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女频频道 » 普通人的一天 » 第九章,上午8:00

第九章,上午8:00

    妈妈带推着小车又走了一圈,宝宝出奇的安静,趴在小车扶手上,身体随着道路不稳而晃动,看不到正脸,可不用想也知道,宝宝这是困了。

    妈妈停下步伐,把小车低板放平,这样方便宝宝躺卧,又绕到车前,见宝宝眼皮不住下垂,一副困倦,又不想睡的样子,像极了妈妈少年时上课打瞌睡。

    妈妈本想让宝宝躺下,再扣上遮阳棚,慢慢悠悠推回家,宝宝刚好睡熟,这样自己就能继续工作了。

    可理想和现实南辕北辙,妈妈刚把手搭在宝宝身上,宝宝立即精神了,还张着小手,朝妈妈要抱抱。

    这种情况时常发生,妈妈已经见怪不怪,虽心里尚有不甘,但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顺从宝宝。

    双手一抄,将宝宝稳稳抱在怀里,还要腾出一只手推车,这样很累人,不是长久之计,妈妈只得维持着,到家就好了。

    每个妈妈都是超人,她们可以一边做这个,一边做那个。两不耽误,才能兼顾家庭和工作。

    所以古今中外,歌颂母爱的作品远远超过歌颂父爱,此现象经过事实验证,时间推敲,还能留存至今,不是没有道理。

    妈妈抱着宝宝推着车,回家路上见到一货车缓缓远去,觉得十分眼熟,不禁多看两眼,那是一辆买煤的蓝色车辆,缓慢行驶在柏油马路上。

    车载喇叭远远传来吆喝声“卖煤了,卖煤了,好烧的禾冈原煤………”

    吆喝一遍遍重复,妈妈忍不住在心里调侃:都卖没了还喊个什么劲!

    年轻妈妈有好几门亲戚,都是卖煤的,远的不提,关系最近的就有年轻妈妈的三姨和舅舅。

    这两家同住一个城市,距离也不远,却从不来往,按说亲姐弟关系不应该这么僵,可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姐弟俩的母亲,现今坐在家里沙发上的那位老太太。

    原因无二,和许多家庭一样,偏心,老太太有四女一子,这个儿子还是最小的,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到,重男轻女。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没少被人嘲笑,“不会生,要一堆丫头片子有什么用!”就因为这事,娘家人与她断绝关系十来年,直到舅舅出生才缓和过来。

    那个时候的人们思想愚昧,也没读过多少书,更没上过生物课,所以都把生男生女这种事,怪罪到女人头上。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本是添丁之喜,却因为呱呱坠地的不带丁丁,就把女人的付出贬低一问不值。

    这种时代背景下,老太太偏疼小儿子,在所难免,儿子小的时候,姐姐们轮番带,家里父母亲要出去劳作,可这家父亲只喝酒,不劳作,喝多了还打人。

    老太太的生活,可谓凄惨中的凄惨,后来儿子大些要上学,没钱怎么办,嫁女儿呗,于是大女儿嫁了出去。

    后来家里口粮不够吃,一头紧着儿子,一头供丈夫喝酒,家徒四壁,无米无油,再嫁一个女儿,按顺序来,这次是老二。

    多提一嘴,二老就是宝宝的姥姥,小时候挨打最多那位。

    再后来,要给儿子张罗成家,对方开口要一辆拖拉机,放到现在那就是宝马级别,还是五系的。

    家里根本拿出不,好吧,反正女儿多,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为了儿子也不亏,这回是三女儿。

    可三女儿命运多舛,之前为了弟弟,已经辍学干农活去了,而今还要为了弟弟,再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三女儿漂亮,美貌远近闻名,性格也刚硬,最主要的是,人家有心仪对象,处于两情相悦状态,只是那位对象暂时不在家,从了军了。

    两人只等复原之后结婚的,可横插了这么一杠子事,又不能自挂东南枝,便只能孔雀各自飞。

    于是仇怨就在心里种下,老太太得到了拖拉机,失去了女儿,可同村里住着,亲家还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母女俩关系没僵,却不怎么亲近。

    随着时间推进,三女儿婚姻面对危机,一大部分原因还是谁养老,夫妻俩开始出现矛盾,从吵架到动手,每当这时,那个仇怨的种子,就会发生变化。

    半生风雨半生泪,种子终于长成树苗,夫妻还是那对夫妻,脾气磨合之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不吵了,也不打了,说说笑笑更多,但母女却不是那对母女。

    都说距离产生美,三姨从农村般到不远的城市里,自此过了几年消停日子,可偏偏弟弟也凑过来。

    原本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也还平安,可姐夫卖瓜,他卖瓜,姐夫卖煤,他也卖煤,两家又住得近,难免舌头磕了牙。

    本是各退一步的事,可弟弟娇纵惯了,家里父母没告诉他怎么退一步,只宠着,把弟弟养成个理所当然的性格。

    每当有纠纷,弟弟总要大闹一场,这就使得三姐夫妻俩常吵架,这时弟弟又不干了“欺负我姐可还行?”

    于是每当夫妻吵架,弟弟有要上门参和,本就是因他而起的纷争,再见他气势汹汹上门,姐夫更恼火。

    三言两语说不对劲,立即大打出手,见血也就不稀奇了,长此以往,姐姐夹在中间十分难受。

    割舍不掉血缘,那就割舍姻缘,可两人已有孩子,一大一小,两个女儿,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妈妈,终究没狠得下心。

    沉寂多年的仇恨之树再次生长,枝繁叶茂,开花结果,至此,事情还没结束。

    父母年迈老去,每每多病多灾,花钱一则又成了这家姐弟几个的难关。

    大姐老辣,凡事从不第一个开口。

    二姐性格温柔,有孝心,却没孝顺本是。

    三姐脾气硬朗,对父母心怀不满。

    四姐…四姐略过,她没想法。

    最小的弟弟,吃喝赌,挣钱没有花钱多,路过家门都不进去看一眼父亲母亲,让他拿钱,那就是一句话“没有”

    父母把全部的疼爱都给了儿子,关联时刻儿子却不顶用,老人看病又急需用钱,最终还是姐妹几个凑一凑,总算把眼前难关度过去了。

    这样一次两次行,大家都是亲人,出力也应该,没人计较那么多,可次数多了呢?

    老两口加一起,每年要住院三四回,吃药打针更不必说,开销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谁家钱也不是风刮来的,哪能经得起这么消耗。

    于是几位姐夫看小舅子,越来越不顺眼,私下里常有议论,二姐夫也就是姥爷,从前偶尔还劝一劝,语重心长把自己家的事摆出来,教育小舅子。

    可小舅子表面答应“行二姐夫,我听你的以后在也不赌了。”

    转头又在赌桌上一掷千金,除夕当晚,老两口杀鸡炖鱼在家等了他一夜,人家变成了散财童子,在这一夜输进去好几万。

    此事第二天一早便传得沸沸扬扬,远在外地城市的几个姐姐,也跟着吃锅烙,不断有人打电话把这事告诉她们,不出意外的,父母一气之下又住院了。

    呵呵,这小牌打的可真精彩。

    此时姐姐姐夫们,满世界寻找弟弟,父母住院了,不拿钱好歹过来看一眼呗!

    可弟弟消失尽一个月,再出现,却是在岳家打了一架,然后夫妻俩要离婚的事传了出来。

    姐姐们不敢在老家多呆,带着父母连夜走了,属实丢不起这个人。

    孩童时期因为“弟弟”两个字被人嘲讽,少女时期因为弟弟被迫嫁人,都各自成家了又要受弟弟牵连,走在街上平白遭人指指点点。

    姐姐们伤心至极,与弟弟近乎断了联系,本就有嫌隙的三姐一家,更是彻底断了这份亲缘关系。

    说也奇怪,没有了小舅子参和,几位姐夫的关系反而更好,时常互相帮忙。

    这不,三姐夫妻俩又到二姐家串门了,年轻妈妈带着宝宝进院不久,那辆蓝色买煤车也到了,妈妈连忙出去迎接,姥爷也放下手中电焊机,与妹夫唠起家常。

    “这趟煤咋样?挣钱了吗?”

    “挺好,卖了几吨还省点不多,二姐夫又整啥呢,地里该追肥了吧?”

    “别提了,你二姐天天催,这新买机器又不顶事,上火。”

    “我二姐脾气算好的,这要换我家那位,早就开骂了!”

    “………”

    “………”

    农村种田有时节,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追肥,都得按天计算,风啊,雨啊,全是阻碍,时间就那么两三天,错过就会影响产量。

    姐夫妹夫对着机器好一顿研究,年轻妈妈抱着孩子,在院里和三姨讨论育儿经。

    屋外温馨和谐,只是这其中有个问题,女儿女婿来了,怎么亲妈不出来看一眼,老太太呢?

    老太太独坐沙发,模糊的视线看着窗外,身材佝偻,精神萎靡,要不是胸口还在起伏,这俨然是只大形逼真玩偶。

    时间在她这里过得格外缓慢,大脑的运作跟蜗牛爬坡差不多,一切都那么后知后觉,蓝色车辆开走,年轻妈妈抱宝宝进屋。

    此时老太太才反应过来一般:“刚才谁来了,是你三姨吗?”

    老太太眼神不好,吃饭都看不清筷子那种,看自己的女儿也只是模糊身影,不敢确认,又不敢认。

    “对就是我三姨和姨夫,他俩路过,进来看一眼。”

    老太太反应慢,说话也慢,隔了许久才开口:“那咋不进屋坐坐呢?这么着急就走了!”

    年轻妈妈进门的时候是7:52,在一看手里8:00整,来一趟只呆了几分钟,的确匆忙。

    可她虽不是旧事中人,却是旧事看客,自知这潭水深的很,忙打圆场:“我三姨她们还要卖煤,估计中午会回来吃饭,毕竟下午还要参加喜宴。”

    这场喜宴是另一和三姨家操办的,女儿婚礼答谢,说起这个三姨可有意思了,她是姥姥表姐,同样排行老三,从事教育事业,现已退休,热爱买房子。

    前不久刚从咸阳回到这座小城市,到家第二天,就挨个亲自串门子,人还没见到,爽朗笑声就已经传过来,这么说是不是有点王熙凤的感觉。

    没错,她就是当代王熙凤,早些年从不跟姥姥家来往,嫌弃这门亲戚穷,后来见这家日子过起来了,又主动找上门。

    年轻妈妈大学刚毕业那年,姥姥突然打来电话,说要买门市,让女儿回家给出出主意。

    年轻妈妈一听,心里觉得要坏事,连忙请了假,带着新婚丈夫一同坐高铁回家,下车直奔那间门市房小区。

    这一看,小夫妻俩庆幸回来的及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街上人影都看不见几个,比农村还冷清,在这买门市,是有钱没处花了吗?

    小夫妻俩跟姥姥一打听,这才知道,撺掇姥姥买门市的人,就是这位表三姨,一间二层门市房,价格表上的零,比家里鸡下的蛋都多,那可是姥姥姥爷一辈子的积蓄呀!

    小夫妻俩都没商量,一致投了反对票,可这位表三姨把前景说的多好多好,姥姥不想放弃,还想把门市买下来,留给女儿们。

    好在姥爷还算头脑清醒,没说赞同没说反对,只让姥姥把孩子叫回来研究研究,年轻妈妈为了阻止姥姥,把这事摊开了揉碎了,仔细分析。

    可姥姥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只听这位表姐的,不听女儿丈夫的,表三姨人不在,电话却常通。

    那话说的,什么“过了这村没这店”“投资房产不亏钱”“物价上涨,货币贬值,房子才是不变的资产”“你这边买,那边就能租出去,三年回本四年挣钱”

    如此种种还有许多,年轻妈妈在一旁听了,只想给这位表三姨鼓掌,不愧是教育行业从业者,这嘴皮子就是溜。

    年轻妈妈一看,自己不是这位的对手,当即一个眼神递给年轻爸爸,年轻爸爸话不多,只给姥姥算了笔帐。

    三四页纸,写了无数公式和数字,最终结果一目了然,年轻爸爸指着一个数字说道:“门市买到手的确不亏,但咱家不仅没有存款,还要背一笔不小的外债,按正常贷款利息来算,还需还八年,每年二十万。”

    姥姥被外债压的半辈子,现在一提这俩字肝都颤,一个电话打给表姐:“三姐呀!我想了想,门市还是不买了,我们农村人没啥追求,就图个日子平稳…………”

    如此,家里存款总算保住了,年轻妈妈和姥爷相视一笑,朝年轻爸爸投去赞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