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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白衣落九阳

    他很安静,就如同一泓被劲风拂过却不起半点波澜的清泉。

    然后,他笑了。

    虽然很多人都说,他像极了年轻时的沐沉舟。

    可只有他知道,辰凡才是那个最像师父的人。

    师父沐沉舟不知道,师娘李沉鱼不知道,师妹沐灵瑶也不知道。随着记忆中,某些不为人知的画面不停浮现,方心决笑得越发温暖起来。

    只是在这种温暖之下,有一柄锋芒毕露的利剑徐徐而起。他如今二十一岁,第一次愤怒的控制不住杀意。

    中年将领再次暗叹一声,方心决虽然在笑,可他看的出来,这分明是某些情绪到达了极致,即将爆发的前兆。

    果然,剑以半脱鞘,剑气纵横欲化龙。

    “不重要了,即便如你所说,此事可能与九阳无关,但也终究是因为他们的挑衅,才让师弟陷入危局,若不是有贵人援手,只怕现在已经回天无术了。所以,在没找到幕后黑手之前,就先拿九阳魔宗出气吧。”

    方心决慢慢向前踏出一步,然后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如果将军阻拦,晚辈大可以退去,但是等到日后,那就是沐沉舟执剑入城。”

    中年将领神情一顿,片刻后忽又大笑出声,然后转身上马,临走之际,伸手遥指小玉阙道:“既然决定了,就不妨做的霸气一点,可别堕了沐沉舟的名号。”

    方心决一脸愕然,看着中年将领带着数十黑甲离去,此刻长街空空落落,他与小玉阙之间,再无半点遮挡。

    凉风习习,方心决仗剑前行。

    虽然不知道中年将领为何改变主意选择离去,但已经不重要了。小玉阙已在眼前,他将化剑……落九阳。

    北栈。

    因为城中变故,三百黑甲尽出,所以在不久前,还喧闹的如同年夜的长街,已经完全的安静了下来。

    北栈本就地处偏僻,此刻更是冷清。

    只有一个穿着黑色锦袍的中年文士站在巷道上,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面向祥符街,双手负在身后,身躯笔直恍若神铁,正咧着嘴笑着。一边笑一边自语道:“当初纵马江湖,你也是这样的快意恩仇。一隔百年,我作茧自缚,你画地为牢,再无相见。可我入朝堂,掌汉印,完全是身不由己。你就是当真的小家子气,宁愿自囚第九峰,也不愿来找我要个解释。”

    “不过小气归小气,徒弟倒是不赖。”黑袍文士乐呵呵的自言自语,像个话唠一样,接着就走向了北栈,然后轻轻的叩响了院门。

    祥符街,小玉阙。

    一袭白衣方心决,仗重剑入楼。

    楼内,雕栏玉砌姹紫嫣红,酒肉飘香,脂粉味扑鼻。一条大红色的薄纱丝绸挂在正空,丝绸四角上分别系有一个淡青色的精致铃铛。随着筝鼓琵琶的悠悠余音,缓缓的摇晃,并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动。

    于此同时,在那四枚古色古香的铃铛之中,还有丝缕烟雾枭枭。不多时,就使得那条红色薄纱如搁浅的游鱼一般,置身在烟里雾里,也令那八个写在薄纱上笔体娟秀的随心小篆多了些许出尘之意。

    上书。

    清风透玉,烟雨成痴。

    “昔年黄叶仍风雨,今朝捧酒望月归,寄于行云三千里……怎奈,江水不撩,西流梦回惹黯然……”

    有歌女清喉,抱着琵琶遮住半个身躯,一开口就赢得满堂喝彩,那女子浅浅一笑,黛眉如画,肤白胜雪。

    此时正是一曲终了,女子起身盈盈一拜,刚好就看见了方心决踏上二楼的背影,也看见了他轻轻的推开了一扇门。

    依稀间,也好像看见了门内那些人错愕的神情。

    然后,门就被关上了。

    阁楼内,冯川血眸浮现,将之前黄衣小娥斟满的酒水一饮而尽,而付坤其余一干人等皆是猛然站起,刀剑瞬间出鞘。一时间,阁内寒光四射,原本放肆喧嚣的氛围陡然一扫而尽。

    中年琴师的琴音与彩衣舞姬的舞步也是戛然而止,在中年琴师的示意下,退在了一旁的角落,冷眼旁观。

    也是可笑,行事乖张无忌的九阳门徒,一遇方心决,皆是如临大敌。

    阁内寂静无声,门外却是人声鼎沸。

    方心决微微一笑,将重剑抵在地上,双手则是放在了剑柄上。他没有刻意的去看过谁,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犹如针芒在背。

    “流云剑宗第九峰,方心决前来拜会。”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不疾不徐,可随着话音渐落,就好像是有一缕轻风过堂,然后杀气满阁。

    “嘭”

    那盏被冯川捏在手里的酒杯,霎那间爆碎,化成一抹粉尘,从他的指尖划落。

    这一刻,他的血眸妖异无双,甚至还有六道血线自眼眶垂落,一股阴冷的气息缓缓的从他身上蔓延而出,竟然瞬间就使他面前的那套名贵桌木笼上了一层寒霜。

    “欺人太甚。”冯川目光阴狠,血眸与血线辉映,平添出一分狰狞。

    方心决摇了摇头,立在地上的重剑忽然闪过一道雷光,然后随着一声沉闷,剑风骤起。那柄重剑就似搅动了江水浪潮的巨舵,在霎那间,掀起剑气狂暴滚走若龙蛇。

    “非汝之客,无理一些有何妨,我本就为杀人而来。”

    方心决低声轻喝,明明是他欺人上门,却说的理直气壮。他身前剑气如潮,虽不及开天一剑光芒万丈,可也盘旋错落间犹如朝霞初生,锐不可挡。

    剑风裹剑气,白衣落九阳。

    冯川顶着剑风上前,伸手捏碎了一道近身的剑气,然后其从血眸中蔓延出的血线花纹越发的凝实,也越发的狰狞可怖。

    一层淡色血雾浮现,接着就像形成了一张大幕,抵在了他身前。同时还单手成印,像是一指点碎了虚无,有一缕深邃的妖异绿火,缓缓的出现在了他的指尖。

    枯寂无比,死气沉沉。

    “虽然意义不大,但我还是想问问,白天的那场摩擦,怎么都算是我九阳吃了亏,损了面子,我虽有杀意,但并未出手。以你的性子,不应该再过来的。”冯川盯着方心决,开口问道。

    “本来的确没想搭理你,只是我师弟差点死了。”方心决回道。

    冯川眉头一皱。

    却又见方心决开口道:“不久前,我师弟被人伏杀,差点身死。虽然有人告诉我,可能是其他阴诡之辈,想借着这个机会挑起你我的争斗。但我觉得,即便如此,也是你们挑衅在先,才令我师弟身陷危局。所以,我就来了。”

    冯川微微沉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异宝出世在即,没想着多生事端,可你打上门来,我要是在不还手,别人就得当是我冯川怕了你方心决。所以我不管你是真心怀疑,还是想拿旧怨出气,我都接了,无非就是先杀了你,然后再找出那位幕后阴诡一并了结,多费些功夫而已。”

    冯川说完,狰狞一笑,然后就将那缕浮在他指尖的绿色火焰往出一推。

    绿芒如箭,瞬间就挤出血幕,没入了翻滚的剑气之中。冯川的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不过他还再笑。

    他眸下血线竟然也在这个时候开始蠕动,并且慢慢的转换成一种漆黑如墨的黑色。

    然后,他的双臂以托天之势举起,而且罩在他身前的血幕,更是猛然化成一双血色大手,朝着狂暴滚走若龙蛇的剑气,狠狠的拍了下去。

    方心决径直提剑上前,重剑玄雷嗡鸣不断,剑风剑意也是呼啸而起,携着一种欲斩灭苍穹的锋锐,悍然刺向了血手。

    “轰”

    一声巨大无比的轰鸣声赫然而至,两方巨力相撞,形成了一股狂暴无比的冲击气流,竟然将阁楼之内的桌椅饰品,毁的滴点不胜,一片狼藉。

    血色大手上布满的裂痕,却依然令人心惊胆战。在大手之下,几乎是所有的东西都是坑坑洼洼,一片焦黑,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腐味。

    而在方心决身前,剑气纵横如潮,萦绕在三尺之内,也是威势未减半点。在其周围之物也全是布满了剑痕,被剑气撕毁,四分五裂。

    还有几个修为不济的九阳门徒,扛不住斥力冲击,竟然直接被拍飞,从露台跌落,晕倒在了祥符街上。

    倒是那位中年琴师颇为令人诧异,只见他双手托着一柄质地光滑的紫色玉如意,运转灵力形成一个透明光罩,稳稳的将几位舞女护在了身后。

    阁楼之外,很多人都被这声剧烈的轰鸣声所惊动,透过已经破碎不堪的窗门,好奇的向内打量。

    然后就刚好看到了接下来的这一幕画面。

    阁内虚空中,有一缕绿芒烁烁,像一道烛火在风中摇曳。

    就连方才呼啸的剑风和狂暴的气流冲击,都没能将它熄灭,可就在现在风平浪静之际,它却毫无征兆的暗了下去。

    冯川见状,脸上浮现出一抹异常残忍的笑意,赤裸裸的杀机完全绽放,接着他就大喝一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蓦然降临。

    “冥潮!”

    冯川话音才落,那缕绿芒消失的地方,就猛然的开始震荡,就像连接了某片不为人知的天地,只是刹那间,就涌出一片犹如江潮般的绿色火幕。

    火幕莹莹,却不刺眼,但它蕴含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蛊惑之力,就似有人在耳边呢喃低语,诱使人们迈入恐惧的深渊。

    在那随之而来的光亮照射下,阁楼之内人人皆如恶鬼。

    方心决置身于幽幽火幕之下,连那一身白衣都似被染成了碧色,他无视了耳边若有似无的声音,双手紧握重剑玄雷,眼中清明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