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篇（6）：阴兵借道

    唐朝末年，烽火四起，很多地方被战火夷为平地，十室九空。

    汉江边有一处狭长平原名叫大风庄，就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双方打了三天三夜，杀得血流成河，汉江都被漂浮的尸体所截断，可想有多惨烈。

    从此之后，这里就有传言，那些战死的怨灵徘徊在此地不肯离去。每到下雨的夜晚，这些亡灵将士就会从河底走出来，和当年一样继续布阵对峙。

    当地村民为了安抚这些亡灵，筹款在河边修了一座寺庙，取名“慈悲寺”，意思是以慈悲之心让他们放下杀戮，早登极乐世界。

    寺庙建好以后，“阴兵借道”的事情果然再没发生了，时间一长，这件事也渐渐被人们忘却。

    一转眼，一百年过去了。

    这一年，当地来了一个乐师。

    此人名叫胡才，自幼双目失明，拜师学艺十年，把唢呐吹得出神入化。欢悦之处让人捧腹大笑，悲情之处又能让人潸然泪下，为之动容。但凡重大红白喜事，主家都点名让他出场。

    当地有个员外操办白事，指定胡才前来吹唢呐。

    不幸的是，胡才刚来就感染了风寒，无奈之下，只好暂居在“慈悲寺”休养。而寺里的和尚都去做法事了，只有胡才一个人留在寺庙中。

    胡才一人寂寞无聊，便拿起唢呐随意吹了一曲小调，可吹了没多久，远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碰撞声。

    声音越来越近，离胡才只有半丈远，方才停下来。听其喘息声阴沉浑浊，似乎是一名盔甲兵士。

    胡才不敢怠慢，连忙放下唢呐问道：“敢问将军是谁，恕我冒昧，我眼睛不好。”

    那人毕恭毕敬，双手抱拳，发出金属交错之声。

    “我家将军久闻大名，特请你去演奏一曲，以解思念家乡之苦。请现在动身，随我走一趟吧！”

    平民百姓哪敢得罪将军。胡才虽然身体不适，但还是立刻拿起唢呐，跟着这位副将出了门。

    两人共骑一马，胡才在前，副将在后。胡才能够清楚感觉到副将浑身冰冷，胯下的那匹马也同样如此，不但感觉不到一点温度，摸上去还湿乎乎的。

    颠簸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马儿就停下来了。不时听到周围有兵甲碰撞，以及呼喝责骂的声音。似乎是一处驻军营地。

    胡才有些奇怪，没听说这里有驻军呀？然而还没多想，副将已经拉着他，带到营帐之中。

    一个疲惫的声音说道：“可以开始了，拿出你的真本事，尽情演奏吧！”

    胡才自然不敢吹婚丧之曲，吹起了军队庆功曲。腔调抑扬顿挫，既表现出士兵厮杀的勇气，又演绎出将领挥斥方遒的果断，从浴血战斗的悲壮到取得胜利的凯歌，金戈铁马，思乡之情都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伴随着乐声，周围听众也随着扼腕叹息，又或者雀跃欢呼。

    一曲结束，四周的声音也渐渐停息下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那个低沉的声音：

    “果然是一代大师，感谢你吹出此等天籁之音，我一定会重赏你。不过请您务必不要告诉任何人”

    很快，副将带着胡才离开营地，将他送回寺庙里。临走的时候，还送他一大包金银。

    胡才按捺住内心的狂喜，没有和任何人提及这件事。转眼又过了三天，副将又突然来到，请他再演奏一曲。

    有了之前的经历，这一次胡才轻车熟路，表演得更加卖力，又得到了很多赏赐。

    因为多演奏了一曲，胡才回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刚迈进屋子，正好被早起的方丈撞见。

    方丈觉得有些蹊跷，就问胡才去哪了。

    胡才支支吾吾搪塞过去，连忙走进屋子。却不知包裹中露出的金银尽收方丈的眼底。

    方丈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以送香囊避瘴气为由，将装有白灰的布囊送给胡才，让他随身携带。

    胡才欣然接纳，但他有所不知，这个口袋下面有个漏洞。

    又过了几天，副将又来了，将胡才带走。

    跟随地上的白灰痕迹，方丈带着人打着火把一路追踪，穿过了杂草丛生的草地，突然听到唢呐的声音。

    方丈等人大惊失色，只见胡才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古冢前，正卖力地演奏。几团泛着青光的鬼火上下飘动着，极其诡异。

    方丈脸色变得煞白，双手合十说了一声“阿弥陀佛”。几步冲过去，一掌将胡才打翻在地，高喊佛号，周围的鬼火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胡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捂着脸显得迷茫无助。

    方丈也不解释，立刻让其他和尚将胡才强行拖走。然后命人燃起篝火，团坐在胡才四周，为他念经禳福。

    折腾了大半宿，胡才终于醒过神，将来龙去脉告诉了方丈。

    方丈沉思不语，良久方才叹息，说起了当年“阴兵借道”的事情。

    胡才吓得瑟瑟发抖，忙寻求避祸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