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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悟道无缺

    “还请大人在屋里说话”林归看了一眼立于石崖下的少年说道

    陈殇望向石壁,那石壁之上正是曾经凤鸣山大侠刻上的剑法与平凡的生活

    这堆文字记叙了他许多次功法进境与突破之时的心得,也同时刻下了一个残忍的大千世界

    陈殇似乎在这堆文字当中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每日在竹林之中日复一日的练剑的武痴

    但即便是这个醉心于剑艺的隐士,也脱不了红尘中的喜怒哀乐;他是个武中狂痴,亦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侠

    南琼有县连年大旱,皇帝正值病危,听闻旱灾也只是拨了赈灾银两,不想给当地狗官半路截取,官官相护之下皇帝竟一无所知

    经历两年连续的大旱,即便是一些当地的大户也没剩下多少粮食,灾民无粮可吃,于干枯河畔易子而食

    哭声最开始几个月还在这大地上方盘旋回荡,之后便渐渐消失了

    他冲冠一怒,之身杀入州府又全身而退,劫来的赈灾饷银救了方圆百里灾民性命

    他杀死知州已然是跳出官法所约,但少年虽为大理寺下官吏,却也隐隐在心底萌出一层敬重

    少年叹了一口气,看向其中所载剑法

    这石崖上的剑法也没有招式刻下来,和那九殇剑典一样玄乎,只刻上了心法篇章,叫少年心底不由地生出一种无奈

    这便是少年并不了解的无缺剑法,虽说无招便无缺的道理人人都懂,但搏命并不是随意玩玩的,稍微一些差错都有可能搭上一条性命

    无招无招,说得倒是轻巧……

    看到石壁最后的一句话,陈殇似乎被一道寒冽的灵光击中心神

    “神而明之,存乎一心,大道无矩,方寸神明”

    这句话不同其他,写的已经算是直白,陈殇思索之中又不由得吟诵起《九殇剑典》第四重心法口诀:“剑莫他方,一心而已;元初天地,大道无形;眇而神之,一念邪明……”

    渐渐地,少年身上笼起了一层薄气,性起处便拔出折霜随意试演,虽然一点不快、几乎不符合剑理,但这长剑却游龙一般,将剑的美观的神韵与杀伐的妙招尽数融入,不受世俗剑法招式约束,飘飘若仙

    瞬息间变了几百招式,竟然无一重复

    少年以剑光轻描淡写勾勒出天地万象变幻不息的轮廓,九殇剑典上面所载招式好像皆活了过来,一剑一招融入大道之中,极尽缥缈之变化,陈殇想到甚么便飘然脱手而出,剑法中没有残影,没有风声,只有一种极致的快

    仿佛天地静止,山河失色,飘零的细雨停下,耳畔连绵的山风停下,世界上只剩下少年的影子

    陈殇收剑静静站立,回头看向远方被云海遮掩的天际,茫茫中,是太阳

    耳畔风声又开始流转,连绵小雨又开始落个不停,天地还是那个天地

    少年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眼前的石崖还是那个石崖,没有甚么奇处,悟道的时间便是这么短暂,当你好不容易捉住它时,它却化作尘烟消失了

    那沉溺在灵感中的感觉无比奇妙,怪不得武林当中有那么多高人都在推崇一瞬的悟道

    陈殇怅然若失,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再使出两招无式的妙招来,比划几下再也没有那种感觉,终于放弃

    林归见陈殇练剑出神,倒也没有打搅,独自走到屋里头擦了擦自己的家具,少年回过神时竟一下没看见他

    陈殇走入那小屋当中,地上虽说用简易的竹板磨平后铺就,但一尘不染,显然是那小贼方才清理过

    茶几器具应有尽有,一点点炊烟从屋后飘起,倒是显出几分雅致

    缓步走入,原来炊烟乃是那小贼方才生起柴火,煮山泉之水喝时从柴中飘起的轻烟

    林归站在火堆旁,见陈殇来到倒也并不惊讶,仔细地拨弄着壶下的柴火,生怕给山风一吹便熄掉了

    看着他右臂的伤结了痂,看来那为他治伤的医生医术不错,也不至于流一路的血了

    只是骑马时不能太快,否则撕裂痂口,倒是很难止血

    整了整官服,坐在火堆前小屋的木阶上,看向那小贼道:“说说罢,若是有什么要事,你也能在官府中觅个差事”

    少年仍沉浸在刚才的悟道当中,有些失魂落魄,说话倒也客气许多

    “我父亲前些日经过山脚时,瞧见有几个蒙面的贼人鬼鬼祟祟地不知要做什么”

    “他老人家猜是官府来搜他的,便跟了他们一路,想看看这些狗官能翻出甚么波浪来”

    说到这里时,林归转过头来瞧了瞧陈殇脸色,道:“没说大人”

    见少年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才继续说道:“结果瞧见那些人只是在山间相会,其中有南琼王的幕僚,也有血衣楼的杀手”

    “家父偷……探听时不小心,给人瞧见,那血衣楼杀手为纳投名状,替南琼王幕僚追杀家父;家父轻功比之那血衣楼的杀手好上不少,很快便甩掉了”

    “而后我爹他疑心是官府欲将血衣楼收作鹰犬,一路跟着那南琼王的幕僚回去,不料在南琼王府梁上偷……窃听时给高手发现,家父杀了那人后搜到了南琼王铸造盔甲花费银子的账本”

    “我若没有记错,私藏盔甲是大罪一件;私铸盔甲更是罪加一等,是吧大人”那人回首望向陈殇

    少年微微颔首,但并未理会,只是继续问道:“那这文书又放在了哪里”

    心里却是想着,若是拿到这账簿,自己进一步便可要挟正在筹谋造反的南琼王,再不济也可把这账本交给少卿,有少卿作保,自己便不用担心会被南琼王杀掉,亦是大功一件

    那人并不理会少年问题,却反问道:“大人可知南琼城中百姓悼念的是谁?”

    少年瞬间从失魂落魄中回来,眸中蓦地精光闪现

    能得百姓悼念的必是好人,自己拿的案子也是一位清官被杀,该是林归他爹把文书交给那人,致使那人被灭口

    也许那少卿不是想试探南琼王的态度,是想要把南琼王连根拔起

    “走,去那官宅看看”

    两人仗着轻功卓越,很快来到那府邸处,不料没见到官宅,只见到一处早已化作焦炭的废墟

    但见那宅子屋梁早已被烧成好几十段的焦炭,尽数堆在废墟灰上,草木不生之下颇显荒凉

    而陈殇却是心中疑惑——卷宗之上竟没有任何关于火灾的记载,随即想到大理寺里既然能被南琼王渗入,那文书怎么不能被修改;又想到若是有人几天前纵火,文书或不能载

    如此思量,倒也正常

    陈殇见废墟之中有一处纸灰汇聚的地方烧的尤为严重,便也自然而然的向那里走去探查,但因为火将这一块地方烧的太过彻底,最终却是无功而返,但却也是有了些许猜想;

    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书房之中,也正是因为这个东西才为它的主人招来了杀身之祸,但是又是谁烧掉的书房?

    想到此处,陈殇单膝跪了下来,抽出横刀细细挑开上面的黑炭与积灰,却蓦地发现最底下碰触到石砖地板的地方还有几张残卷没有烧透,边缘闪着向内不断靠近的火光,见着空气后却又烧的更快了

    少年瞳孔一缩,踏在那石砖上,借着抖去衣袖上灰烬向四周张望着

    但见人群中有几人的目光死死注视在陈殇身上,少年目光看去时又转头做起了别的事来……

    陈殇忽地装出一副微笑模样,向着林归问道:“这屋宅是何时烧起来的”

    那小贼不明意思,但还是应道:“我也只是近几日才回到凤鸣山,这屋子被烧委实不知”随后又补上一句“大人何不去问一问附近的街坊,他们也许知道”

    少年走入人群中,嘴角勾出一道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向一直注视自己的其中一人问道:“你可知道着宅邸甚么时候烧着的么,本官奉命调查这官邸失火,敢有隐瞒要你好看”

    一副官架子摆的十足地道,陈殇也不怕给看出破绽来

    那人愣了一愣,干笑几声,说道:“这宅邸烧了许久了,大人怎么现在才知?草民看来也只是一件平常小案罢了”

    陈殇笑笑,表出一副轻松的表情,道:“属实是一件小案,官爷我还要早日结案,累死累活都是为了那两铜板”

    “替官爷办一件事,把那群不开眼的刁民给我赶开,哭哭啼啼吵死了”说罢,还愤愤的看了一眼那些如丧考妣的街坊

    那人笑了笑,道:“一定替大人打发了他们,新来的县太老爷还在来路上,还请大人等候”说罢,人群中原先死死盯着陈殇的人都散在了人群里边,再也没有注意少年

    陈殇嘴角一扬,一手将那石砖掀开,露出里面深深藏着的一卷文书来

    正当陈殇准备伸手去取之时,却听见背后破空声响起,疾速向自己而来

    少年瞳孔一缩,长剑霎时出鞘后劈同时左手往地上一掠,拿过文书,这才看清原来是四个红衣人

    林归向前踏出一步,好似想要帮忙,少年似乎早有意料,道:“替我去京城跑一趟腿,请少卿来一趟,就说这里案子牵扯甚大,他一定会来的”这话说得风轻云淡,完全不是遇见强敌模样

    那小贼愣了一下,愤愤看了一眼那红衣女子,拔足跃去

    那四个红衣人有一人想要追赶上去,陈殇几道剑气发出,那人招架几招下来,林归已经没了影子,便立时摆开阵势准备围困陈殇

    只见剑光当中数点剑华压来,少年见那剑法来路好似万树落华般缥缈,不好以寻常剑理揣度其破绽,手上剑法便又快了几分

    那四人武功虽比之陈殇皆不相上下,但无奈陈殇变招繁复,出剑迅捷,倒也不能奈何少年

    但无奈陈殇变招再快,剑法当中也不免有破绽,身上不慎添了几道深深的剑痕,最深一剑甚至还刺破经脉,露出森森白骨

    那四人本就不愿戕杀朝廷命官,见陈殇身中数道伤痕出剑速度也没有任何迟缓,先是有三分惧他,哪知道原来少年内息固然不济,但只要剑气不绝、受伤不至于过重,剑招威力便不会有甚么影响

    自知不敌之下陈殇将剑尖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将剑气从经脉之中逼出,生死相搏之下的这道剑气竟将那四人的兵刃尽数斩断

    那四人登时愣住,少年趁势一剑送出,不料却被一道寒光格下,陈殇早有所料,向前几步,右旋一剑割向那人后颈

    几招兔起鹘落,那余下三人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得有一团黑色物事闪了一下,陈殇便斩到了那人脖颈,那人霎时眼睛一闭,似乎早已对死亡并不在意了

    不料,那女子忽然觉得只是喉间有了一点伤痕,意料中自己喉间中剑而死的情景竟然没有出现

    那三人也是一愣,那中剑女子更是向陈殇问道:“为何不杀了我”

    少年原来自知自己实力不济,大理寺的少卿也只是因为自己那并不知道的身份而利用自己,便想着攀附一方自己能靠得住的势力

    庙堂太过复杂,江湖当中又多是仇敌,现在有一个完美的机遇,自然要把握住

    想到此处,陈殇淡然道:“各为其主,各谋其事,你我都是棋子,何必相杀呢?”少年好歹学过十余年经论,说话自然有一种神韵在其中,那几人是江湖草莽,本就自然容易被花言巧语蛊惑,何况少年说得还是实实在在的道理

    “陈某想向各位求一条生路,也愿多交几位朋友”

    那些红衣女子皆惨然一笑,但见霎那间红影闪现,前方空地早已无人

    少年笑笑,知道这坑骗勾当算是成了

    忽然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官靴踏地声,陈殇忽地心中一惊,向后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