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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篇(五)

    时节更替,夏去秋来。

    两道沟的百姓又是忙碌之期,各家紧张筹措为了应对棉城的劝桑老爷们。

    南沟的王氏兄弟近来家中并不平顺,王宗前几日着凉落下偏头痛,王佐又在监管磨坊时砸伤了右手,这种种迹象引来南沟百姓的热议,说是王家招了不干净的东西。

    起初王氏兄弟并不相信,但民口若川,说的多了岂能不怕?所以派长工将任大少请到家中。

    王家坐落于南沟的向阳坡,三进院落左右两居,左为尊住着王宗一家,右为辅落户王佐夫妇。

    兄弟二人感情极好,就算老父母去世也不曾分家,狼狈为奸共同压迫南沟佃农住户。

    “叮当,叮当!”

    任大少今日穿着略有不同,外部系着一个牛皮围裙,腰间挂了一串刀具,走入王家的高门槛,引来王氏兄弟的不悦。

    “任舍,你故意的吧!”

    王宗作为两道沟大户,虽然不曾识文习字,但也要讲究个门庭脸面,任舍系着带血的牛皮裙入门,岂能换来笑脸?

    “哈哈哈!王兄长见笑了,文老九家中的豚兽这几日闹腾的厉害,所以任某使了雷霆手段让它消停一会,承蒙兄长召见,任某马不停蹄的便赶来了,其中失礼之处望二位见谅。”

    任舍解下牛皮裙以及刀具,坐在庭院水缸旁清洗双手。

    “我还是第一次听,把骟猪说的如此清新脱俗。快些进来,有事和你商量。”

    王氏兄弟二人相貌体型平常,唯有这王佐的声音像个女儿家,尖声细长。

    任舍将双手洗得白净,入厅落座在王佐身旁,饮茶吃些甜点,享受一下大户人的生活。

    王氏兄弟把情况逐一说明,询问任舍是否藏了不干净的东西。

    “容任某掐指一算。”

    装神弄鬼的事可是任大少的强项,任舍每年收取的银两全指望着两家大户,下半岁能否过的滋润就靠这一买卖了。

    “诶呀呀!大事不妙啊!”

    任舍大惊失色,险些从座椅上跳起,左手还不忘将甜点塞入口中。

    “任大少,你可要讲明白喽!”王宗与兄弟对视了一眼,神态变得急切恐慌,坏事做的多了就怕心中鬼敲门。

    “吸溜!”

    任舍坐定了一副高人模样,淡定的饮着杯中茶,心想这茶是不是用红枣泡的,怎么这么甜?

    “你倒是快说啊!”王佐不耐烦的催促道。

    “任某这掐指一算,家中是否有老辈新去世啊!”

    “任舍你少在这装蒜,我家母亲一年前就是你选风水埋的,那天你还诓了我家十斤细面,王某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王宗直接破口大骂这个神棍,如果是母亲坟上出事,那任舍脱不了干系。

    “咳咳咳!”

    任舍干咳了两声以示尴尬,自己怎么把这茬儿忘了,看来王家老母身上是赚不了回头钱了。

    “二位兄长莫急,我说的是伯夫的坟地出了问题,估计是犯了!”任舍满口笃定地说道。

    “胡说八道,我家老父已经亡故十年,棺椁都该朽烂了!”

    “哎呀!任某师从徐天君,一身功法本领岂能诓骗善良百姓,若是二位不信,那任某便告辞了!”

    任舍起身走的决绝,但脚下行的缓慢,一直在等王氏兄弟叫停。

    “行了!今日你就住在家中,明日早晨开棺一验,价钱方面好商量。”王宗对神鬼之事半信半疑,想的多是花钱买个心安。

    “王兄长,真乃豪爽之人。愚弟佩服之极,任某住正厢房便行。”

    “滚!”

    ……………………………………………………

    是夜,王家偏厢房。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

    嘲哳的歌谣扰人清梦,王佐已经来骂过好几次了,但在木桶中洗澡的任舍可学不会自觉,越唱越是响亮。

    热气腾腾的洗澡水上方飘满了污垢,任舍半年来第一次感觉如此轻松,沐浴洗的不是身,而是心,可遇而不可求。

    破烂广袖袍再次着身,长发散披换了模样,洁霞如玉佳公子,翩翩俊才风流人,丹凤眼配胡渣不见邋遢,多了几分浮世的沧桑感。

    任舍正襟危坐在床侧,目光触及房梁,陷入沉思之中。

    “任哥哥~”

    一声银铃般的呼唤从窗外小声传来,任舍立即如临大敌,捻灭灯芯迅速躺在床上,被褥裹头避而不见。

    “任哥哥~”

    “睡了,睡了,有事明日再议。”

    “哐!”

    来人推门而入,径直走向任舍的床边,任舍透过夜光可以看见一双红色花边绣鞋。

    “哗!”

    来人点燃灯芯,一把掀开了任舍的床褥,女儿家的模样映入任大少的丹凤眼。

    碎花红衣裙,窈窕身段,双十芳龄,直黑发齐腰间,容貌中上,肌肤水嫩,胜在青春活力。

    任舍讪笑起身,斜靠在床框上,对这女子称了一声:“陈夫人!”

    陈夫人,陈聪的未婚娘子,王宗的独女,王幼娥。

    “陈夫人?任舍!你把话说清楚,刚才你叫我什么?”王幼娥横目怒对的问道。

    “幼娥啊!任某是过来人,必须点醒你两句,这花花人间遍地是诱惑,咱要认清事情的真伪,旧日浮云不可知,人要活在当下,陈聪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为人正直善良,可是谦谦君子。与你相配实乃天作之合,你可不能因为一句玩笑话误了终身大事。”

    任舍初到两道沟时王幼娥还是个黄毛丫头,当时吹了几句大话,说是日后要取王幼娥为妻,这丫头片子信以为真,如今任舍要为嘴上的过失承担责任。

    “玩笑话?那藏了十六年的女儿红是谁喝的?要不让我爹来评评理!”

    王幼娥是真的喜欢任舍,遥想当日,任舍提劣酒孤身说退于景阳之时王幼娥就站在山坡上,那挥洒自如豪情纵意的身影让女儿家的心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如今花开正艳,又怎能凋零。

    “且慢!任某承认那坛女儿红实属佳酿,但咱也要讲理啊!你且听任叔讲:人生匆匆过,心中依恋起初的绝非是最好的,只要用心找好男儿有一大把,陈聪有龙虎之相,日后绝对会腾飞万里,比任叔这把老骨头强上百倍。”任舍自提一个辈分,想让这丫头断了念想。

    “整日坐在门槛上傻笑的龙虎我没见过,你是不是移情别恋刘寡妇?”王幼娥指着任舍的鼻子问道。

    “笑话!任叔岂是那种朝三暮四之人,刘寡妇只不过是贪恋任叔的样貌才到处散播谣言。哎!实话与你说了吧!任叔早已娶妻了。那是在一个阴雨的午后,任叔的妻子不幸病逝,任叔我悲痛交加,放弃了当劝桑者的资格,躲进两道沟的深山颓废度日,至此立下重誓余生不娶,所以王姑娘死了这条心吧!”任舍的面部表情生动丰富,将一个丧偶的鳏夫演绎的淋漓尽致。

    “胡说,上次你还说妻子坠崖而死,要再娶七八个填房延续子嗣。”

    “那是悲愤交加说的气话。”

    “不信,那日你在我家吃着肉食,笑的可开心了!”

    “悲极生喜嘛!”……

    王幼娥在任舍的房中闹了半夜,终于还是被任舍的三寸不烂之舌劝了回去。

    ……………………………………………………

    第二日,清晨。

    顶着黑眼圈的任舍被拉到了王家老坟地,处理犯丧事宜。

    犯丧,是棉城周边的说法,指的是先祖尸骨不化,积攒了怨气施加在后辈子孙上,致使后辈家中诸事不顺。

    要想解除这诸事不顺,需要掘开先人坟墓。挖出尸骨给予火化,再以衣冠入冢,方才能平息祸端。

    “任大少,请吧!”王宗准备好黄纸交在任舍手中。

    任舍接过符纸立于墓碑前方,斟过三碗酒,插上一炷香,口中念念有词。

    “王氏先考,功德连绵,后辈子孙…………,移居当在今日!起!”

    任舍取了一块石头将符纸压在石碑上,王家长工开始挖掘坟墓。

    当年王家老父可算是风光大葬,宴席摆了七日,王氏兄弟披麻戴孝三月,可称两道沟的头一份。

    去土见棺椁,王氏兄弟伏地哭泣,大呼不孝,而其余的长工也只能再跪一次王家老父,只有任舍盘坐在墓碑前,如童子拜佛一般的打瞌睡,昨晚任舍婉拒了一位妙龄少女,可费了不少功夫,王宗真得好好谢谢他。

    “任大少,起棺了。”

    “好!开棺。”

    任舍起身拿起石头下的黄纸,将这一整叠撒向了半空,黄纸多数飘落在棺椁周围。

    “卡!”

    棺椁被缓缓打开,王家老父再见天日,整个尸身十年保存完整,就如当年下葬时一般。而在棺身左侧有异样情况。

    一群长着翅膀的白色小蚂蚁塑成了一幅图案:从远处观去是一匹马与一个人,这个人的一只脚已经蹬在马背上,只差这翻身的一步便可完全上马。

    这可不是什么犯丧,而是福泽之兆,一步登马背,万世富贵翁。只可惜由于开棺的阳光射入,这些蚂蚁全数化为灰烬。

    王家祖上的阴德全毁在了任舍手中,而这家伙还一脸得意的说道:“看吧!我就说是犯了,这尸身十年都不化,赶快拿出来烧了!弄不好要尸变哦!”

    你说这家伙可不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