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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赋闲

    这时候的叶白衣有点幸灾乐祸了,一向高高在上的老皇帝啊!你不是老谋深算吗?原来也会在女人身上栽跟头。

    那些年自己母亲遭遇的冷落,都变成了叶白衣此时此刻嘲笑皇帝的资本。

    叶白衣在王府里面无所事事,想要出王府去逛一逛,驻守门口的御林军又把他挡了回来。无法可施,他只能做起了一个逍遥的王爷,提着鱼竿跑到自己后院的池塘边,支棱起一个凳子,然后一坐就是一天。

    此刻天盛也是大雪纷飞,豪华的无相宫在洁白的雪花“修饰”之下,更加的神圣了。翠微山原本郁郁葱葱的,现在变成了一座白玉的山峦。

    叶白衣已经在积雪里面垂钓了三个时辰,身上落满了雪花,要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人。

    叶白衣其实是在思考,因为离开龙盘山口的前一夜,他见了主帅童玉岫,童玉岫看着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王爷,道:“在殿下看来,老将全军上下尽着白袍的意义何在?”

    叶白衣向来聪慧,但是这次却有些哑然,他道:“难道不是区别其他军队的标志吗?各军不同甲胄代表着不同地方。”

    童玉岫看着这个刚刚知道沙场苦的王爷,灿然笑了笑说:“并不是。我全军皆着缟素,是因为大家一旦上了战场,厮杀之中,谁会记得谁?但是我们是兄弟,是一起出死亡乱阵里面爬出来的。所以我们穿着白袍,不是区别,而是带孝。为死难的兄弟带孝,同时也为自己带孝,因为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在了战阵之中。”

    世人皆说穿白袍的大军是因为威风凛凛,而今日才知道背后的原因如此感伤。

    “是啊!尽管他们所向披靡,人人称颂,但是战死者又有谁去祭奠他们呢?除了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和他们自己,没有人记得。”叶白衣仰望着大帐外厚厚的积雪,上面洒着清辉夜凝的月光。

    叶白衣想起英豪谷之战,全军白袍瞬间变血衣,那场面只怕比地狱还要惨烈。

    流月叫人烧了一盆碳火,端到了全身是雪花的叶白衣跟前,生怕冻坏了这位尊贵的皇子。

    “流月。”叶白衣叫了一声,然后说:“去把城里做衣服的裁缝叫来,本王要做衣服。”

    流月点点头,然后唤了一个小太监,然后吩咐去朱雀大街找衣服做得最好的裁缝。

    叶白衣放下鱼竿,然后端起青瓷茶盏细抿了一口,看着侍候在一旁的流月,道:“你的名字好像一个女子,本王不喜欢,重新取一个如何?”

    流月笑了笑,然后说:“那就有劳殿下为奴才赐名。”

    叶白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略一沉思便道:“叫高义。”

    流月笑嘻嘻地跪了下去道:“奴才高义谢殿下赐名。”

    叶白衣呵呵一笑,为了纪念那些山高水长的兄弟,以“高义”为名赐给了自己的贴身太监。叶白衣裹上一件白色狐裘,然后道:“你可要想好了,本王的贴身太监日后可是要随本王入军队吃苦的,现在你奏报陛下调离江宁王府还来得及。”

    高义道:“王爷只要不嫌弃奴才残躯,奴才愿意为殿下效死。”

    叶白衣点点头,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自己现在都需要人为自己搜罗消息。

    然后在这一天,江宁王一连定制了十多套白袍,不是很昂贵,就是特意叮嘱在袍子上用银线缂丝绣一副沙场图案。

    天盛最潇洒的青衫少年,终于是穿上了那庄重的白袍。他定制的白袍不是那些宽松的袍子,而是适合行军打仗的行制。

    既然天下享受着太平的人记不得你们,我叶白衣便把你们穿在身上,一袭白袍,也是我在为你们带孝。

    ……

    明德殿。

    一袭黑色龙袍的叶骢眼眸之中晦明交错,如同深渊那样深沉。端居的身形就像是被牢牢束缚在那个位置上的巨龙。他一只手拿着一册书,另外一只手搭在金案上。

    他斜睨了底下那个跪伏在自己面前的暗卫,面无表情地问道:“江宁王怎么样了?”

    “江宁王殿下近日幽居府中,以垂钓消遣时光。今日清晨殿下召集朱雀大街最好的裁缝,定制了十套束身白袍。”那个暗卫将自己这些日子在江宁王府看到的一切都告知帝国最高统治者。

    “为战死者带孝?”叶骢哼哼冷然,有些厌倦地说:“不知道朕驾崩的时候,这小子会不会为朕带孝?”

    “陛下万寿无极,怎么会驾崩?”那个暗卫说。

    叶骢挥挥手,示意暗卫出去,朝堂上那些文武大臣的马屁已经让他厌烦,实在不想再听暗卫的。

    明德殿里灯火摇曳,帝王的身影在风里摇来摇去,叶骢已经六十岁了,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二十三,一个二十。

    不!

    他能确定的儿子只有一个,另外一个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他还无法确定。当然,就算是确定了,他的帝位依然会传给江宁王。

    “哼!报国从军或者逍遥江湖?那可由不得你。”叶骢很无奈,同时也很强硬:“生在帝王家,要么向高处走,要么去死,没有别的路可走。”

    放下书卷,叶骢唤来弘文馆的值勤,然后交代他明日开始,弘文馆的大学士每天都要到江宁王府去给叶白衣讲授如何处理朝政,如何制衡朝臣。

    “朕还就不信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真的不能动摇你的心。”

    ……

    江宁王府。

    月色与雪色在他府里的后院互相照应,斑驳的竹叶在这两种绝色之间留下摇晃不定的墨色。

    此刻的江宁王斜坐在后院的亭子里,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捏着青瓷酒杯,神态怡然自若,十分惬意。

    高义和两个小太监,两个丫鬟立在不远处,两个丫鬟拿着锦帽貂裘,两个小太监提着两个精致的灯笼,生怕青色单衣的殿下冻着了。

    因为叶白衣吩咐定制的衣服还没有做好,所以他依然穿着单薄的青衫。高义看着半醉半醒的殿下,心疼地走过去:“殿下,夜已深,是否回房歇息?”

    叶白衣脸色微红,苦涩的神态伴随着失落在他脸上交织混合。他将手搭在高义肩头,对着空气说:“本王说到做到了吧?把你们都送回了家乡。可是……”

    这位殿下泪花划过脸颊,落在了高义的袖子上。高义清楚地看到,殿下哭了。

    在高义的印象里,殿下的生母死的时候,他还小,所以没有哭;那个和他相依为命的太监徐让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因为徐让叮嘱过,他不希望看到殿下的眼泪;他被贬谪三千里,也没有哭,因为这些事情已经影响不了逐渐石头般坚硬的心。

    但是高义现在清清楚楚地看见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划过殿下酷似陛下的脸颊,“啪”的一声落在了自己的袖子上。

    “殿下……”高义本来想安慰叶白衣几句,但是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事而伤心落泪,所以不知道如何安慰。

    “哇!”叶白衣一口恶臭的污物尽数吐在了高义的衣服上,然后倒了下去。

    “快,把殿下扶回房里,洗漱一下休息了。”

    两个小太监连忙跑了过来,然后扶着叶白衣就往他的房里走去。

    次日。叶白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弘文馆的大学士房扶摇早已经来到了江宁王府。

    对于江宁王日上三竿而不起的无礼态度,他也不生气,而是独自在书房里品茶看书,就当是在自己的家似的。

    叶白衣换好衣服之后,这才觉得在府里无聊,且去听听那弘文馆的大学士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来。

    他一脚踢开书房的门,却见房扶摇一手拿着书籍,一手拿着糕点往嘴里送,嗓子里时不时地发出满意的“嗯嗯”声,也不知道是是对书中的东西满意,还是对江宁王府的糕点满意。

    叶白衣一屁股砸在了房扶摇面前的椅子上,斜靠着调侃:“房大人好自在啊!”

    “臣鸡鸣便起,日出便到了王府,兢兢业业的,哪里谈得上自在?”房扶摇放下书本,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叶白衣。“倒是殿下日上三竿犹在温柔梦中,那才是真正的自在。”

    叶白衣嘿嘿一笑以掩饰自己的哑然,他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口齿伶俐,不愧是皇帝豢养在弘文馆里雕章琢句的大学士,饶舌倒是一把好手。

    “不知房大人光临寒舍有何指教啊?”叶白衣知道和他比饶舌,自己绝非对手,懒得和他废话,直奔主题地问。

    房扶摇高高举起双手抱拳说:“奉旨与殿下探讨军国大事。如果殿下还没有睡醒大可再去休息,臣在弘文馆左右无事,自行在殿下府里读书也是一样的。”

    叶白衣竖起大拇指,然后笑道:“不仅可以读书,还可以蹭饭裹腹吧?”

    房扶摇哈哈大笑,说道:“殿下不会吝啬到连臣的饭都不管吧?”

    叶白衣起身,说:“本王可要习武去了,大人自便,饭菜自会有人给大人送来。”

    叶白衣来到了后院,拿起那杆和自己在西域大战的铁枪,还没有搅动起来,一个雄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一个人练有什么意思?有人对打才能领悟厮杀的真谛。”

    叶白衣斜睨过去,只见一个高大壮硕的紫袍汉子单手提着一杆紫红色的方天戟。

    他目光坚毅,如同平静的湖面,束身紫袍在积雪的映衬下,有些血气。

    “紫衣侯李长生!”叶白衣看着挺立如松竹的李愬,此人武艺天下无双,就是骁勇善战的童玉岫在遇到他之后,也没有保住天下第一。

    由此可见,紫衣侯李长生武艺究竟有多神勇!

    李愬因为无双军功被封为林骧侯,但是大家因为他自小着紫袍而持伏龙戟纵横天下,所以都习惯性地叫他紫衣侯李长生。

    李愬左手提着伏龙戟的杆,右手抚摸着铁戟锋刃,紫袍无风自动,那股由人气质而生的威势让叶白衣不寒而栗。他道:“不知道老夫可有资格陪殿下演练一番啊?”

    叶白衣呵呵一笑,这不是折煞自己了吗?自己麒麟榜第八,而对方却天下第一。

    说白了,麒麟榜是三十岁以下小孩子小打小闹的排名,本来就做不得数,但是李愬这个天下第一确实是实打实的。

    要是哪个不服都可以来挑战李愬,不论是死战还是偷袭。

    江湖上的紫衣侯李长生,庙堂上的林骧侯李愬,不知道一辈子打了多少次这样的挑战,没有三千也有两千八了吧!

    一戟挑动江湖和庙堂,群雄夜遁逃。

    叶白衣苦笑,半开玩笑地说:“长生叔叔,你要是想杀了我,尽管动手就是了,何必找一个和我演练比武的借口?”

    李愬摇摇头说:“没有和殿下开玩笑,天盛富贵人家的子弟有的诗书礼仪、有的吃喝嫖赌,但是习武的没有几个,要论年轻一代高手,唯有殿下一人。”

    李愬苦闷得很,没有人和自己拆招,心里总是痒痒的,现在江宁王从西域回来了,想必武艺精进了不少,正好“望梅止渴”一番。

    叶白衣知道他一杆伏龙戟就不是一般武夫拿得起来的,听说重达八十二斤,他挥舞起来时,力道重逾千斤,一般人当场被巨力给毙了。

    “长生叔叔,你伏龙戟自带降龙伏虎的威压,我可不敢和你对拼。咱们还是来试剑招吧!”叶白衣知道自己要是不满足他演练的要求,只怕这个年纪六十二岁的太尉不依。

    既然演练势在必行,那选用什么兵器那就该由自己来挑选了。

    李愬高兴地点点头,豪迈地朗声说:“就依你!”

    然后随手舞动伏龙戟,呼呼的戟风扫过积雪,带起雪沫吹溅在一边的竹叶上。李愬眼皮也不抬一下,就将伏龙戟插入了足有两指厚的青石板地面。

    叶白衣和他府上的太监丫鬟们都看得目瞪口呆,这需要多猛的力道才能将铁戟刺穿两指厚的青石板而没入泥土之中去?

    叶白衣心中开始发怵了,只怕和他紫衣侯比剑也不怎么安全。不过现在势成骑虎,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叶白衣从自己腰间抽出唐横刀,然后在兵器架上随意寻了一把三尺剑给了李愬。

    李愬提着剑柄一振,剑鞘便碎裂开去,然后挽了个利落的剑花,如紫色灵猫,鬼魅一般向叶白衣斜刺了过去。

    叶白衣目光如电,横刀疾速横斩,“当”的一声,别开了李愬刺向自己的剑锋。

    李愬小小地吃了一惊,这趟西域之行,叶白衣不但应变得到了提升,就是速度和力道也提升了不少。

    李愬心中欣赏地赞叹道:“不错不错,比起两年前厉害了不少,看来贬谪生涯并没有瓦解你的意志。”

    叶白衣一跃而起,横刀呼呼划拉着冰冷的空气,飘逸的刀刃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形,然后如野狼的牙刀一样割向李愬的胸口。

    “好刀法!”李愬赞叹一句,然后脚下翻转扭动,紫袍如同一朵迅速绽放的花朵飞舞起来。他剑锋也倒划而下,然后凭借自己千斤巨力快速提起。

    霸道的剑锋荡开了叶白衣快捷如鹰啄般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