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悲双亲一病不起 幸舅父雪中送碳
立冬了。
路羽旋怅然走出当铺，一阵寒风掠过，门口几棵杨树一阵沙沙作响，撒下片片枯叶，在地上无力的打着旋儿，间或几片晃晃悠悠的飘到路羽旋脸上，印着他同样蜡黄的面色。
看着边上行色匆匆的路人，路羽旋长叹一口气，手里的十几枚铜钱是他刚刚当掉自己和弟弟的两身冬衣换来的，为了多当几文，他几乎要跪地哀求，但结果自然不出意外，颐指气使的当铺掌柜根本不屑于多看他一眼，挥挥手让账房先生草草将他打发出来。
冬天还未到，但路羽旋的心里，已经冷得了无生机。
这个冬天，注定难捱了。
当铺东首不远处，一面上书“药”字的幡旗在冷风中猎猎作响，路羽旋转头望了望，这本是今趟过来的目的。自从秋收后父亲突染重疾，这里就成了他和弟弟往返最多的地方，本以为几副药下去就会药到病除，哪想这一折腾就是两个多月。奈何家中本无太多积蓄，这郎中倒也仁义，开的药方也是改了又改，将贵重的药材几乎全划了去，替以普通草药，但药效也随之弱了许多。数副药下去，父亲疾症也确有缓解，谁曾想屋漏偏逢连夜雨，忧心之下母亲也一并病倒，这可难为了路羽旋，为了抓药，家中值钱之物三三两两的或当或卖，连存下的口粮和种子也悉数换了草药，如今连自己和弟弟的冬衣也当了，山穷水尽无外乎如此。
路羽旋满心忧思的走到药铺前，手里的十几枚铜钱被他攥的汗汗津津，这两个月数次抓药，他心知这些铜钱是杯水车薪，根本换不了几副草药，临行前父亲也悄悄交代，只给母亲抓药即可，他的病症已无大碍，可路羽旋心里明白，此次病症不是简单的风寒腹泻，莫说停药，期间父亲心疼钱财，逼着他每顿少了些许药量，结果病情立刻急转直下，吓得他赶紧按剂量补上，这要一旦停药，恐怕不出几日，双亲真就病入膏肓了。
路羽旋在门口踯躅良久，脑海里翻江倒海的闪过千百个念头，又被一一否定。这个看似风调雨顺的年景，对于无权无势的庄稼人来说，除了几亩田地带来的收成，实在没有其他更多的收入来源，纵使路羽旋精壮的身体有着一把子力气，也跟着师父习武多年，但却没有换取几副草药的地方。
又是半晌的思前想后，路羽旋咬了咬牙，暗自下定了决心。父母的病一定要治，弟弟年纪尚小，冬日里没个棉衣肯定不行，既然已经走投无路，那也只好搏上一把，看看老天是否给个活路。
一念已定，路羽旋转身，隐入一旁小道。
其实今日出门前，家中已无余粮，路羽旋不得已厚着脸皮再去邻近乡亲家挨个借粮，可不大的村子，都是不甚富裕的庄稼人，多数邻居已经提供了尽可能的帮助，现如今，平素脸皮薄，一贯不善言辞羞于张口的路羽旋也只能再碰碰运气。一路转到村口，七八个乡亲正围在一桌麻将前七嘴八舌，正叼着烟袋眯着眼睛坐在桌前伸手抓牌的吕红中看到路羽旋，赶紧把桌上的麻将一扣，把冒着火星子的旱烟往脚底胡乱磕了磕，大着嗓门喊了一句：“都别看我牌，候我片刻。”说完不等大家抱怨，起身分开围在外面的几人，径直走到路羽旋面前，一把搂住路羽旋的肩膀，就势拉到一边。
路羽旋稍微皱了皱眉头，这吕红中是村里有名的烂赌鬼，虽然和母亲沾着点远房亲戚，按辈分还要喊他一声舅父，但从这名字就能看出来，除了和麻将亲，其他什么亲戚都是形同陌路。之前虽然不甚情愿，但他也上门了求救了数次，除了舅母看不下去，偷偷给他拿了几个油饼，这舅父可真就一毛不拔。
厌恶归厌恶，路羽旋还是张嘴叫了声：“舅父”。
不等他说第二句，吕红中咧着嘴，呲着被旱烟熏的乌黑的门牙笑呵呵的说：“大外甥，你爹娘的病好点了没？”
“好些了。”路羽旋闷闷的回了一句。
老吕头又是一笑，好似胡了一把清一色一般，忙不迭的继续说：“之前是舅父不好，玩牌玩的疏远了亲情，你舅母说了好多次，多积点福报，往后牌桌上运气也会好。我估摸着你家现在也揭不开锅了吧，你也知道，咱都是种地的，钱我也没几个，还得养活一家老小，这样，你去找你舅母，让她拎一袋子黍米给你，先把肚子填饱，去吧。”
路羽旋听完一愣，没想到平日一贯吝啬的吕红中，竟然主动要给他粮食，转念一想，肯定是这懒惰滥赌的舅父有让自己出力的地方，但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别说让他出力，就是要他半条命，只要能伸手拉他度过难关，他也心甘情愿。
想到这，路羽旋两腿一软，跪了下来：“舅父，爹娘从小教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小甥实无他能，只有些许蛮力，舅父但有要求，小甥必鞍前马后，结草衔环以报。”
吕红中倒也讲究，侧身一把拉起路羽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是干笑了两声道：“文绉绉的掉什么书袋，家里那么多大小伙子，干活还轮不到你，赶紧去拿吧，我也就积点福德，老天爷让我那副单吊红中的十三幺自摸了就成。”说完不再理会路羽旋，把烟嘴往嘴里一叼，转身一溜烟的跑回牌桌，分开众人一屁股坐了回去。
路羽旋鼻子一酸，两眼一阵婆娑，眼泪险些掉下来，“还是要靠亲人啊！”心里想着，脚下也不再停留，回身往舅母家走去。未行几步，吕红中那兴奋到尖利的嗓音传来：“十三幺胡啦，八十八番，都别跑，快、快给钱！”
路羽旋怅然走出当铺，一阵寒风掠过，门口几棵杨树一阵沙沙作响，撒下片片枯叶，在地上无力的打着旋儿，间或几片晃晃悠悠的飘到路羽旋脸上，印着他同样蜡黄的面色。
看着边上行色匆匆的路人，路羽旋长叹一口气，手里的十几枚铜钱是他刚刚当掉自己和弟弟的两身冬衣换来的，为了多当几文，他几乎要跪地哀求，但结果自然不出意外，颐指气使的当铺掌柜根本不屑于多看他一眼，挥挥手让账房先生草草将他打发出来。
冬天还未到，但路羽旋的心里，已经冷得了无生机。
这个冬天，注定难捱了。
当铺东首不远处，一面上书“药”字的幡旗在冷风中猎猎作响，路羽旋转头望了望，这本是今趟过来的目的。自从秋收后父亲突染重疾，这里就成了他和弟弟往返最多的地方，本以为几副药下去就会药到病除，哪想这一折腾就是两个多月。奈何家中本无太多积蓄，这郎中倒也仁义，开的药方也是改了又改，将贵重的药材几乎全划了去，替以普通草药，但药效也随之弱了许多。数副药下去，父亲疾症也确有缓解，谁曾想屋漏偏逢连夜雨，忧心之下母亲也一并病倒，这可难为了路羽旋，为了抓药，家中值钱之物三三两两的或当或卖，连存下的口粮和种子也悉数换了草药，如今连自己和弟弟的冬衣也当了，山穷水尽无外乎如此。
路羽旋满心忧思的走到药铺前，手里的十几枚铜钱被他攥的汗汗津津，这两个月数次抓药，他心知这些铜钱是杯水车薪，根本换不了几副草药，临行前父亲也悄悄交代，只给母亲抓药即可，他的病症已无大碍，可路羽旋心里明白，此次病症不是简单的风寒腹泻，莫说停药，期间父亲心疼钱财，逼着他每顿少了些许药量，结果病情立刻急转直下，吓得他赶紧按剂量补上，这要一旦停药，恐怕不出几日，双亲真就病入膏肓了。
路羽旋在门口踯躅良久，脑海里翻江倒海的闪过千百个念头，又被一一否定。这个看似风调雨顺的年景，对于无权无势的庄稼人来说，除了几亩田地带来的收成，实在没有其他更多的收入来源，纵使路羽旋精壮的身体有着一把子力气，也跟着师父习武多年，但却没有换取几副草药的地方。
又是半晌的思前想后，路羽旋咬了咬牙，暗自下定了决心。父母的病一定要治，弟弟年纪尚小，冬日里没个棉衣肯定不行，既然已经走投无路，那也只好搏上一把，看看老天是否给个活路。
一念已定，路羽旋转身，隐入一旁小道。
其实今日出门前，家中已无余粮，路羽旋不得已厚着脸皮再去邻近乡亲家挨个借粮，可不大的村子，都是不甚富裕的庄稼人，多数邻居已经提供了尽可能的帮助，现如今，平素脸皮薄，一贯不善言辞羞于张口的路羽旋也只能再碰碰运气。一路转到村口，七八个乡亲正围在一桌麻将前七嘴八舌，正叼着烟袋眯着眼睛坐在桌前伸手抓牌的吕红中看到路羽旋，赶紧把桌上的麻将一扣，把冒着火星子的旱烟往脚底胡乱磕了磕，大着嗓门喊了一句：“都别看我牌，候我片刻。”说完不等大家抱怨，起身分开围在外面的几人，径直走到路羽旋面前，一把搂住路羽旋的肩膀，就势拉到一边。
路羽旋稍微皱了皱眉头，这吕红中是村里有名的烂赌鬼，虽然和母亲沾着点远房亲戚，按辈分还要喊他一声舅父，但从这名字就能看出来，除了和麻将亲，其他什么亲戚都是形同陌路。之前虽然不甚情愿，但他也上门了求救了数次，除了舅母看不下去，偷偷给他拿了几个油饼，这舅父可真就一毛不拔。
厌恶归厌恶，路羽旋还是张嘴叫了声：“舅父”。
不等他说第二句，吕红中咧着嘴，呲着被旱烟熏的乌黑的门牙笑呵呵的说：“大外甥，你爹娘的病好点了没？”
“好些了。”路羽旋闷闷的回了一句。
老吕头又是一笑，好似胡了一把清一色一般，忙不迭的继续说：“之前是舅父不好，玩牌玩的疏远了亲情，你舅母说了好多次，多积点福报，往后牌桌上运气也会好。我估摸着你家现在也揭不开锅了吧，你也知道，咱都是种地的，钱我也没几个，还得养活一家老小，这样，你去找你舅母，让她拎一袋子黍米给你，先把肚子填饱，去吧。”
路羽旋听完一愣，没想到平日一贯吝啬的吕红中，竟然主动要给他粮食，转念一想，肯定是这懒惰滥赌的舅父有让自己出力的地方，但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别说让他出力，就是要他半条命，只要能伸手拉他度过难关，他也心甘情愿。
想到这，路羽旋两腿一软，跪了下来：“舅父，爹娘从小教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小甥实无他能，只有些许蛮力，舅父但有要求，小甥必鞍前马后，结草衔环以报。”
吕红中倒也讲究，侧身一把拉起路羽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是干笑了两声道：“文绉绉的掉什么书袋，家里那么多大小伙子，干活还轮不到你，赶紧去拿吧，我也就积点福德，老天爷让我那副单吊红中的十三幺自摸了就成。”说完不再理会路羽旋，把烟嘴往嘴里一叼，转身一溜烟的跑回牌桌，分开众人一屁股坐了回去。
路羽旋鼻子一酸，两眼一阵婆娑，眼泪险些掉下来，“还是要靠亲人啊！”心里想着，脚下也不再停留，回身往舅母家走去。未行几步，吕红中那兴奋到尖利的嗓音传来：“十三幺胡啦，八十八番，都别跑，快、快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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