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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祥符出剑,蒲草老卒

    冥潮初现,可它并没有像寻常火焰一般炽热,反而是一股刺骨的阴寒。

    方心决清澈如水的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随之瞧见了阁内的一片狼藉,还有门外好事者的窥探,心中不愿牵连无辜,便催动了脚底剑风,携着锋锐无匹的剑意猛然跃向二楼露台,扑向了祥符街。

    冯川见状,桀桀怪笑道:“想跑?”

    然后他的身形陡然弹射而出,化成一道血色流光去追击方心决。同时他的双手聚拢,眨眼之余就已经变幻了数个手势,随着印诀的逐步完善,绿色光幕于空中剧烈翻滚,接着就轰然向下碾压而去。

    方心决驭使剑风落地,惊起一圈渺渺尘土飞扬。只这一瞬,缭绕在他身边的无形剑风就再锐利一分。重剑玄雷剑身滚烫,并发出一声声沉闷如雷的嗡鸣,接着就是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从玄雷重剑上迸发而出。

    电闪雷鸣,剑风浩荡,那些极速震动的气劲成旋状缠绕在方心决身前。

    风狂暴,雷霆乱舞。以其丰神如玉之姿,焉如战仙临尘。

    先是方心决冲至,后便是一抹血影随行。

    冯川狞笑而来,其深邃如同血色宝石的眼眸中,唯有方心决一人。

    绿火冥潮高高悬起,就似被狂风暴雨惊起的惊涛骇浪,以万钧之势回归,狠狠的拍击海面。

    方心决面色肃然,将一身乱世剑诀修为催发至极致,然后双腿微曲,借力于地面再次弹跳浮空。

    “轰!”

    绿火冥潮倾泄而下,令人心神颤动的巨力瞬间就将街道砸出一个凹陷大坑。

    刹那间绿芒四溅,流火汹汹。冥潮附于地表,犹如滚烫的岩浆般平铺一地。

    强劲无比的反震气流直冲云霄,而在那里,短暂滞空的方心决衣袍列列,发丝树立根根乱舞,周身皆有雷霆缠绕。

    于皓皓明月之下,方心决扬起重剑,一道灿灿天雷陡然冲天而起,光华之夺目,不输明月,可胜星辰!

    “先搬山除岳,后化海成河……我为乱世,重明!”

    灿灿天雷扶摇直上,就似人间惊蛰。草木初起,虫豸闻风而动。在剑气流转间,一对透明羽翼赫然在方心决身后张开。

    羽翼摇颤,滚滚剑气南聚,顷刻间竟以方心决手中之重剑为中心,汇成了一只神异无双的大鸟。

    鸟名重明,为上古年间神异祥瑞,目孕双曈,可吞龙驱凤。传闻只凭其叫声,即可震慑大妖异兽,所以也被先民尊为光明之鸟。

    冯川一击未中,此时直面神鸟重明面色不改。他的双手继续结印,而且每结出一印,脚下便会与之对应般的迈出一步。

    就像漫步在一池碧波之内,身形快如捕食的轻灵雨燕。

    九步连环,九印完善。

    冥潮再起!

    倾泻于地面的绿色火焰宛如两挂珠帘缓缓升空,见风而生长。与此同时,更是凝出八道近乎实质的长矛,左右各四,直逼悬空大鸟重明。

    正当方冯二人战出真火之时,遥遥欲坠的小玉阙二楼露台上,忽然出现了一名穿着黑色锦袍的中年文士。他背负双手,身后空间扭曲,如同破碎的镜面。

    他的脸上笑意莫名,绕有兴趣的打量着八杆长矛刺向长空,看着方心决缓缓扇动透明羽翼。

    才收起紫色玉如意的中年琴师正欲带领舞姬离去,心中还在盘算待城中守卫镇压了那当街大打出手的二人之后,该要一笔多大数目的损失费。

    可当他斜眼望向那几名不知死活的九阳门徒之际,突然有一道伟岸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

    一袭黑色锦袍绘青龙,青龙碧眼藏于山海,那股子霸道睥睨的气势栩栩如生,自成一派仙家气象。

    他的瞳孔蓦然放大,惊异与恐惧并从,然后猛然双膝跪地,没有半点犹豫。

    “小民佟礼,叩拜楚臣王!”

    刹那间,其身后舞姬面容呆滞,九阳一众面如死灰。

    谁曾想,着一席山海青龙袍,权势滔天的大汉杀痞藩王,会亲临于此?

    这位被称为楚臣王的中年文士微笑着回头,没理会心惊胆战的九阳门徒,只是轻轻的对着佟礼说道:“嘘!”

    青泽城东,蒲草街。

    一名面容稚嫩却生有一头灰色发丝的高挑女子,正手托一只金色蜗牛,停在了一座破落不堪的废弃院落之外。

    她的身后跟着怒意直冲霄汉的大汉十三皇子,还有云中楼晚宴中所有的青年才俊,就连沐灵瑶也赫然在列。

    再后,便是一队煞气扑面的黑甲禁卫,他们手执银槊,腰挎大朴刀,还拖着几具被撕下蒙面黑巾的黑衣死尸。

    金色蜗牛到了这里,就用那对柔软的触角轻轻碰了碰女子的手掌,然后慢吞吞的缩进了壳内。

    女子眉眼皆是笑意,温柔的收回了手掌说道:“应该就是这里了,十三皇子可别忘了答应给我的报酬,不然这只刚养出灵犀的小家伙就得算是白忙活一场了。”

    十三皇子微微点头道:“如若无误,你尽管开口。”

    “大气!”女子竖起大拇指,喜滋滋的退回了人群之内。

    十三皇子皱着眉头看着这座破旧院子,他身后那些训练有素的黑甲禁卫立刻行动,短短片刻就将这里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然后,他就拖着骁龙战戟,一脚踹开了破旧院子的大门。

    黑甲禁卫闻声而动,虽覆重甲,但凭借彼此之间的默契,也是接连跃上墙头。

    可是奇怪,本该是一场一触即发的惨烈厮杀,却在此时,安静的有些吓人。

    夜风簌簌凉如水,就像久卧病床的柔弱女子轻声呜咽,又似山野之间,狐媚鬼蜮的窃窃私语,令人闻之便脊骨生凉。

    破旧小院,门户大开,十三皇子刘子明执战戟而立,犹如雕塑呆立当场。

    无它,只因面前有横尸数十,皆为蒙面黑衣!

    经过几场春雨的洗礼,破败的院落之内杂草丛生,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湿气浓重。苔藓随处可见,在加上这数十尸首,就像走进了一处鲜少有人问津的乱葬之地。

    “怎么回事……”十三皇子喃喃自语,脸色难看无比。

    就在这时,先前手捧金色蜗牛的女子掩口惊呼道:“怎么会这样,金灵儿分明探知到了二十七道生命气息,他们刚才还是活的。”

    十三皇子闻言,立刻走向门前的蒙面死尸,但是还没迈出几步,就被一名身形有些佝偻的中年汉子拦住了脚步。

    中年汉子也是一副黑甲,银槊朴刀一柄不少,而且还在腰间悬挂着一枚暗青色的古朴腰牌,腰牌陈旧,看起来年月很是悠久。上面纹有一个遍布蛛网却没能彻底碎裂的奇异盾牌。

    他对着刘子明摇了摇头,然后将银槊负于身后,缓缓的抽出了大朴刀,代替十三皇子刘子明前行。

    刘子明原本挺的笔直的腰杆脊梁,在看到那枚不算起眼的腰牌之后,悄无声息的弯了一弯。

    到并非是这位黑甲的修为多高,地位有多沉,只因为他是当年随楚臣王南征北战的弱水营老卒。

    是大汉皇朝唯一一个名存实亡却依旧号称无敌的铁血老字营,当年八千弱水战兵过境,替风雨飘摇的大汉,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

    八千人去,不足百人而还,他们每一个都战功卓著,却没有一个人去接手那触手可及的泼天富贵。

    转眼多年,昔日荣耀归来的百人弱水战兵,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他受伤最轻,却也断了大道根本,再无寸进。

    上不了战场,也不愿就此归隐,就这么倔强的守着那杆心中的战旗,就着老酒,守在了家乡。

    他说他想就这样过完一生,脱下弱水营战甲,在披上护城黑甲,替老朋友看着安定后的繁华。

    那位山海青龙袍的藩王答应了,那位穿着金色龙袍高居庙堂的君主也答应了。

    因为他一个人,就是一座营地。他……是最后的弱水营!

    刘子明小心翼翼的表达着自己的崇敬,生怕自己不小心就扰乱了老卒安逸的生活。

    现在换成了黑甲的弱水营老卒,蹲下身躯摸了摸那具犹有余温的尸体脖颈,确定了尸首绝无生机之后,这才撕开了尸首的衣襟。

    没有伤痕,却有一枚造型古怪的赤色云纹烙印在他的胸口,中年汉子裂开嘴笑了笑道:“这群烛龙皇朝的龟孙儿,又想找死么。”

    刘子明走上前,同样蹲在了地上,看着那枚奇异云纹,忍不住瞳孔收缩,他微微转头问道:“烛龙死士?”

    中年老卒轻轻点头道:“嗯,不过他们死的这般干净利落,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刘子明忙问。

    老卒嘿嘿一笑道:“你身为大汉皇子,连死对头的行事风格都没搞清楚?”

    刘子明微微一愣,但瞬间脱口而出:“烛龙死士,遇战必死战!”

    老卒又指了指脚下的这具烛龙死士的尸首道:“那为何他们却未战先死,而且还是在我们追过来的时候?”

    刘子明本就聪慧,被老卒一提点,眼神一亮道:“你是说,他们欲盖弥彰,想用这些死士之死,掩护大鱼脱身?”

    “说不准的,但可以试试。”老卒笑道。

    刘子明立刻站起,正欲开口布局,捕捉那极有可能存在的大鱼之际。他身边的这位百战老卒顿时双目一凝,于尸堆里,蓦然冲出一道白光。

    老卒手握大朴刀,刀出若炸雷,一条霸道无双的刀罡陡然劈出,声势惊人。

    “轰!”

    刀罡起时如炸雷,落时亦如炸雷,直接将那想要逃脱的白光轰成粉碎。

    但这只是开始,除却那道急于逃离的白光之外,地上的每一具尸首都开始剧烈抖动,胸前高高隆起,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开身体的束缚,挣脱而出。

    在众人惶惶之间,一个个小巧的雪白纸人自行撕开了尸体的衣衫,灵巧无比的钻了出来。

    它们呆呆的立在尸首之上,被风一吹,就似一地柳絮随之而起,然后就紧紧的簇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