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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篇(六)

    “晃晃!”

    火苗儿窜的一丈高,王家老父的尸身化作灰烬,福缘墓葬尽数捣毁,任舍身上又背了一桩冤孽,全是银钱作祟。

    “王兄长现在大可放心,日后家中风调雨顺,子孙后代同享其福。”

    任舍是两道沟唯一一位神鬼术士,好坏都是出自他口,为了银两他自然不会吝啬赞美之言。

    “但愿吧!”王宗本想花钱买心安,但此时他心神越发憋闷。

    “东家!棉城的劝桑老爷来了!”

    传话的长工爬上坡地,王宗王佐兄弟大惊失色,谁也没想到劝桑老爷会提前时日来两道沟。

    “快!回家换衣。”

    王氏兄弟率先走下坡地,劝桑老爷一来,他们连老父的骨灰都不顾了,任由其飘散在空中…………

    邻水碾麦场,是两道沟百姓遇事聚集的场所,此时麦场中站满了佃农租户,嘈杂的交谈声不绝于耳。

    “任叔!这儿!”

    周心林在角落处兴奋地招手,示意任舍前来同坐。

    任舍穿过人群席地坐在周瞎子身旁,而腰背佝偻的周瞎子还在用锉刀磨着手中的原木,为干爹徐天君打造手臂。

    “周瞎子,心林今日精神不错!”任舍摸着周心林的发髻说道。

    “咳咳咳!算是续上了,一年之内可保无虞。你今日又去干缺德事了吗?”周瞎子摇头笑道。

    “是帮王宗积德,他再搜刮几年可就要断子绝孙了。”任舍掂着布袋中的银两不屑笑道。

    “当!”

    陈家的老古钟发出鸣响,席地而坐的百姓逐渐停止了攀谈,陈希文与王氏兄弟在碾麦场中心露面。三人都穿着破衣烂衫,做足了寒酸的假象。

    “各位乡民静一静!棉城的劝桑老爷有话要讲!”

    随着陈希文的开口,麦场旁走来三人,三人身着白衣长服,右胸前刺绣的麦穗,为首者年纪不过三十,相貌堂堂威武不凡,是两道沟的老熟人,六年前因为药材问题前来闹事的于景阳。

    “于景阳?他何时当了劝桑客!”

    劝桑者,是赵北域的特殊人群,手中握有生杀大权,劝导百姓耕田桑种,管理城属地各方事宜。

    “诸位乡邻可还记得少不更事的于景阳,今日于某又回来了。”

    于景阳立于方寸中央面色和善,谦谦有礼,与当初那个喊打喊杀的毛头小伙子大有不同。

    陈希文与王宗的脸色都不好看,当年他们和于景阳闹得厉害,如今人家得了大权,只怕以后的日子不会那么舒坦了。

    “哈哈哈!诸位不必紧张,于某既然担任了劝桑者,自然会秉公办事,不计较私人恩怨。”

    劝桑者的选拔制度十分严格,品行是重要的佐证,凡入选者不能因私废公,否则会遭受严厉的惩处。

    “任叔,快看!于大魔头!”

    周心林对于景阳十分熟悉,在任舍口中这家伙往往是邪恶形象的化身,而任大少就是手持正义之剑的侠士,大战魔头的场景是一日一换,少年印象深刻。

    任舍立即捂住周心林惹事的口,任大少何曾想过这家伙当上劝桑者,看来以后吹嘘要换一个人选了。

    “诸位乡邻,今日于某前来有三件事,第一件,劝桑者孙汝之贪渎弄权,已被于某斩杀。日后断然不会再出现私相受贿,压迫乡邻的情况。”

    孙汝之可是陈王两家大户的靠山,这十几年来陈希文与王宗可是给其塞了不少银两,如今大山轰然倒塌,心血付之东流。

    不过陈王两家倒也不惧,两家在两道沟盘踞已经二三百年,这遭逢劝桑者换届也是常有的事,只要再出多些银两,一切难事便会迎刃而解。

    “其次,棉城稷官孙耀阳擅权独断,罔顾教义,已被新任稷官所取代,特此告知诸位,还棉城朗朗晴空。”

    稷官孙耀阳也折了!这可是破天的大事啊!孙耀阳在棉城统治少说也有三百载光阴,那可是孙家的一世祖,和徐天君,五山爷一样的神明存在,如今孙家被连根拔起,棉城的天真的要换了,陈希文与王宗此时已经面如死灰,静静等待降临的恶果。

    “最后便是劝课农桑,惩处两道沟欺压百姓之人,诸位乡邻皆可畅所欲言,于某定会秉持公器,严惩首恶!”

    于景阳说的是热血沸腾,但反观两道沟的百姓满脸全是麻木,他们自祖辈上便过着这样的生活,习惯了陈王两家的压迫,奴从了棉城孙氏的统治,一时间难以改变。

    “子曰: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诸位乡邻不要拘束,棉城自今日起重归车辙,百姓源本,农重商末,家有耕田,丰衣足食。”

    “啥?这说的是个啥?你听懂了吗?”

    “不懂!看这劝桑老爷自己说的激动万分啊!”

    两道沟的百姓绝大多数目不识丁,这些言语教诲根本改变不了他们心目中的原状,在他们看来,这些家伙每年来坐而论谈一次,不过是走个流程,到最后还是陈王两家说了算。

    于景阳抱着满腔热血前来劝说农桑,但效果甚微,同时他也心生怜悯之情,这些百姓生活过于艰苦,根本没有经历过教义治下的桃源,这真是棉城稷官的过失,也是自己这些劝桑者的过错。

    于景阳转身之际看到了在麦场边缘昏昏欲睡的任舍,嘴角洋溢了三分,心中起了主意。

    为什么放着人才不用呢?任舍的口才于景阳至今都佩服万分,当日的一席话说的他晕头转向,后来他离家求学也有任舍的一部分原因。

    “任大少何在?”于景阳朗声高呼。

    任舍暗道了一声糟糕,这家伙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看来是要对任某实施毁灭性的打击报复了,我命休矣啊!

    “呵呵!于兄长,别来无恙!”任舍懒洋洋的起身,随意一拜道。

    “任大少,于某与你做个买卖如何?”于景阳知道任舍爱财如命,当初他前来说退自己,也是收了陈王两家的礼钱,对于这种人生意买卖最为合适。

    “哦!于兄长,以你我二人的关系何谈买卖二字,兄长一句令下,愚弟万死不辞啊!”任舍就如那大义的高士,说着最硬朗的话,盯着最肥美的钱袋。

    “二十两纹银乃是于某一月的俸禄,于某便以此作价,请任大少帮我说通两道沟的乡邻。”于景阳直接将钱袋掷到任舍手中。

    “哎呀!于兄长何故如此客气,那任某就尝试一番。”

    任舍将钱袋揣入破烂广袖袍中,打了打屁股上的尘土,大步走到碾麦场中。

    “咳咳咳!各位叔伯兄弟,是不是没有听懂于兄长刚才说了些什么?”

    任舍大手一挥,广袖袍随风而起,右手二指点向苍穹,丹凤眼大义凛然,神棍的形象瞬间高涨。

    “昨日忽闻徐天君托梦,任某得知了一个天象命数,诸位要撞大运发大财了。”

    “徐天君如何说的?”

    徐天君比起什么劝桑教义可管用多了,两道沟的百姓都吃这一套。

    “文老九,且上前来!”

    任舍点了一位两道沟百姓,随即双手掐算,口中念念有词。

    “文老九,想不想住王家的侧厢房,那可是带着洗澡桶的哦!”

    “想,做梦都想!”

    “好,你且站到我身后!”

    “冯冬子,想不想要一个陈家的粮仓养猪啊!”

    “好!那可真是太好了!”

    “丁婶,北沟的地想不想多要两亩啊?”

    “想。”

    “周瞎子,想不想睡王佐的娘子啊!”

    “滚。”…………

    就这样,任舍点了十几位两道沟的百姓,给予他们心中祈愿,调动百姓的积极性。

    “嗯!既然诸位想要这些东西,便告诉于兄长是何人长期为虎作伥,欺压良善!”

    “这……”各家百姓心知肚明,但还是无人敢说出陈王两家的恶行。

    “踏!”

    任舍脚下重重一踏,激起尘土飞扬。

    “诸位快!若是不说这愿望可就不灵了!徐天君可会降罪尔等。”

    任舍面色涨得通红,眼看就要破功,冯冬子快步走向于景阳。

    “劝桑老爷,是陈希文将土地租种给农户,每年要在收成中…………”

    一人开口,百人随行。陈王两家的恶行被纷纷揭了出来,于景阳命人用笔记录,作为证供底案。

    任舍靠着神鬼之说调动愚昧百姓,做法虽有误,但用意尚佳,也算功德一件。

    “夫昨日见鲲鹏,腾飞九万里……”

    任舍揣着两包沉颠颠的银两走下碾麦场,带着刺耳的歌谣与周瞎子并肩同行。

    “周瞎子,你不要王佐的娘子,也可以要两亩土地嘛!何故先走啊?”

    “我用不着!有命要,也没命种,还是留给其他人吧!”周瞎子自知时日无几,想的也十分豁达。

    “任叔,那你为什么不要?是怕于大魔头吗?”

    “可不敢乱说,任叔与于景阳可是烧黄纸磕响头的兄弟,话说棉城于景阳乃是一代英豪,当年……”

    任舍的故事又变了模样,但周心林依旧听得津津有味,至于任舍为什么不要土地,原因和周瞎子一样,用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