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燕山高，江湖远（22）
卢龙城距榆关不过百里，在另外六城建成之前，就是在人族秩序之下的最后一城了。建成后，卢龙七塞不但要支撑出关的东征，还要扼守三道山峡，每一道都能直插左王庭腹地，只是人族辎重难行，妖族的重骑也无法通行，通常只有小股蛮族骑兵通过这里骚掠。
卢龙商业因此繁荣，只是因为北三军在此行军法，因此地下的生意不多，武人在此也很少动手。但十州商贾，也带来了十州的奇珍吃食，烹调手法。因为妖油丰富，夜生活也是彻夜不歇。
了奴哭罢，已经是亥时初。一张俏脸直哭得浮肿，双眼如桃，朱唇也厚了五分。苏寿不发一言，只是用手指替他梳着头发。
“妾...妾...”了奴哭得声音嘶哑，中气实短，气声说了两个字，便胸口起伏，说不下去。
苏寿笑着扶着他肩：“罢了罢了。”说着打横将人抱起，慢慢放在床上，“卿闭上眼睛，寿替你消肿。”
了奴依言闭目，苏寿用法力轻轻度入他眉头，慢慢行走。“闹了一夜，卿不饿，我可饿了。此地菜色南北汇集，寿去安排些吃食，再吩咐小厮将盈鉴抬进来。你我份属主仆，我可从未待你如仆役。稍后，换寿来伺候卿濯洒，如何？”
“岂能劳动郎君，妾濯洗干净，再来侍奉郎君。”了奴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说。
苏寿停下法力，用手背扶着狐妖的脸颊：“与美人共浴，天下一大美事，何谈劳动？”说完又变作谢亢，去指使小厮。
不一时，食、浴得当。此地滨海，蒸煮都是些虾蛄、算袋，配上褐芥末与酱、醋，还有一条鱼，一盘石首鱼胶。两人礼匪法驰，好不快活。不过一刻，苏寿双眉沉平，道：“卿且慢慢起来，寿去去就回。”
说罢起身，蒸干了身体，穿上深衣，将头发束起。就听街面上蹄铁翻飞，金戈之声四起。苏寿刚转过屏风，在榻上摆好干鲜果品，房门“啪”一声被一人拍开，一团火云照苏寿黄庭提刀就劈。
苏寿大笑着一手按住刀头，挥手将门关了，玉摇光四射，摆出个禁制。
“长姊且坐好让寿见礼。”苏寿抓住刀头一拧一压，便将火云按在了榻上，再一拽，火云短刀脱手，剁在了梁柱上。“是碣石司马看见了祭祀？”
火云大马金刀坐在榻上，一挂关内侯的外甲，臂鞲与甲裙撞的霍然作响：“世子殿下私访，也不遮掩法迹，末将已知，特来拜谒。”说完瞥了一眼厢房，“未知搅扰了殿下美事，殿下赎罪。”
“寿的法迹，寻常人也认不出。出关前有些事还是交代给姐姐放心些。”苏寿拿着个桃慢慢剥皮，“姐姐吃桃罢，口含棠梨，味道不好。”他将桃递给苏婵，“姐姐打哪来？怎么还披着外甲？”
“酉时带着一队人马从贪狼回来，今夜当我值星。”苏婵说了一句，一口吞了小半个桃。苏寿忙伸手还是晚了，苏婵一歪头将一片桃核往地上水盂里吐，又用下巴指了指厢房，“哪里拐带的小娘子？”
“姐姐还是将筠儿与眉笑送回HD，养在娘身边罢。似姐姐这般作派，我那粉雕玉砌两个外侄及笄后又要是两个山大王。”苏寿说着提起水匜，苏婵将手递过来洗了。
“那有何妨？婵忝为右将军，却肩负着监造卢龙七塞的重任。所幸婵的弟弟疼和人，让守敬回家奶孩子。筠儿与眉笑有父亲教训，婵深感世子殿下大恩。”
“哈哈哈...”苏寿干笑几声，就知道姐姐定要替郎君出头，“倒卖甲胄是斩刑大罪，寿这不是没追究他么？”
“殿下还嫌崔氏门生在军中门路不够宽广？崔弘度先驻井陉，再驻云中，在并州经营近百年，你那些门客都曾在他账下效力。你如今让他将手伸进军都陉，我苏氏的HD还住得下么？”
苏寿摇摇头：“崔弘度是王父南征旧臣，与博陵氏疏远。有他俯视晋阳，你我的表兄便有忌惮。有崔弘度一日，苏氏父子必不见疑。”
苏婵气恼：“你父子要忠臣孝子，可防不住其他人蝇营狗苟。崔虎头忠勇节义，难道弘度、弘升一门忠孝？难道他们账下都是节烈之士，不受崔氏伎俩？”
“崔氏所求，不过是仕途通达。两郡为文宗，不足自保，他们清楚着呢。仕途通达大兴，宗庙兴盛，则文气旺健，家道兴盛。他们支持还政于杨隋，不过是蚁附，不足为虑。姐姐只需将那件事督造完毕，将榆关港建成。余下的，自然有寿去操劳。”
苏婵往厢房一边探了探脑袋：“世子殿下如今操劳什么国是？操劳国是怎么将HD丢给了弟弟？李国公如今不过是个楼烦刺史，又何须防备？”
“我多么希望唐国公只是你我的表兄。这些事情你无需劳心，总之崔弘度在桑干，就如同我在云中一般。”苏寿一张手掌，将自己的摇光剑摊在手上，“与王父的那一柄一样，这柄摇光是整个冀州的最高权柄。我就要出关了，把它交给你，就是将冀州的根本交给你。”苏婵大惑，被苏寿拦住。“将军国大事交给之行，是为了磨砺他。之行乍得权柄，会如我一般慎行，不出半年，他就会动手。只要他不拆了天罡北斗法，王父与娘便不会干预。没有我的诏令，他只有二十八宿卫可以调动，没有北征之力。他如果向北三军下诏，尤其是向慕容三藏下诏，你便带着摇光剑去渔阳，替慕容老将军抗命。长姊一日见不到我，持此剑便可以调动北三军。”
苏寿双手将摇光剑高高举过头顶，躬身施礼。苏婵站起，双手接过，张口吞了，抬起裈甲，单膝跪地，抱拳道：“殿下一日不回HD，婵当运筹粮秣，安稳军心，牧守边关，不越雷池。”
苏寿点头将她扶起：“北塞交给长姊，我自然是放心的。娘说姐姐像大父，之行像寿，只有寿一人狡黠隐忍像王父。初九的能耐我是放心的，我担心的是他能放不能收，贪多噎着自己。”
苏婵有些不以为意：“九儿是在你手下作过地方的，也曾随你出征，文修武备，向无错虞。朝堂上有诸公辅佐，又能出多大错？”
“只要是在冀州境内，他出多大错我也能替他圆。”说着盯着苏婵双眼，“北三军，绝不能向北多迈一步！”
苏婵唱诺一声，苏寿接着说：“渔阳、卢龙境内，有大乘教死灰复燃的迹象，彼等似与长生人、太平余孽，及阴山胡教都有勾连。你用符坛向安仁、辟邪二寺，与北行营发书，让他们详查。九月初九，今岁斗部的纪命册中，要加上苏威与裴政两人。苏无畏不会赋闲太久，裴德表常面斥人短，有斗部的诏命，阿摩提刀时，也要三思而行。裴玄真历来不愿仕苏，他若申告致仕，不要为难。弘德在丛台整理藏书，编纂三藏，你要替我多多照应。还...”
“好了好了，总之婵留意就是了。左右王庭虽大，长寿有一年二载也足堪一览。这些事，哪有一时三刻能成的？”
苏寿手里剥着个无患子，眼神散在地上，轻轻说道：“我若是被迫露出真实法迹，左王庭必欲除我而后快。若是请动北冥海祖庭，甚至帝尊足下，我未必便能安然入关。”
苏婵抬手扇在苏寿脑门上：“帝尊足下自然有天界仙神拾掇，难道过了榆关，斗部、清微便不应你祝诰？”
苏寿轻轻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知我，妖亦知我。即便有我确切死讯，你也要用摇光稳住北三军，不要北上一步。”
卢龙商业因此繁荣，只是因为北三军在此行军法，因此地下的生意不多，武人在此也很少动手。但十州商贾，也带来了十州的奇珍吃食，烹调手法。因为妖油丰富，夜生活也是彻夜不歇。
了奴哭罢，已经是亥时初。一张俏脸直哭得浮肿，双眼如桃，朱唇也厚了五分。苏寿不发一言，只是用手指替他梳着头发。
“妾...妾...”了奴哭得声音嘶哑，中气实短，气声说了两个字，便胸口起伏，说不下去。
苏寿笑着扶着他肩：“罢了罢了。”说着打横将人抱起，慢慢放在床上，“卿闭上眼睛，寿替你消肿。”
了奴依言闭目，苏寿用法力轻轻度入他眉头，慢慢行走。“闹了一夜，卿不饿，我可饿了。此地菜色南北汇集，寿去安排些吃食，再吩咐小厮将盈鉴抬进来。你我份属主仆，我可从未待你如仆役。稍后，换寿来伺候卿濯洒，如何？”
“岂能劳动郎君，妾濯洗干净，再来侍奉郎君。”了奴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说。
苏寿停下法力，用手背扶着狐妖的脸颊：“与美人共浴，天下一大美事，何谈劳动？”说完又变作谢亢，去指使小厮。
不一时，食、浴得当。此地滨海，蒸煮都是些虾蛄、算袋，配上褐芥末与酱、醋，还有一条鱼，一盘石首鱼胶。两人礼匪法驰，好不快活。不过一刻，苏寿双眉沉平，道：“卿且慢慢起来，寿去去就回。”
说罢起身，蒸干了身体，穿上深衣，将头发束起。就听街面上蹄铁翻飞，金戈之声四起。苏寿刚转过屏风，在榻上摆好干鲜果品，房门“啪”一声被一人拍开，一团火云照苏寿黄庭提刀就劈。
苏寿大笑着一手按住刀头，挥手将门关了，玉摇光四射，摆出个禁制。
“长姊且坐好让寿见礼。”苏寿抓住刀头一拧一压，便将火云按在了榻上，再一拽，火云短刀脱手，剁在了梁柱上。“是碣石司马看见了祭祀？”
火云大马金刀坐在榻上，一挂关内侯的外甲，臂鞲与甲裙撞的霍然作响：“世子殿下私访，也不遮掩法迹，末将已知，特来拜谒。”说完瞥了一眼厢房，“未知搅扰了殿下美事，殿下赎罪。”
“寿的法迹，寻常人也认不出。出关前有些事还是交代给姐姐放心些。”苏寿拿着个桃慢慢剥皮，“姐姐吃桃罢，口含棠梨，味道不好。”他将桃递给苏婵，“姐姐打哪来？怎么还披着外甲？”
“酉时带着一队人马从贪狼回来，今夜当我值星。”苏婵说了一句，一口吞了小半个桃。苏寿忙伸手还是晚了，苏婵一歪头将一片桃核往地上水盂里吐，又用下巴指了指厢房，“哪里拐带的小娘子？”
“姐姐还是将筠儿与眉笑送回HD，养在娘身边罢。似姐姐这般作派，我那粉雕玉砌两个外侄及笄后又要是两个山大王。”苏寿说着提起水匜，苏婵将手递过来洗了。
“那有何妨？婵忝为右将军，却肩负着监造卢龙七塞的重任。所幸婵的弟弟疼和人，让守敬回家奶孩子。筠儿与眉笑有父亲教训，婵深感世子殿下大恩。”
“哈哈哈...”苏寿干笑几声，就知道姐姐定要替郎君出头，“倒卖甲胄是斩刑大罪，寿这不是没追究他么？”
“殿下还嫌崔氏门生在军中门路不够宽广？崔弘度先驻井陉，再驻云中，在并州经营近百年，你那些门客都曾在他账下效力。你如今让他将手伸进军都陉，我苏氏的HD还住得下么？”
苏寿摇摇头：“崔弘度是王父南征旧臣，与博陵氏疏远。有他俯视晋阳，你我的表兄便有忌惮。有崔弘度一日，苏氏父子必不见疑。”
苏婵气恼：“你父子要忠臣孝子，可防不住其他人蝇营狗苟。崔虎头忠勇节义，难道弘度、弘升一门忠孝？难道他们账下都是节烈之士，不受崔氏伎俩？”
“崔氏所求，不过是仕途通达。两郡为文宗，不足自保，他们清楚着呢。仕途通达大兴，宗庙兴盛，则文气旺健，家道兴盛。他们支持还政于杨隋，不过是蚁附，不足为虑。姐姐只需将那件事督造完毕，将榆关港建成。余下的，自然有寿去操劳。”
苏婵往厢房一边探了探脑袋：“世子殿下如今操劳什么国是？操劳国是怎么将HD丢给了弟弟？李国公如今不过是个楼烦刺史，又何须防备？”
“我多么希望唐国公只是你我的表兄。这些事情你无需劳心，总之崔弘度在桑干，就如同我在云中一般。”苏寿一张手掌，将自己的摇光剑摊在手上，“与王父的那一柄一样，这柄摇光是整个冀州的最高权柄。我就要出关了，把它交给你，就是将冀州的根本交给你。”苏婵大惑，被苏寿拦住。“将军国大事交给之行，是为了磨砺他。之行乍得权柄，会如我一般慎行，不出半年，他就会动手。只要他不拆了天罡北斗法，王父与娘便不会干预。没有我的诏令，他只有二十八宿卫可以调动，没有北征之力。他如果向北三军下诏，尤其是向慕容三藏下诏，你便带着摇光剑去渔阳，替慕容老将军抗命。长姊一日见不到我，持此剑便可以调动北三军。”
苏寿双手将摇光剑高高举过头顶，躬身施礼。苏婵站起，双手接过，张口吞了，抬起裈甲，单膝跪地，抱拳道：“殿下一日不回HD，婵当运筹粮秣，安稳军心，牧守边关，不越雷池。”
苏寿点头将她扶起：“北塞交给长姊，我自然是放心的。娘说姐姐像大父，之行像寿，只有寿一人狡黠隐忍像王父。初九的能耐我是放心的，我担心的是他能放不能收，贪多噎着自己。”
苏婵有些不以为意：“九儿是在你手下作过地方的，也曾随你出征，文修武备，向无错虞。朝堂上有诸公辅佐，又能出多大错？”
“只要是在冀州境内，他出多大错我也能替他圆。”说着盯着苏婵双眼，“北三军，绝不能向北多迈一步！”
苏婵唱诺一声，苏寿接着说：“渔阳、卢龙境内，有大乘教死灰复燃的迹象，彼等似与长生人、太平余孽，及阴山胡教都有勾连。你用符坛向安仁、辟邪二寺，与北行营发书，让他们详查。九月初九，今岁斗部的纪命册中，要加上苏威与裴政两人。苏无畏不会赋闲太久，裴德表常面斥人短，有斗部的诏命，阿摩提刀时，也要三思而行。裴玄真历来不愿仕苏，他若申告致仕，不要为难。弘德在丛台整理藏书，编纂三藏，你要替我多多照应。还...”
“好了好了，总之婵留意就是了。左右王庭虽大，长寿有一年二载也足堪一览。这些事，哪有一时三刻能成的？”
苏寿手里剥着个无患子，眼神散在地上，轻轻说道：“我若是被迫露出真实法迹，左王庭必欲除我而后快。若是请动北冥海祖庭，甚至帝尊足下，我未必便能安然入关。”
苏婵抬手扇在苏寿脑门上：“帝尊足下自然有天界仙神拾掇，难道过了榆关，斗部、清微便不应你祝诰？”
苏寿轻轻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知我，妖亦知我。即便有我确切死讯，你也要用摇光稳住北三军，不要北上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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