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西夏将军
李重扬一下马车，便嗅到一股腥臊之气，若有若无，初时不以为意，越近山神庙越是浓郁。
他身躯颀长，姥姥却佝偻矮小，提着他的腰带走路，腿脚都在地上拖拽碰撞，难受之极。
庙门门槛较高，进门之际额头更是在门槛上一撞，直疼得龇牙咧嘴眼冒金星，庙内腥臊之气更重，他反倒不觉得了。
姥姥将李重扬往地上一掼，向神位拜倒，恭声道：“将军在上，属下天玑组归来复命。”
“免礼。起来说话。”
上方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极低沉有力，似自带回音效果，入耳久有鸣响。
李重扬躺在地上，偷眼往上看去，只见神案之上，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踞案高座，两盏油灯明明点在神案左右，但他往那一坐，却似把所有的光芒都遮住了，迎面罩下来的都是阴影。
至于庙里本来供奉的山神像，断头裂臂，歪歪斜斜地靠在一边，远不如这身影威风八面。
山魈儿与陈统领也先后进来，向将军行礼。
山魈儿将簪花放在地上，陈统领将秋菊双手反剪在背后，用手掌捏住。
秋菊只吓得瑟瑟发抖，作声不得。
那将军震人耳鼓的声音又再响起：“天玑姥姥，你放出千里流星，可是为眼前这三个人？”
原来姥姥放上天空作讯号的火箭，有个名号叫作“千里流星”，千里可见、转瞬即逝，倒是名副其实。
“启禀主公，正是如此。”姥姥毕恭毕敬地回答。
将军道：“本座命你二人只需打探幽州王称帝以及新唐皇室应对之策的虚实，暗地里查探即可，不得露了行藏。你却捉回两个大活人来，还不惮放出千里流星，若惊动唐廷，误了本座大事，百死莫赎。本座问你，幽州王称帝，新唐朝廷可有了明确的态度？”
姥姥恭声道：“幽州王称帝，唐室有何应对之策，属下实还无从得知。但属下得了眼前之人，便是千难万险，也必须得即刻回报将军。属下的使命，也许可以着落在他身上。”
“哦？”
将军兴味大起：“什么人这么重要，连本将军给你的将令，你也顾不得了？”
姥姥指着秋菊道：“这丫头是幽云别院里的丫头。虽是一个下人，但久居别院，主人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多少知道一点，若详加盘查，也许能有意外收获。”
将军皱眉道：“一介丫环，便有一些小道消息，也所知有限，不值得为她冒险。”
姥姥道：“是。”
又指着簪花道：“此女子有些古怪，既非耶律氏宗族，又非幽州王下属，但她在幽云别院中独有府邸居住，下人们都称呼她作小姐，且能驱使得动幽州兵马，这便非同小可！这人身份实在神秘得紧。”
“能指使得动幽州兵马？”将军渐渐有了些兴趣。
“是的。”
姥姥道：“属下在幽云别院门前，亲眼见到她使动府中卫队行事，莫有不从。而且，她私底下准备的食物，非中土所有。”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呈到将军跟前。
重扬看到姥姥拿出的正是在马车上吃的饭团，原来他并没有吃完，还留着一个。
将军托着饭团，仔细打量，送到鼻端一嗅，姥姥道：“可是有些水产的腥味？这外面包的是海中的紫菜，掰开之后是白米饭，米饭中间又裹着鱼干，滋味尚可又便于携带。属下在中原内陆从未见过这东西，便是在沿海游历的时候，也只见过类似的食材，未曾看到饭团这种吃法。”
将军道：“你的意思，这姑娘是沿海人？沿海人能指挥幽州兵马，确实奇怪。”
姥姥道：“若是东南沿海也还罢了，将军想想，幽云一带靠海的地方可不多，习俗也跟中原地带大差不差，但隔海相望的岛国，可就……”
将军一震，道：“你说东倭？这姑娘是东倭人？”
姥姥点头道：“属下看这姑娘举止言谈大胆放荡，有异于中土闺秀，再加上无意中在她厨房里找出了这种吃食，属下判断她十有八九，便是东倭人。”
说罢低头看向躺倒于地的簪花，目光凌厉：“簪花小姐，我说得不错吧？”
簪花神色自若，笑道：“既知我是海外友人，还如此待我，这便是孔孟之乡的待客之道吗？”
姥姥原以为她会抵赖一番，没想到大大方方便承认了，倒是出乎意料，竖了竖大拇指道：“小姐磊落。”
李重扬看到饭团之时，虽也有所感，但此刻姥姥直接由此推断出簪花是海外东倭人氏，不由对这两人都刮目相看。
簪花小姐原来是东倭人，难怪她的字写得如此难看，因为她自小学的写的，就不是汉字。
将军击掌道：“姥姥不愧是本将军座下最得力的斥候！幽云别院中有了东倭人，而且这东倭人能指挥得动王府卫队，这事当真耐人寻味。不错，姥姥得了此人，的确可以回营领赏了。”
姥姥阴沉沉的脸上仍无一点笑意，俯身将重扬提了起来，扶他站好。重扬这才发现，迷药的药效不知何时渐渐散去，自己身上已经回复了些力道，能够自己站稳了。
姥姥道：“方才这两名女子加起来，也不比不上这人一根手指头。老实说，属下斗胆将他掳来，尚不知是对是错，但事急从权，机会稍纵即逝，来不及请示将军，先请将军恕罪！”
说罢又朝着神案深深一鞠。
将军一愕，道：“他是谁？”
姥姥道：“当今大唐天子中兴皇帝李承源第四子，康王李重扬便是。”
将军大震，身躯前倾，庞大的身影像要从神案上扑下来一般：“你是新唐四皇子？”双目炯炯，直盯在李重扬面上，须臾不肯离开。
李重扬手脚被缚，懒懒地耸了耸肩，道：“大唐皇子说起来尊贵，架不住武威将军胆大包天，无缘无故便成将军阶下之囚。拓跋雄，你西夏人胆敢潜入长安掳掠皇子，当真是好手段！”
“你认得我？”
将军大吃一惊。
此刻重扬与他脸对着脸，看清他肤色黝黑，狮鼻阔口，两腮及颔下生满虬髯，端的是威猛无比，再加上一身黑袍，坐在那里如同一尊杀神。
李重扬哈哈一笑道：“我不认得你，但我用小指头一猜，也把你猜了出来。你就说你是不是拓跋雄吧！”
他身躯颀长，姥姥却佝偻矮小，提着他的腰带走路，腿脚都在地上拖拽碰撞，难受之极。
庙门门槛较高，进门之际额头更是在门槛上一撞，直疼得龇牙咧嘴眼冒金星，庙内腥臊之气更重，他反倒不觉得了。
姥姥将李重扬往地上一掼，向神位拜倒，恭声道：“将军在上，属下天玑组归来复命。”
“免礼。起来说话。”
上方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极低沉有力，似自带回音效果，入耳久有鸣响。
李重扬躺在地上，偷眼往上看去，只见神案之上，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踞案高座，两盏油灯明明点在神案左右，但他往那一坐，却似把所有的光芒都遮住了，迎面罩下来的都是阴影。
至于庙里本来供奉的山神像，断头裂臂，歪歪斜斜地靠在一边，远不如这身影威风八面。
山魈儿与陈统领也先后进来，向将军行礼。
山魈儿将簪花放在地上，陈统领将秋菊双手反剪在背后，用手掌捏住。
秋菊只吓得瑟瑟发抖，作声不得。
那将军震人耳鼓的声音又再响起：“天玑姥姥，你放出千里流星，可是为眼前这三个人？”
原来姥姥放上天空作讯号的火箭，有个名号叫作“千里流星”，千里可见、转瞬即逝，倒是名副其实。
“启禀主公，正是如此。”姥姥毕恭毕敬地回答。
将军道：“本座命你二人只需打探幽州王称帝以及新唐皇室应对之策的虚实，暗地里查探即可，不得露了行藏。你却捉回两个大活人来，还不惮放出千里流星，若惊动唐廷，误了本座大事，百死莫赎。本座问你，幽州王称帝，新唐朝廷可有了明确的态度？”
姥姥恭声道：“幽州王称帝，唐室有何应对之策，属下实还无从得知。但属下得了眼前之人，便是千难万险，也必须得即刻回报将军。属下的使命，也许可以着落在他身上。”
“哦？”
将军兴味大起：“什么人这么重要，连本将军给你的将令，你也顾不得了？”
姥姥指着秋菊道：“这丫头是幽云别院里的丫头。虽是一个下人，但久居别院，主人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多少知道一点，若详加盘查，也许能有意外收获。”
将军皱眉道：“一介丫环，便有一些小道消息，也所知有限，不值得为她冒险。”
姥姥道：“是。”
又指着簪花道：“此女子有些古怪，既非耶律氏宗族，又非幽州王下属，但她在幽云别院中独有府邸居住，下人们都称呼她作小姐，且能驱使得动幽州兵马，这便非同小可！这人身份实在神秘得紧。”
“能指使得动幽州兵马？”将军渐渐有了些兴趣。
“是的。”
姥姥道：“属下在幽云别院门前，亲眼见到她使动府中卫队行事，莫有不从。而且，她私底下准备的食物，非中土所有。”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呈到将军跟前。
重扬看到姥姥拿出的正是在马车上吃的饭团，原来他并没有吃完，还留着一个。
将军托着饭团，仔细打量，送到鼻端一嗅，姥姥道：“可是有些水产的腥味？这外面包的是海中的紫菜，掰开之后是白米饭，米饭中间又裹着鱼干，滋味尚可又便于携带。属下在中原内陆从未见过这东西，便是在沿海游历的时候，也只见过类似的食材，未曾看到饭团这种吃法。”
将军道：“你的意思，这姑娘是沿海人？沿海人能指挥幽州兵马，确实奇怪。”
姥姥道：“若是东南沿海也还罢了，将军想想，幽云一带靠海的地方可不多，习俗也跟中原地带大差不差，但隔海相望的岛国，可就……”
将军一震，道：“你说东倭？这姑娘是东倭人？”
姥姥点头道：“属下看这姑娘举止言谈大胆放荡，有异于中土闺秀，再加上无意中在她厨房里找出了这种吃食，属下判断她十有八九，便是东倭人。”
说罢低头看向躺倒于地的簪花，目光凌厉：“簪花小姐，我说得不错吧？”
簪花神色自若，笑道：“既知我是海外友人，还如此待我，这便是孔孟之乡的待客之道吗？”
姥姥原以为她会抵赖一番，没想到大大方方便承认了，倒是出乎意料，竖了竖大拇指道：“小姐磊落。”
李重扬看到饭团之时，虽也有所感，但此刻姥姥直接由此推断出簪花是海外东倭人氏，不由对这两人都刮目相看。
簪花小姐原来是东倭人，难怪她的字写得如此难看，因为她自小学的写的，就不是汉字。
将军击掌道：“姥姥不愧是本将军座下最得力的斥候！幽云别院中有了东倭人，而且这东倭人能指挥得动王府卫队，这事当真耐人寻味。不错，姥姥得了此人，的确可以回营领赏了。”
姥姥阴沉沉的脸上仍无一点笑意，俯身将重扬提了起来，扶他站好。重扬这才发现，迷药的药效不知何时渐渐散去，自己身上已经回复了些力道，能够自己站稳了。
姥姥道：“方才这两名女子加起来，也不比不上这人一根手指头。老实说，属下斗胆将他掳来，尚不知是对是错，但事急从权，机会稍纵即逝，来不及请示将军，先请将军恕罪！”
说罢又朝着神案深深一鞠。
将军一愕，道：“他是谁？”
姥姥道：“当今大唐天子中兴皇帝李承源第四子，康王李重扬便是。”
将军大震，身躯前倾，庞大的身影像要从神案上扑下来一般：“你是新唐四皇子？”双目炯炯，直盯在李重扬面上，须臾不肯离开。
李重扬手脚被缚，懒懒地耸了耸肩，道：“大唐皇子说起来尊贵，架不住武威将军胆大包天，无缘无故便成将军阶下之囚。拓跋雄，你西夏人胆敢潜入长安掳掠皇子，当真是好手段！”
“你认得我？”
将军大吃一惊。
此刻重扬与他脸对着脸，看清他肤色黝黑，狮鼻阔口，两腮及颔下生满虬髯，端的是威猛无比，再加上一身黑袍，坐在那里如同一尊杀神。
李重扬哈哈一笑道：“我不认得你，但我用小指头一猜，也把你猜了出来。你就说你是不是拓跋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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