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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楔子

    战争…

    数十万计的骑兵……

    面目狰狞、大吼大叫着,冲击彼此的阵型,弓弩频响刀剑林立,两股洪流碰撞交织在一起,相互之间犁出一条血路。雪亮的刀光,折射出鲜红的夕阳,尔后带起一蓬热血。长枪似毒蛇般迅疾而动,咬破一个个脆弱的喉咙。这是一场冷兵器的战争,血肉之躯的对抗。弓箭长刀,马嘶人嚎。有人步履蹒跚,仍自挥刀舞剑,酣战不休。有人伏地不起,鲜血横流,却双目紧盯南方。

    突围的骑兵又一次被清剿完毕,大军重新合围。战场的中央,还有数千人围在帅旗的周围,形成一圈圈的防御。周围的重重铁骑,旋转着、吆喝着,偶尔递出弯刀,抹杀着圈子里的生命。他们似乎在享受着即将胜利的喜悦,戏弄包围圈中垂死挣扎的猎物。即便是有被砍下马的骑兵,却被众人耻笑是个无能的弱者。

    屹立不倒的赵字帅旗已然残破不堪,几位偏将围着的中间,一人浑身浴血,银白的盔甲早已染成了黑褐色。一根箭直没胸腹,随着呼吸起伏,背后却没有箭尖,想必已被砍断。因为失血过多,疲于征战,使得此人嘴角苍白浑身发冷,偶尔轻颤的身体表明他还有性命。直挺着腰身,坐在一块石头上,目光坚定的盯着周围,看着那些挥舞着刀剑的重重骑兵。

    “大将军,我们被耶律小儿包围了,弟兄们还剩几个营,战马都没了,我们冲不出去了。这该死的两路大军,为何到现在还没赶来!”一个偏将有些愤怒的嘶吼。

    “他们不会来了”大将军赵定方看着不远处的战况,平静的说道。

    眼瞅着就要落山的夕阳,作为征北大将军的他很清楚,另外两路大军既然没有赶到,那么在天色这么晚,更不利于行军的情况下,就不会再有什么支援了。

    仗打到现在这个时候,如果赵定方如果还看不出,包围圈是专门针对他的,这些年也算是白活了。虽然他是武官,但这不代表他没脑子,要不然也不会创建出威名赫赫,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赵家军,更别提能稳坐这一军统帅了。

    现在仔细想来,北辽皇帝耶律弘基的突然御驾亲征,本就有些突兀,二十万大军外加两万皮室室,半个月止越过白河沟,攻破雄州劫掠一番。

    朝廷得到消息,没有调派距离近的河北东路的广信军和安肃军。却诡异的横跨两路,紧急调谴了原本用来布防西夏,驻扎在河东路的五万赵家军。如果说广信军和安肃军的不调动,是怕辽朝的诱敌之计,也能说得过去,那么驻扎在定州的安国军呢?

    军略是任命赵定方为征北左路大将军,带着五万赵家军火速行军,绕后白河沟截断北辽后撤路线。潘美为征北中路大将军,调永宁顺安两路军为中路军,同时节制右路保定军,对北辽大军形成合围之势。

    按照设想三路大军约定时日前后,都到达指定位置的话,耶律弘基就会兵分三路分别对抗,这样下来五万赵家军,以一敌二的话,也能牵制十万辽骑,不说能打赢,至少能立于不败之地。如果西路军拖住辽军主力,待其他两路大军围剿剿其他兵力,这样子吃掉或者打残北辽的大军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是战场就是战场,耶律弘基的十五万大军,仿佛开了天眼,知道西路军的行军路线似的,就在容城的东边,对着西路大军,提前布下了一个巨大的口袋。等着跨过河北西路,河北东路几百公里,匆匆赶过来的赵家军,一头扎进口袋。两侧隐藏的大批骑兵,就像双臂一样,缓缓的合起来,把赵家军搂在了这个巨大的包围圈中。

    激战持续了一天一夜,本来趁着黎明,还剩一半的赵家军快要突围之际,耶律弘基的两万皮室室和剩下的五万大军赶到了。突围失败的赵家军,就这样一个个的被砍倒,被这个旋转的包围圈慢慢的吞噬。

    “明启,你怪爹吗?你年纪还小就把你置于死地”眼看着外围的防御越来越薄,赵定方有些遗憾的问着他的大儿子。

    站在他旁边的赵明启,还有些稚嫩的脸庞满是血污,他用手背擦了擦脸,转身看着赵定方,坚定的说道:“爹爹,孩儿不怕,能跟爹爹死在一起,孩儿觉得无憾了。”

    “能跟大将军一块战死,也是末将的荣幸,也感谢这些年大将军的栽培,没有您就没有我们的现在,末将来世还来投入大将军门下,我等先走一步,去地府给大将军探探路,杀啊~”外围的防御还有几层,眼看就要突破,中间的几位偏将也开始了冲锋。

    “爹爹,孩儿也去了,爹爹珍重”,赵明启跪地朝着赵定方磕了几个响头后,也跟着几位偏将冲了出去。

    赵定方就这么坐在石头上,没有言语,看着眼前残余的赵家军、生死同袍和他那不及弱冠的大儿子,被黑压压的大军吞噬,许久未曾一动。

    赵字帅旗,就插在石头的后边,咧咧作响。夕阳已落,大风将起,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要降临到这片土地。

    一个士兵走向前来,弯刀高高举起,正待挥去,后边一位骑着马的将军赶了过来大喝:“住手,此等人物,岂容尔等无名之辈玷污,陛下欲要见一见赵大将军的风采,还请大将军随我面见大辽皇帝。”

    ……

    士兵近前,用手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脖颈,转身禀告:“回禀将军,南梁的这位大将军死了,身体已经没了温度。”

    众人望着依旧挺立身姿,坐在石头上的大将军赵定方,双目微睁却失去了焦距,一根弓箭穿腹而过,身上衣甲尽被鲜血浸透,钦佩之情自内心深处由衷而起。北方游牧好武成风,对于英雄般的人物最是敬重,虽是南国敌首,亦是一忠勇之士。

    北辽皇帝耶律弘基听闻,专门骑马跑了过来,亲自下马走到赵定方已经僵硬的遗体前,郑重的行了一个至高之礼,周围众多将士也是俯首行礼,这样的英雄,这样的勇士,这样的人物,配得上众人的尊敬。

    耶律弘基抽出金刀,照着赵定方坐着的后方,插着的赵字帅旗,刷的一刀挥过,赵字帅旗应声而倒。随即转身下旨:“命厚葬敌首赵定方,赠南院枢密使、太子太保,封忠勇公,在折津府城外面南,建赵无敌祠,塑其身姿,令后人敬仰,世受香火,永世不绝。”

    “令,众军士收集我军将士遗体和南军兵器,一并带回草原,全军一个时辰后,趁天黑班师回朝,先过了白沟河再择地驻扎,防止其他两路大军对我军形成围困之势。”

    风雪席卷而来,白茫茫的一片,北辽大军举着火把,在地上翻找搜寻着遗体,几个将军骑着马,在一边大声的闲聊,远远的传来一阵欢笑和议论之声:“这南人,就是奸诈,什么阴损招式都使的出来,这次要不是丞相提前得知,咱们这一仗还真有可能被围,以后……”,声音随着几人骑着马远离,缓缓的消失在夜幕中。

    “咦,这人还有些气息,窝阔台,你们部族不是缺少男子吗?把这南蛮子带回去养着,将来也能多个劳力,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你给他换件衣服,咱们把他藏在伤员堆里。”

    随着大军的开拔,风雪愈发的急凑,仿佛要把战争残忍的一幕遮盖住。浓重的血腥味,四散开来,不远处的山上,传出阵阵狼嚎,似是欢喜的交流,一声接着一声,又有野狗的叫声,逐渐清晰。

    狼和野狗,是荒野上的清道夫,大战后的战场,是它们开展盛宴的地方,如此多的食物,想必这个冬天不会再挨饿。

    突然之间,一只大手伸出,死死的掐住,正在啃食着他手指的野狗,野狗还没来得及惨叫,一把匕首就顺势插入到它的喉咙,紧接着一张大嘴就死死的咬住这个伤口,贪婪的吮吸着流淌的热血,野狗的呜咽逐渐消失,只剩下吞咽之声,待尸体喝了些热血,恢复了些气力,僵硬的身子也逐渐的有了些温度,躺在地上仰头看着鹅毛般的大雪,盘算着不能久待,否则会被大雪覆盖,冻死荒野。挣扎着起身,捡了几件衣服,反手拎着一把长刀,拖着重伤的身子,背着那只野狗,摸着容城的方向,一步一步的挪去。

    大雪越下越大,野狼和野狗也是吃饱喝足,带着些零食回了窝去。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逐渐的被大雪覆盖,阴谋诡计,似乎就如这些战死沙场的军士,消失的了无痕迹,就像未曾发生。

    ……

    暴雪下了一整夜,咆哮着席卷肆虐,直至第二天正午,才逐渐小了些,中路大军和右路大军行军缓慢,待合围之后才发现,瓮中捉鳖的辽朝大军没了,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雄州城。而左路大军迟迟未见踪影。征北大将军潘美,洒出一营的斥候,沿着西路军预定的行军路线搜查,才在深雪中发现大量的遗骨和尸首。待大军整理扫开积雪,野狼和野狗的粪便,充斥着这片曾经的战场,五万赵家军全军覆没,征北大将军赵定方的尸首和印信未见踪迹,只有一面被砍倒的残破的赵字帅旗,象征着这个曾经无敌的统帅,征战此间的痕迹。

    八百里加急的鸿翎急使,顾不得冰雪路滑,硬生生的通过生爬硬跑,将这一惨痛的战报,以最快的速度递入京师。

    梁皇李恒,接过急报,只见潘美上奏曰:西路大军被辽军围困,全军覆没,征北大将军赵定远,不见尸首。北辽大军早已退入白沟河以北,臣因暴雪突至,未能及时赶到,以致西军覆灭,大将军战死,而北辽又逃脱,臣罪该万死,臣请治罪。

    看到这里,梁帝顿时悲愤攻心,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御案前的奏疏。宫中顿时大乱,太后和皇后更是心急如焚,就在梁皇的福宁殿内,焦急的等着太医的诊断。

    不一会儿太医们出来,皇后连忙起身追问,太后也是看着众位御医,等着回话。太医令赵有亮回道:“回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陛下现已苏醒。方才只是一时悲愤,心有淤积,而至呕血,现在虽是脉象平稳,但圣体欠安,还需多加休息。老夫回太医院,开个调理的方子,以便陛下能够平复心中郁结之气,圣体康泰。臣等告退”

    三位皇子听闻消息,便匆忙赶到。太子李健、二皇子蜀王李勇、三皇子吴王李康都携带各自的王妃,前来探望。但是皇帝并没有立即面见他们,而是等了许久,突然宣召尚书左仆射张士勋、右仆射章德象,中书令晏同叔,门下侍中宋襄,礼部尚书王勃入宫觐见,几人入殿讨论许久。梁皇方自召见几位皇子、公主们。太后和皇后嘱咐了几句,众位皇子问安后,皇后留下照顾梁皇,其余众人各自回宫。

    且说大将军府这边,赵定方的夫人赵朱氏,这些天总是心惊肉跳,坐立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二子赵明承一直从旁安慰,让她不要乱想。这日正午,突然听到有旨到,便急忙带着众人前往正堂接旨。宣旨官是朱氏的舅舅,大理寺卿朱兴邦,这有些不合规矩,众人也没多问,便摆了香案,俯首听旨:

    诏曰:门下。将帅守方,忠贤尽瘁,属其殂谢,必有追荣。故河东路节度使、征北大将军、定远侯赵定方,阻敌国门,悍我边防。然贼寇凶残势大,尽戮我军。其行发指,日月可憎,其罪可恨,不共戴天。遽此沦亡,寔增悯悍。用奖忠魂,可,追封鲁国公、镇军大将军、晋州大都督。其子明启,亦为勇士,可,追封武安候、归德将军、河东府折冲都尉。夫人朱氏,贤良淑德,教子有方,封二品郡夫人。荫其子明承为定远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突闻噩耗,大将军夫人赵朱氏,犹如晴天霹雳,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忍不住口出鲜血,随后就陷入昏迷,大将军府顿时乱作一团,年龄还小没经过什么风浪的赵明承,也是一时愣在那里,听到父亲和大哥身死,想着二人的音容相貌犹在耳边,顿时悲从心来无以复加,眼泪如开了闸般倾泻而出,但是又想到爹爹和哥哥的嘱托,要他在他们两人不再的时候,身为一个男子汉,要保护好母亲。昨日话语竟一语成箴,今日两人依然不再。

    作为舅舅的朱兴邦只好忍痛,和将军府的管家一起,帮着处理一些事物。大将军府为父子二人设立了衣冠冢,将二人归了祖坟。诺大的将军府,一夜之间只剩下一个尚幼的赵明承,守着定远侯的爵位以及他的母亲郡夫人赵朱氏。

    几个月后,梁皇思念大将军甚久,驾临鲁国公府,看到独自一人的赵明承,心生爱护之意,特赐婚梁皇最疼爱的永宁公主李淑,待公主及笄,便可出宫开府,此后赵明承将成为了皇帝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