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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叹无奈名器抵赌资 掷千金隐士助英雄

    平日里吆五喝六,鸡飞狗跳的赌坊,今日更是乱象迭出。

    一群人将赌坊大厅靠近门口处那桌押大小的赌桌围的水泄不通,刚刚就是这桌经历了片刻的骚乱,引得整个赌坊的赌徒纷纷侧目,现在更甚,其他桌干脆停了下来,赌客们齐刷刷的涌过来看着热闹,连带着里面的雅间,也鱼贯的走出三三两两衣着华丽的赌客,倚着门口一边低声交谈着什么一边伸长了脑袋向这边看来。

    不过这里三层外三层围得瓷实,外围的看客也就二楼栏杆处居高而下,此时还可以窥得一点究竟。

    坐在庄家对面的,自是已然气定神闲的路羽旋,还有身后那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左慎行。

    路羽旋自己也想不到,本是没出过远门、没上过私塾、没什么见识,甚至从出生到现在十几年加一起都没见过今天这么多陌生人的乡下庄稼汉,不过是跟着师父学了几年功夫,识了不多的几个大字,听了几十部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在今天这昏暗压抑的赌坊中,竟然被生生逼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甚至还带着那么一丝风云际会的感觉。

    就在刚才,路羽旋丹田提气,声若洪钟的对着庄家下了单挑的战书。

    “尔等狗仗人势,明目张胆耍这低劣手段,人神共愤,今我且与汝,一战输赢,敢否?”

    夹杂着内劲的声音虽然并不高亢响亮,但犹如虎啸般嗡嗡作响,不绝于耳。整个赌坊里万般嘈杂,却不妨碍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也就是霎时,喧闹声潮水般隐去,众人一边拍着好像依旧还在震动的耳膜,一边将目光聚集了过来。

    黑矮胖丑的庄家还是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也不多说一句废话,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路羽旋摩挲着桌面,从本是庄家右首边的位置慢慢往庄家正对面走去,一边缓缓踱着步子,一边轻敲着桌板。他本年龄不大,虽然常年劳作,眉宇间多了几分本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沧桑,身上也是庄稼汉最常见的土布衣衫,饶是晌午初进来时还是一副粗野农人的气质,而现在,仅仅不到两个时辰,却似风云突变,哪怕他这做作的踱步,也散发着说不明的气场。

    而他一如刚才坐下时无意识的轻敲手指动作,这次,也不再是露怯,而是故意。

    路羽旋在用这种方式悄悄摸索记录着桌板的纹路。

    这张桌子使用泡桐木制成,泡桐木生长迅速,纹理通直且均匀,不挠不裂又不易变形,这正是路羽旋这个从小跟草木虫鱼打交道的庄稼汉熟悉的领域。虽然师父传授的吐纳之法自己一直勤加练习,但目前内力控制依旧不甚熟练,脱出身体之外就属无形,真就如鱼入大海,完全摸不着头脑,而顺着木纹,实物相通,就像刚才左慎行的紫檀扇骨一般,顺纹而上,内力附于纹理一丝,等若自己手指伸了过去,虽然只有一丝,但已足够。

    路羽旋心中清楚,这庄家的千术自是炉火纯青,单靠自己耳目之力,纵然听的再清楚,也敌不过庄家挑开骰盅时的手上功夫,而自己既然要想赢,就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抓住开盅前的一刹那,把庄家动过手脚的骰子再动一遍。

    “幸好这桌子是泡桐木所制,若是楠木、花梨之类,纹理虽美,但不够通直,想要借纹路传力过去,可就麻烦多了。”路羽旋庆幸的想着。

    眼见气氛烘托到了顶峰,庄家也不再闷着,一挥手叫来一个老仆,吩咐多点了几盏油灯,围在赌桌一圈,一时之间,原本人影憧憧的环境,也变得清晰了许多。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坦荡,庄家还解掉了上身衣物,本是立冬的天气,在一众裹着秋衣的人群中,这裸露的半身肥肉和满身凶神恶煞的刺青,即使庄家没说一句狠话,可任谁也看得出这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路羽旋也已摸清了桌板的纹理,剩下的,就是针尖对麦芒,千术对功夫,来个一较高下了。

    众人也纷纷屏住了呼吸,此时的赌坊,安静的针掉可闻。

    路羽旋长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就二十两,是不是赌注少了点?”

    好似紧绷的弦断了,整个赌坊一阵哄堂大笑。

    渲染了这么久的气氛,吸引了全场的注意,路羽旋气势如虹的下战书后,说的第一句话没露怯,但露了穷。

    路羽旋倒也不以为意,等大家笑过一阵,继续说道:“但我这有上品小叶紫檀折扇一把,暂换纹银些许,以充赌资,不知哪位看官有意,还请报个价格。”说完把手上的折扇往上一举。

    原本不知所措的左慎行听完此话又是一愣,一边嚷道:“路兄,你这是何意,使不得啊!”一边作势去抓路羽旋伸向空中的胳膊。

    路羽旋倒也不躲,左手抚过左慎行的手肘,忽的一紧,将手肘往下扽了扽,拉到腰间再掌心发力,往上一托,瞬间几乎把左慎行整个举了起来。然后继续对着大家说:“还有我这兄弟身上这身衣服,有意的出个价格,我若输了,给您现扒下来。”

    左慎行被举的双脚离地,又气又急,偏生挣不脱路羽旋鹰爪般的手掌,只得扯着嗓子喊:“路兄这成何体统,难不成还要我当众宽衣解带不成,这等侮辱小生,岂不是让小生颜面扫地,不可不可,众位千万别听这个疯子瞎说。”

    路羽旋哈哈一笑,凑在左慎行耳边低声道:“经此一事,左兄想必也会彻底绝了赌博此好,路某劝人从善,也是功德一件,左兄请宽心,即无他法,且听路某安排。”

    左慎行还待辩驳,眼看着软硬皆无用,只得叹声道:“就依路兄吧,先放我下来就好。”

    众人看着这荒唐的一幕,又是一阵哄笑,一时之间,这赌坊反倒像极了杂耍铺子。

    笑声未尽,忽有人朗声喊道:“这位兄弟气宇轩昂,当下要将折扇抵现,想必也非凡物,我家先生有意,可否呈上来赏鉴一番,至于作价几何,我家先生自有主张。”

    路羽旋放下左慎行,寻着声音望去,说话之人立于二楼屏风之前,身形伟岸,目光炯炯,一身黑色劲装宽严得体,手持一柄二尺余的短剑抱于胸前,剑鞘外掐丝珐琅的装饰熠熠生辉。仅是这身装束,就可知主家非富即贵,只是不知怎也到了这等乌烟瘴气之地。

    路羽旋也不多话,口中答应了一句:“好。”抬手将折扇向着二楼激射而去。

    既然对方也是习武之人,也就省去了送来送去的麻烦,虽然路羽旋的师父并未教授过他暗器手法,但乡野孩子自小玩闹间哪少得了扔石头、打弹弓之类,而路羽旋更是此中好手。未拜师前,打鸟窝打水漂打沙包,无论准头、力度还是手法,他都是村里孩子中首屈一指的存在。拜师之后,辅以内力加持,扔出去的东西更是得心应手。

    转眼间折扇已至二楼上方,路羽旋看似信手扔出,但其实耍了点小心思,出手之时手指轻点了扇骨一侧,附了些许内劲,这折扇虽直直的射出,但其如钻头一般,在空中不停旋转,此等手法可使前端产生些微气旋,破空而去可飞的更远。当然,接住的话也需要更大的手劲,一旦不小心,脱手而出也是正常。

    路羽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加这点小心思,按说对方毫无冒犯之处,也许仅仅是心存不忿。同是练武之人,自己家贫如洗,连父母病症都无法妥善应对,而对方一看就是锦衣玉食。

    那劲装侍卫也当真不俗,待折扇接近,直直跃起,连路羽旋都没注意到他怎么屈膝起跳的,只一霎,已将折扇握在手中,重新站回起跳之处。普通人若没有加倍注意,几乎看不出他曾动过,好像折扇飞去就直接进了他手中一般。

    “好厉害。”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声。虽然这群赌徒三教九流,但本朝以武立国,这几代天子在位期间天下承平,习武健体之风却也一直有延有续,加之官府并未如前朝般对兵器多作控制,故这小小赌坊中,也有多人刀剑傍身,想来不少人也有功夫在身。

    路羽旋心中也暗自叫了声:“好!”旋即暗道不妙,师父教授自己时曾说,虽然当今武林看似欣欣向荣,但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诸门各派争名逐利,教授功夫多以套路为主,借助刀兵之利辅以招式,算是速成之法,用作战场确实行之有效,经年之前开国之君正是借此得国,但不重实战应变,不在意锤炼躯体,更将心法内功这些需要经年累月勤学苦练才能略有所成的技法视如糟粕,故武者众多,身怀内力者却寥寥无几。而刚刚这劲装汉子露那一手,显然是内力充盈,自己还打算以内力技法对决庄家,这若被旁人发现,莫不是有口难辩。

    一念及此,饶是路羽旋再沉得住气,也不由得隐隐不安起来。

    劲装侍卫转身闪入屏风之后,不待片刻,重又出来,手上折扇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锭二十两的银子和两张折起的银票。

    “这位兄台,这折扇我家先生正在赏鉴,甚是喜欢,怕大家等的急了,耽误大家的正事,故让在下先拿些银子给阁下,请接好。”说罢,扬手一抛,银锭和银票一前一后追风逐电般向着路羽旋飞来。

    路羽旋大吃一惊,那锭二十两的纹银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一看就灌注了内力,力道十足,比起自己之前抛去的折扇可骇人多了。但这还不算,后面那折起的两张银票如何能在空中也如此毫不拖沓的飞来,这又是什么神仙技法?

    路羽旋来不及多想,立刻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一股暖流自丹田处引出,沿着经络直灌四肢。脚下同时稍稍分开,膝盖微屈,凝力下沉,已成马步之姿。右臂随即伸出,打算先接银锭,试试能否引而后卸,用四两拨千斤之法接下这雷霆一击。哪知手一触上银锭,意想中的千钧之力全然没有,反而如同强弩之末,好似哪怕不去接这一把,这银锭也会自己乖乖落到面前一般。

    路羽旋再换手去接银票,也是如此,轻松的如同伸手去摘树上熟透的果子一般。

    银票入手,路羽旋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银票中夹了一枚铜钱,怪不得要折上两折。但饶是如此,对方这一手连珠发的暗器手法,似急实缓的运劲,也是路羽旋远远不及的。

    “还好这是银锭,如果是不同的暗器,后劲有虚有实,这般连珠发来,我当真要坐以待毙。”路羽旋一阵心惊,自己还是太托大了。看这情况,师父说的不假,江湖之中,真的是遍地能人异士,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恐怕真要贻笑大方了。

    “不想了,先过眼前关!”

    路羽旋抱拳向二楼方向示意了一下,然后打开了银票。

    里面一个折十铜钱滑入手心,然后,他瞪大了双眼,两张隆润昌票号的私票,每张面值五百两,合计就是一千两雪花银!

    不止路羽旋呆了,连身旁的左慎行也呆了。

    路羽旋小声道:“看不出来,左兄这折扇是什么宝贝,如此值钱?”

    左慎行回道:“路兄笑话我了,小生是真不清楚,满星紫檀扇骨是没错,扇面虽是洒金宣纸,但尚无题字,若是早知如此值钱,小生哪舍得拿给路兄这么折腾。”

    此时那劲装侍卫远远的对着路羽旋说:“我家先生令我给阁下言语一声,这紫檀木折扇虽好,但也仅值这二十两银子,但扇坠上的那块蓝珀,却是难得的温润通透,颇得先生青睐,这千两银子权当交个朋友,若愿割爱,价格可再行商议。”

    话音未落,人群中一阵嘘声,也不知这主家是何来历,竟是这般家大业大,豪掷千两白银竟只为交个朋友。一时之间,人群中艳羡的声音此起彼伏。

    “哦,对了,那十文钱,是抵阁下朋友那身衣服的,我家先生说,十文不能再多了。”

    人群又是一阵哄笑,左慎行脸红似赭,恨不得钻到桌子下去。

    路羽旋又是一抱拳,回道:“多谢先生抬爱,路某先借用片刻,待我赢了这把,一定加倍奉还。”言语之中又恢复了自信,引得围观众人议论纷纷。

    转过身来,路羽旋准备妥当,两张银票铺在面前,二十两的银锭压在银票之上,又从怀中掏出刚才赢下的二十多两碎银,最后,顿了顿,把那枚铜钱也一并放了上去。

    “请!”路羽旋向着庄家抱了个拳,然后正襟危坐。

    “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