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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胡儿逞凶怪事多 (三)

    玉剑门陆陆续续的,先后有七、八名弟子来到了镇江城里,有男有女,英姿勃发,群英荟萃。“剑锁江心”洪铭晟老爷子索性便把洪府专门用来待客的西跨院,尽都拨给了玉剑门作为临时驻地,男弟子在前院,女弟子在后院,住得倒也合用。

    不过,在寿筵上挺身而出、拔剑力斗瓦剌武士呼图赤勒而受伤的玉剑门七弟子蔡占成,却不是住在西跨院,他被洪老爷子安排在了洪府的主院,一座环境优雅的水心雅居中,由洪家精心挑选出的侍女和家仆伺候着,安心静养,算是弥补洪铭晟老爷子心中对于玉剑门弟子在他家受伤断臂的亏欠。

    宋云平和郑欣怡二人在蔡占成屋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一番问候之后,详细询问了寿筵前后的全部经过。

    蔡师弟说,他和八师妹卫灵凤风尘仆仆赶往镇江,一路上原本太平无事。只是在途经高邮湖的时候,同船遇到了几个瓦剌人,大大咧咧,吆三喝四的,操舟的船家叫苦连天,却是不敢多言。

    几个瓦剌人闹了一阵,似乎发现蔡师弟和卫师妹是大明武林中人,于是用蹩脚的汉话和他们搭讪。其中一个胡子拉碴,长相猥琐的,名叫瓦斯哈图,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总往卫师妹身上打转,叽里呱啦的向同伴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几个瓦剌人便都在肆无忌惮的哄笑。

    自己当时很生气,知道这群瓦剌人欺负自己和卫师妹听不懂蒙语,使用下流话语猥亵卫师妹。但是想到与之不过萍水相逢,过后山高水远,谁又还认得谁呢?也就忍了一时之气,暂时没有发作。

    船到对岸,早有一群人等在岸边迎候,说是要与瓦剌人做布匹织绣生意的。内中有一个人,却是与我相识,正是金山剑派的五弟子刘锡山,绰号“剑落三星”。经营着金山剑派在江北的很多产业。现下想来,这个刘锡山大有问题的,若不是通过他,瓦剌人断然不会知道我和卫师妹是玉剑门的人,更不会尾追到镇江,跑到洪府寿筵上搞事情……

    宋云平心想:这样一说,事情的缘起就溯源到了……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啊,金山剑派的人包藏祸心,这是当然的。但是,瓦剌人会是傻子么?哪里会平白无故的给金山剑派当枪使?之所以出现瓦剌人上门挑衅滋事,要么是因为金山剑派许以重利,要么……就是他们陡然听说了蔡师弟和卫师妹是玉剑门的人,原本处心积虑的,就要在中原滋事的他们,总算是寻到了最合适的目标,才会和金山剑派沆瀣一气、一拍即合!

    这是一个早就设定好了情节的大阴谋啊!蔡师弟和卫师妹不过是适逢其会,不小心成了人家算计的目标而已。

    宋云平越想越觉得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心里的担忧也越加强烈。山雨欲来风满楼,可是,自己即便猜到了,又能如何呢?

    大明和瓦剌的国恨家仇,民族恩怨,自有京师紫禁城里的达官显贵们去操心——虽然“肉食者鄙”,宋云平非常怀疑这些高居庙堂的人是否有魄力和眼光,可以洞察到正有一个巨大的危机在酝酿!但是很可惜,自己人微而言轻,若是逢人便说瓦剌人意图不利于大明,不被朝廷以“妖言惑众”缉拿起来才怪。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挺身而出,首先斩断瓦剌人伸到江南来的这只祸手,一则替蔡师弟报了断臂之仇,为玉剑门洗雪羞辱之耻。二则也算是给包藏祸心者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知道,大明的青年才俊,绝不都是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庸碌之材。雄姿英发,热血豪迈,不屈不挠者大有人在!

    此时,宋云平心中计议已定,眼中神芒闪烁,对蔡师弟说道:

    “师弟安心养伤便是。你放心,瓦剌人想在我大明放肆,不过是在做清秋大梦而已。……哼,呼图赤勒是吗?蔡师弟你等着,这个仇,我来替你报!”

    蔡师弟大吃一惊,劝道:“宋师兄,莫要冲动……你还是再想想……这个,我的仇,不急于一时的!”

    在他看来,宋云平的本事和自己也只在伯仲之间。即便强些,也是有限。而呼图赤勒的剑法之凶悍,他是深有体会的。自认再给自己三年时间,苦修剑法,也是斗呼图赤勒不过的。宋云平又岂能奈何得了他?

    宋云平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拿手拍拍蔡师弟的肩头,用力点点头,道一声珍重,不再多说什么,和郑欣怡走了出去。

    蔡师弟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忽然生起自己的气来。

    他自己明白,自从断臂之后,自己心灰意冷,意志消沉,难免会影响到这些与自己情同骨肉的同门,让他们有急于为自己复仇的念头。但若本事不够,强自出头,却会害了他们的……哎,倘若因此而害得宋师弟也同我这般模样,我这罪过,可就百死莫赎了!

    蔡师弟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不自觉的流出了热泪。

    “师哥,你……真的打算出面挑战呼图赤勒啊!”郑欣怡一双美眸,忧愁的看着宋云平道。

    “怎么,你有意见啊。”宋云平呵呵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听他们说……说呼图赤勒很厉害的,若要胜他,除非……除非是大师哥能亲自上阵才行呢!”

    郑欣怡眼睛里泛着雾气,恨声道:

    “楚师兄最可气了!他是咱们这儿的老大,凭什么他不出头,倒让你去闯刀山火海?!”

    “别乱说!都是自家师兄妹,不可以胡乱猜忌的……楚师兄要请我出手,自有他的道理。喏,我现在也是很厉害的,断云九剑……”

    宋云平看着她红红的眼睛,莫名的心里一疼,脱口说道:

    “不过,我要是给那狗东西呼图赤勒一剑穿心,一命呜呼了,你……”

    话没说完,郑欣怡冲过来,猛地抱住了他,头拱着宋云平的胸口,呜呜哭道:

    “不许再说了!我不许你死的,不许你死的!呜呜……你若是死了,我决计是活不成了……呜呜……”

    宋云平听了这话,身子一僵。碍于男女之防,有心推开了郑师妹,却仿佛心底最柔软处被猛然击中。神思拉扯不住的在飘,在飞,整个人却无能为力,分毫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