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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7.乘危楼(1)

    虽然潜意识中无数次想要把她当做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可是无论怎么样,我都做不到。

    “你不是我的妈妈,不是......千里艾。”

    我再次重复,后撤一步离开了“花魁”的怀抱。

    她的神态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又马上缓和。

    拉开了与“花魁”的距离后,那股笼罩在我全身的困倦感瞬间一扫而空。

    清醒过来,才是我真正直面“花魁”的时候。

    “你,清醒过来了?”

    即使“花魁”的语调毫无波澜,可是那像是在确认我的状态的问法,让我知道了刚刚我的举动出乎了她的意料。

    “请问......你是在找我吗?昨晚在“入梦港”的时候,“妙百花坊”就出现在我的面前过......这里应该是你制造的幻境吧?还有......昨晚出现在我面前的少女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在陌生人面前,我又恢复了令自己习惯的紧张感,伴随着累积到现在的满满疑惑,在这一刻一口气摊出。

    “不用害怕,这一切只是你的一场梦。”

    “花魁”没有打算回答我的问题,同时,她向我靠近了一步。

    “等等!如果你有什么事或者,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直接说出来就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的话,我会帮你的。”

    对方刻意隐瞒的行为,激起了我的警惕心,我也随着她的步伐向后退却,与她保持几步的距离。

    “我.....我不需要“帮助”。”

    “花魁”靠近我的动作似乎是因为某个字眼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她又迎上我的目光,就像是她在强迫自己不要逃避什么一样。

    “你只需要,把见到我的当下,把此时此刻,当做一场梦就可以。”

    柔和的语句下是“花魁”无比强硬的态度,她完全抹消了我试图与她沟通的想法。

    为什么她要让我把这一切都当做一场梦?

    “信任”是相对的,她拒绝解释就代表着不信任我,所以我也无法听从她的摆布。

    “……”

    对她那如似曾相识一般的倔强态度,我只能回应以沉默,然后右手往后,悄悄摁住腰后别着的“幸运之尾”。

    下一步后撤,向着靠近我的“花魁”,做好了提放意外的准备。

    她没有主动出手,我也按捺住抽出“幸运之尾”的冲动。

    一直到她再次走到我的面前,寂静的花海之中,我们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乓啷!”

    一阵击碎的巨响带着稀碎的嘈杂声,划开了宁静的夜空。

    和眼前的幻境一起被打破,遍地花海的世界被撕开了一条裂缝。

    如同舞台影幕被扯下,一切都从演出剧中脱离,月夜下的街道两边,高楼蓦然耸立于视野中,原本虚幻晖明的月花画面被真实的钢铁森林取代。

    “妙百花坊”以及这一方格局之内的花田幻境,就此崩陨。

    我还没从幻境与现实忽然交替的震惊之中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是“花魁”,她将我的后领拎起,带着我纵身一跃,后退了好几米的距离。

    然后原本所在的位置上——

    “——哐!!”

    一根粗重的铁杵刺穿地面。

    顺着铁杵高跷着的一端往上看,逆着黯淡的月光,是一个穿着兜帽斗篷的人。

    “值得夸奖的反应速度。”

    从黑兜帽传出的男性声音高声表示赞赏,但是怎么听都无法令人开心起来。

    “又是你,阴魂不散的家伙!”

    “花魁”松开了我的领子后,向前迈出一步,直面黑兜帽的男人。很显然,这一次的冲突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必须找到你!”

    “花魁”的愤怒溢于言表,可是站在铁杵顶端的男人却对此无动于衷。

    “找到我,自投罗网吗?”

    “你破坏了我的容身之所,这个仇,我会加倍偿还!”

    轻盈如飞叶飘花的“花魁”挥手之间,一股阵风卷起,乘着风的劲力,她原本就敏捷的动作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下就更难被视觉捕捉到。

    “所以你不选择逃跑了?那这倒省事了不少——”

    黑兜帽的男人站在原地,对“花魁”大肆进攻的动作嗤之一笑,然后单手抬起。

    ““炼钢·ironwall”。”

    一声号令,男人的手中聚集起黑色的球影,不断涌动的影子中,接连不断地冒出一根又一根铁杵,横飞而至,目标直指“花魁”。

    一根、两根、三根,“花魁”落红点水一般轻妙的动作闪过了铁杵的袭击,但是情况却愈加的危急。

    所有铁杵全数落下,在“花魁”的左右两旁立起了限制她行动的齐列高墙。

    只余留一条中道,“花魁”在这头,黑兜帽的男人在那头。

    “无处可逃!”

    黑兜帽的男人冷笑一声,朝着中道急突而来的铁杵,“花魁”再无法左右回避。

    要用身体去接住一根将近三人合抱粗的铁杵,对“花魁”这样的柔弱女性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后退、后退、后退,“花魁”用迅捷的步伐以第一次闪避铁杵时的方式行动,直至她的身后,也出现了一堵拦截后路的铁墙。

    最后一击致命的铁杵,已然飞出——

    “不行!”

    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

    至少,是为了回报刚刚“花魁”带着我一起躲避袭击的恩情。

    从腰后抽出紧握已久的“幸运之尾”,为了帮助眼前的人,我献上最虔诚的祈祷,将一切赌在了这一念之上。

    拼尽自己的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抢在铁杵之前,跑到“花魁”的身边。

    “咻——!”

    削铁断钢的鸣响,从“幸运之尾”铁杵的接触点传出。

    长条铁杵的平滑断面,如明镜般映出了“幸运之尾·光切”的芒亮。

    所幸,铁杵的硬度并没有陆枭的体骨坚硬。

    看着被“幸运之尾”纵切分开的铁杵像是破竹裂瓣似的分到了两旁,在“哐当”的落地声后,我为这侥幸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少年,刚刚你大难不死,我有意放过你......这一次,看在你能劈开“铁爪”的份上,你现在还有选择离开的机会。”

    黑兜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仿佛新月之下判人生亡的死神。

    我能看到,他的双眼,正死死盯着我,一如昨日俯视我的陆枭。

    “我啊,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老是会碰上各种各样的事件,有的是单纯属于我自己的麻烦,当然也有的事件本来与我无关......”

    将“幸运之尾”正握,我向前,摆出了迎击的姿态。

    “但是,谁叫我是这么一个在二选一里总抽中下下签的倒霉蛋!”

    抱着那一如我面对陆枭时所怀的无畏信念。

    “所以?”

    黑兜帽明知故问的同时抬起了手,混沌的影球再次浮现在他的掌心上。

    而我,也铆足了战意,对黑兜帽说出了,握着“幸运之尾”冲出来的一刹那就已经决定好了的答案。

    “如果你想伤害她,我就不会让开!”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你何必如此?”

    黑兜帽手中的深黑球影幽悬浮升,如同一颗死神的眼球。

    “我只是觉得,这是我该做的事情而已。”

    回想起最初时,辉洛先生也这样帮助了素不相识的我......

    现在我的做法,也和辉洛先生当时所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帮助自己认为需要帮助的那些人。

    回答的同时,我在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黑兜帽如同运用魔法一样的驱使着被他称为“铁爪”的铁杵,就算与我们保持了较远的距离,攻击也随时可能突袭过来。

    而我的进攻手段就只有依靠手中的“幸运之尾”,所以想要阻止他行动,就只有华山一条路——接近他。

    “你先走,他的目标不是我,只要你跑了,我就可以脱身。”

    画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饼,像是出于一时的自我安慰一样,我对着身后的“花魁”说道。

    不过我没有回头,看不到“花魁”此时是以怎样的表情看着我,也没听清她颤抖的声音说了什么。

    因为我整全神贯注于与黑兜帽男人的对抗上。

    “来了!”

    我挺身冲刺的同时,铁杵先我一步在空中出现,径直飞来阻挡住我的视线。

    就跟那个时候——陆枭飞掷的圆木一样.....

    我侧身闪避躲过,身体重复起刚才所看到的,“花魁”闪躲时的步伐。

    “唰——唰——唰——”

    铁杵穿风而过的慑人声音无比清楚地传入耳中,一根、两根、三根,接着如同万箭齐发一样的铁杵并排齐射。

    “糟糕!”

    我暗自咬了咬牙。

    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做出像“花魁”那样轻盈敏捷的动作,我清楚自己无法光靠躲避在万箭齐发的铁杵下全身而退。

    所以——

    耳边响起支持我活下去的信念,再次希望眼前能够出现斩钢裂铁的刀光。

    我抬起“幸运之尾”,已然不管冲上去后究竟是怎样一个结果。

    “啊!!!!”

    以呐喊掩盖自己心中的恐惧,以勇气作为握紧双拳的动力。

    “幸运之尾”又一次大放闪光,耀眼的灼热的白金色在众多铁面的映照下高亮了数倍,像是直视太阳一般的,我被迫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耳边,是花火擦钢的响动,然后噼里啪啦的落地杂乱声音。

    我的脚步并未停下。

    所以下一秒,再次睁开眼时,我已经成功穿过了铁杵丛飞的攻阵,与黑兜衣的男人只有一步之遥。

    “呵呀!”

    我没有选择跳上他所站的位置,而是就近将他脚下的铁杵,用“幸运之尾”的光切一刀将其两断。

    黑兜帽的男人从崩倒的铁杵上端跳落,稳稳的站在我的面前。

    是只需要我伸手,“幸运之尾”就能触及到他身体的距离。

    只需要把“幸运之尾”用力递向前,这场战斗就结束了吗?

    他的身体,终究是人类的身体,没有陆枭或者是铁杵那样的坚硬。

    “幸运之尾”的光切,同样可以把他切断。

    可那样的话就是“杀ren”......

    那不是和黑兜衣男人所做的事情一样了吗?!

    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中的念头,让我的手颤抖了一下。

    迟疑着,没有任何动作。

    然后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直直将我拍到在地,胸腔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是黑兜帽的男人一拳把我打飞,力道堪比铁杵的闷锤直愣愣地往我身上撞。

    趴在地上,我用力地吸着凉气,无声的呻吟,也许是因为过载的疼痛感麻痹了神经,我竟无法命令自己的四肢动作起来。

    “明明没有什么战斗经验,却能有如此表现,也许在这方面上,你是难得一遇的奇才。”

    黑兜帽朝着我走过来,原本浮在他手上的球影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月光照映下,他那闪着漆黑金属光泽的双拳。

    “虽然我很想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可惜现在并不是时候,你就暂时在这里——休息吧。”

    铁拳举起,我立刻从黑兜帽的全身上下感受到令人不得不浑身战栗的恐怖杀气。

    像是处刑了无数孤魂的铁器积累下杀伐重业后,浑然自威的气势。

    立场交替,现在换做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我有理由相信他会毫不眨眼的一拳把我打死。

    “不行,要动起来!”

    无比强烈的求生欲望催促着麻痹的身体行动,然而即使“幸运之尾”已经再次闪耀出了光辉,我也无力去挥动它。

    来不及眨眼,铁拳轰然落下。

    “——咚!!!!”

    碎裂的柏油路面迸出无数石砾,我连同着碎屑被震飞到半空,然后坠落。

    不过与嘀嗒落地的石子不一样,我落下的地方,是一片馨香柔软的“温床”。

    ——“花魁”接住了我。

    “谢谢......啊不对——”

    目瞪口呆的我还没来得及庆幸,心头就涌起了懊恼和无奈。

    “为什么你还没有走啊!”

    “花魁”没理会急切的我,她只是默默地将我轻轻放下。

    搀扶着一时间无法站立的我,“花魁”的注意力始终放在那一头的黑兜帽男人身上。

    “难得少年给你争取的机会,你现在还没有逃走吗,难道你也是那种会在乎别人的人?”

    朦胧的烟尘雾影中,走出黑兜帽男人的身影,他身下的斗篷隐藏不住那杀意满满的铁拳。

    “不过,同样值得夸奖啊,一不留神就中了你的幻术,难得我这一拳打空了。”

    黑兜衣男人一步一响,掷铁落地的声音毫厘紧逼。

    对男人说的一串话,“花魁”同样不作任何应答,她只是抬起手,手心朝黑兜衣男人的方向。

    又一次没等我反应过来,周边煦风四作,裹挟着万千花瓣霎时间回旋转向黑兜帽的男人。

    无法判断真实还是虚假,视野所及的一切只能看见凭空扬飞的彩花。

    然后,“花魁”低声在我耳边——

    “准备好要逃了。”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无比熟悉的提领方式第三次将我一把拎起。

    飞花阻隔了黑兜衣男人的视线,趁着这个机会,“花魁”带着我转身就跑。

    如同飞舞的花瓣一样轻快,转身沿着高楼林立的街道,头也不回地一心向前。

    能够听到,身后立即传来了钢铁战车前驱一样的轰鸣。

    我向后望去,那是黑兜衣的男人借由发射铁杵的反冲力加速追击我们。

    不敢再往身后看,此时无法动弹的我所能做的,就只是祈祷。

    希望此时此刻,能够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