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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盲井·诡事·黑线

    想到我爷爷就想到1987年的年关,那时我十九岁,人还在沈阳。

    中学毕业之后我被分配到个机械厂做工人,后来又被调去厂保卫科做干事,结果保卫科的板凳还没捂热就出了件意外的事情。那时机械厂保卫科除了管厂区内卫之外,还要顺带管一管家属大院的治安,我这个人从小就比较耿直(后来也被个要好的女性朋友说成是性格恶劣),尤其和厂领导的几个亲戚相处的不太好。

    记得是在春节前,那年是暖冬连场像样的雪都没下过,有天晚上我一个人值夜班,巡逻的时候看到备品仓库里有人影晃动,寻思着是来了小偷。我从后窗户翻进去,看到他正在把一麻袋轴承往外拖,就趁他不备从后面给了他一手电棒。那小子“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我本想乘势把他扭住,直接送去派出所,谁知道他躺在地上不老实,看我靠近就手脚一通乱呼噜,我闪到他侧面,他跟着又是一连串的兔子蹬鹰。

    我一看,他一个臭贼还敢这么猖狂,心头火腾一下就起来了,当然也是当时年轻性子楞,没想着打开手电照照看他是谁。就仗着一时的血勇,我把那小子强摁在地上给揍了个半死——他先开始还骂骂咧咧的,给我扇了几耳光就哭爹喊娘直求饶,到最后就只剩下哼哼的劲了。

    当然咯,虽然说得热闹可我也没敢下黑手,当时也怕自己一失手把人打死,那就是两回事了。等把这人拉扯到保卫科办公室,灯光那么一照,我当时就傻眼了,这小子不是别人,正是厂长的小舅子。虽说这小子也算是干部家属,却在我们厂家属大院里有一号:真的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之前他姐夫给他安排在厂质检车间里上班,才干了一个礼拜就嫌累不想干了。说实在的,在这机械厂里上班,翻砂倒模是一等一的累活,车钳刨铣磨哪一样都是高技术工种,我在的保卫科算是没啥技术含量的,大年三十在厂值夜班算是家常便饭,天天巡逻还要遭人嫌,再说这小子文化知识是一塌糊涂,让他去坐办公室,算十以内的加减法都是在难为他。质检车间里不用三班倒,安排他去那就是让他每天拿个游标卡尺测测标件公差就完事了,再简单不过的工作,这都忒娘的嫌累——结果一连换了几个岗位,他是样样都不灵,最后被安排去看澡堂子。

    说实在的,年纪轻轻去看澡堂子那是够丢人的了,结果这小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觉得这下自己手里总算有点狗屎的实权了,就在浴票浴卡上做手脚,还占女工便宜。我们几个年轻的看不过去,教训了他一顿,他一状告到厂长那,结果就是两边各自写了检查了事。

    认出是他,说实在的我心里是有点发虚的,这厂子虽说是公家的,可关起门来还不就是他姐夫说了算,我有心要打个马虎眼把他放了算了,估计他看到我脸色有变,倒是不依不饶起来,叫嚣他姐夫是厂长,厂里一草一木都是他们家的之类的混账话。我就知道这小子是吃人饭不拉人屎的混蛋,如果我现在把他放了他一定会想法折腾我,于是横下一条心:“你他妈别给我跟条狗似的吠个没完,一会就给你送派出所去。”他听这话,立刻虚了三分,可嘴上还是不饶人。

    进了局子,我把事情经过说明,签了口供就回家睡觉去了。第二天早上,派出所又把我叫过去,说是口供和现场不符,我一听就炸了:“我抓这小子是人赃并获,有什么叫口供和现场不符?”结果我也是粗心,没料到他作案还带着一个同伙,当时夜里黑我也没瞧见他,这小子也是贼的很,一声不吭看着我把厂长小舅子揍个半死,等我前脚走他后脚就把现场给收拾了——这还是后来我听对门小刘说的。结果这小子一口咬死我这是公报私仇,晚上把他诓去仓库打了一顿不算,还要栽赃陷害,我就后悔自己当时犹豫了,没有立刻报警去现场看清楚。

    正所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事到如今我真是百口莫辩,我只咬定抓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盗窃厂内财物,而且他偷的是什么,怎么作案的我都讲得清。“小陶,我们办案是要讲证据的。”所长和我讲这话的时候还算和颜悦色,“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不对?”我知道他什么意思,话里话外就是让我算了,反正我人也打了气也出了,大不了再吃一个记过处分。

    可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所长第二次把我拘过去的时候就不是这样好说好话的了,人把我往号子里一带,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结果就是我被坐实了是要公报私仇,厂医院还给了他一个轻伤诊断,一帮子人就来和我谈什么“这件事可大可小”了。

    一个和我平时关系不错的片警劝我算了,轻伤也赔不了几个汤药费,就当喂了狗了,我明确说:“钱,我不是没有,可我的钱是一滴汗摔八瓣挣回来的,是一夜一夜不睡觉,一趟趟溜腿换回来的,我就是真拿出来喂狗,也得是条我瞧得上的好狗,拿出来给这个臭贼?门也没有的事!”

    因为这个,我被拉去拘留所关了五天,留了案底,厂里因为这事给我定了个留厂察看,并且要调我去干翻砂的活。苦我吃得了,这股恶气我也能忍了,可当我知道我爹妈偷偷摸摸去厂长家赔礼道歉,又是送礼又是赔钱,我是实在忍不下去了,直接抄着铁锹就去了厂长办公室,一锹扎进他办公桌里:“老子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