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各自怀疑拿错了剧本
等到女帝一行人来到紫宸殿，什么六部尚书、侍郎，督察院院使、副使，政通司司使、副使，大理寺寺卿，国子监祭酒等一众朝廷文官大佬们都已经殿中候着了。
女帝身后，还有那些装满弹章的红箧，这些红箧也被女帝下令一并让人带了过来。
女帝踏入殿中，径直朝紫宸殿中的宝座而去。等她落座后，众臣丹墀下按班站好，齐齐对着她埋头躬身行礼道：“臣等见过陛下，陛下万寿。”
“免礼吧”等了好一会儿，众臣才听到宝座上传来女帝声音。抬头一看，宝座上女帝，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然后，女帝也不啰嗦，吩咐着女官将红箧里的弹章取出一些来让殿内的众臣翻看。
被叫来殿中的都是各方的大佬，今日发生之事，大都心中有数。即使没数的，到现在也有所耳闻，只要不是瞎子，他们在进紫宸宫的时候，必然会看见紫宸门外，百官叩阙的场景。
虽然，他们这些人身为一方大佬，不会掺合到华太师一伙人组织的叩阙行动之中，因为那太极端了。但是，他们之中，除了少数几人约束了各自衙门的属官之外，其他人都默许甚至鼓励手下属官参与此事。从这，也不难看出他们各自的态度。
他们虽和华太师分属不同的势力，鉴于女帝愈加的强势，只要能给她添堵，他们也是毫不客气。此事若成，他们也乐见其成。此事若败，他们的损失也不过就是一些低阶官员罢了，对他们势力影响不大。
而且，奉宸府中的实际内情，殿中这些他位高权重的大佬也都听说过一二。之所以抓住不放，就是要寻个由头让女帝难堪。这女帝还不能公开解释，说出奉宸府的实际情况。如果女帝敢将奉宸府的实情说出，那又会成为一个新的大麻烦。而清楚一些内情众臣，眼下这种情况，自是不会站出来帮女帝解释。
一时间，殿中的众臣从女官手中将弹章接过，默默地翻看起来，都是一副波澜不惊，早有预料的样子。
唯有国子监祭酒孔嘉，本来还一脸严肃的看着手里弹章，可越看表情越古怪。他有些不信的抬头看看了殿中的其他人，见其他人依旧还是那副表情，这才继续埋头看了下去。翻看到最后，他有些难以置信看到这份弹章的署名，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这才抬头一脸惊诧看向宝座上的女帝。
很明显，女帝早就注意着他了，见他抬头，女帝隐晦的与他对视了一眼。作为女帝曾经的老师，孔嘉瞬间从她眼神中领会到了某些意图。于是，他合上手里的弹章，老神的站在那里，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平静模样。
待殿内的所有人都看过弹章之后，却诡异的无人言语，一时间，紫宸殿中安静的可怕。
沉默了好一会，众臣才听到女帝开口道：“诸卿都乃朕之肱骨，不知看了这些弹章之后，有何感想啊？”
她话音刚落，还未等到其他人开口，孔嘉就往前一步，跪了下去，口中大声道：“百官受人挑唆，以至于跑到紫宸门外叩阙，惊扰陛下，着实可恨。臣请陛下下令彻查此事，找出幕后之人，杀之，以儆效尤。”
殿中其他众臣闻言，脑袋上纷纷冒出问号，一脸疑惑的看向了孔嘉，都有一种：大哥，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感觉。
宝座上女帝也装作一脸诧异的模样，问道：“老师何出此言。”
孔嘉抬头看了看女帝表情，心说：演的不错，不愧为我的学生。然后双手呈起自己手中弹章，说道：“请陛下御览臣之手中弹章，一看便知臣为何出此之言。”
女帝朝青红看去，青红立马从丹墀上拾级而下，来到孔嘉身前，拿过他手中弹章，又拾级而上，将弹章呈交给女帝。
女帝接过弹章，先是开口说道：“老师先起来吧。”
孔嘉嘴里说道：“谢陛下。”然后站起了身子。
看到孔嘉起身，女帝这才翻看起手里弹章。她的表情，也表现出犹如刚才孔嘉初见这份弹章时那种惊诧。
剩下的众臣看着师徒两人的表演，皆是一头的雾水，其中的华太师，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半响，女帝看过弹章之后，举着手里弹章向孔嘉问道：“老师以为，这弹章中所奏之事，有几分可信。”
孔嘉答道：“其人言之凿凿，应该不假。”
女帝又问：“老师说其言不假，可此事将朕牵涉其中，朕却一无所知。”
孔嘉歪着头，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又开口说道：“这其中内情，恐怕要问吴司使了。”说完，看向站在女帝身旁的青红。
这四位在女帝身边从小陪着女帝一起长大青婢，在女帝登基之后，皆赐为国姓，因此孔嘉才会唤作青红为吴司使。
随着孔嘉看向自己，青红恰巧也装做一副懵懂样子。见状，女帝顿时做出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朝青红说道：“青红你来解释解释，为何一个御史都知道你们皇城司的安排，而朕却被蒙在鼓里。是你们皇城司没把朕放在眼里，还是你们皇城司太过无能。”说完，将手中弹章扔向青红。
殿内的华太师听到女帝说到了御史，顿时明白心中那一丝隐隐的不安来自哪里，果然严松那里出了什么变故。又想着自己还有后手，眼下也情况不明朗，就依旧老实的站在那里。
青红打开女帝扔过来的弹章，一目十行的迅速看完。然后装作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立马跪倒在丹墀之上，口中说道：“请陛下恕罪，弹章所言，确有其事。不过此事涉及机密，所以未曾向陛下言明。本来打算此事尘埃落定，再向陛下禀明。”
“好一个事涉机密，竟然将朕蒙在鼓里，如若没有今日之事，你就还不肯对朕言明吗？”女帝拍着御案说道。
“奴婢知错，请陛下降罪。”青红埋头磕在了地上。
“你以为你一句知错就完了，就因为你不肯对朕言明，以至于让百官误解朕、弹劾朕，更甚至于今日要闹到紫宸门前来叩阙。昨日大朝会之后，你就应该告诉朕其中的原委，也不至于今日此事闹到如此场面。说，为何昨日都不肯对朕言明？”女帝这会儿甚至从宝座上站了起来，装作一副怒极的样子，朝着青红喝骂道。
青红闻言后，抬起头来，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期期艾艾的说道：“因为赵安对奴婢说，如果今日……”
“什么，竟然其中还有这个蠢货挑唆！来人，将赵安带过来！”女帝说完，又坐回到宝座之上，一副气咻咻的模样。
当即，就有两个女官得令而去。
这时，殿中的其他人这才有些明悟，看女帝言语中的意思，此次百官针对她弹劾以及叩阙，是针对错了，她根本就没错。
卫亘和陈一瀚相互对视一眼，纷纷见到对方眼中的惊诧，然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华察。
华察见两人看向自己，微不可察的朝二人摇了摇头，示意两人冷静，然后就想开口说话。
他才准备朝前迈出一步，就被女帝开口打断：“我知道太师想问什么，此事不急，等到将赵安那个蠢货带过来后再说不迟，朕还一肚子委屈呢。”说完，女帝依旧还是装作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华察见状，只得退了回去，一时间，殿内众臣也都不好开口。都默默地站在那里，不过也都心思各异，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刻钟后，赵安被皇城司的人员快马押到，来到了紫宸门前。前来叩阙的百官之中，有人认识他的，定是觉得他一定是被女帝从司狱大牢中押来问罪的。交头接耳之下，一时间，百官顿时沸腾，口号的声音更加有劲了。只有跪在其中的严松，偷偷抬头看着赵安踏入紫宸门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不多时，赵安就被女官带到了紫宸殿内。
踏入紫宸殿后，赵安悄悄打量了一下殿内的情形，心中也有些忐忑，也不知道那位司使大人是否按自己的计划行事。
站定过后，赵安躬身行礼，朝女帝说道：“微臣赵安，见过陛下。”
宝座上的女帝冷哼一声，还未说话，旁边一位大臣就开口喝道：“大胆赵安，你可知罪？”
赵安扭头看向他，心道：女帝都未开口，你一个臣子起什么哄啊。然后又看了看女帝，等了一会儿，发现她根本就毫无动作。于是只得向那位开口大臣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是？”
“吾乃戚伟，忝居政通司司使。”开口的大臣回道。
原来是伟哥啊，伟哥你好，伟哥再见。赵安于是反问道：“戚大人在我刚踏入殿中就问在下是否知罪，在下想知道我究竟所犯何罪？”
戚伟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指着赵安说道：“大胆赵安，竟还不知所犯何罪。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诋毁陛下清誉，直言自己乃是陛下最宠爱之人，是也不是？”
华太师一伙人见戚伟突然跳了出来，直接责问赵安，互相之间又悄悄了对视一眼，均觉得有些诧异。不过诧异归诧异，他们脸上的喜色还是藏不住的。这戚伟不是他们势力的人，平日里一直严守中立，眼下却头一个站出来向赵安发难。这让华太师心中有种，此人是在纳投名状的错觉。顿生大势在我优越感，君不见中立派都倒向了己方。
赵安听到这位戚大人问话后，沉吟半响才回答道：“是。”
“既然你已承认确有其事，为何还不认罪？”戚伟又问道。
“这其中另有内情，我只是……”赵安话还未说完，就被戚伟打断：“既有有内情，为何还不如实招来，眼下陛下和朝堂衮衮诸公皆在，还能冤枉你不成。”
听到这位戚大人的话后，赵安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这位伟哥，怕是队友啊。于是装作一副不好开口样子，期期艾艾的说道：“眼下事未全功，怕道出内情之后，恐空亏一篑。”
这下，殿内的众臣品出味道来了，娘的，戚伟这家伙竟然是来帮赵安开脱的，是敌非友啊。于是，卫亘就想开口插话。
只是他还未开口，就被宝座上上女帝抢先了，只见女帝依旧一副气咻咻的模样，喝问道：“连对朕都不能言说了吗？刚才朕问青红其中内情，青红说是这是你说的此事不能向朕言明。可是此事将朕牵扯其中，又不对朕言明，导致群臣误解，上书弹劾。赵安，你好大的胆子啊。“
赵安立马跪地，喊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想毕其功于一役，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才未让司使大人对陛下言明。于是，其中内情，就我们两人所知。不过微臣从未想过要陷陛下于不义，还请陛下明察。”说完，头埋了下去。
“那你说就你跟青红知道此事内情，那严松一个小小的言科御史，为何会知道其中之事呢？”女帝又问道。
赵安傻了，计划里没这出戏啊，难道自己拿错了剧本？顿时就不知道如何回答。
“怎么，不说话了？青红，起来吧，将你手中弹章交给他看看，看他如何解释。”女帝紧接着又说道。
跪了半天的青红，这才起身，将手中弹章交给赵安。赵安这才乘机抬头，他一眼懵逼看着青红，眼神中透露着这是怎么回事？青红却隐蔽回他一个微笑，然后退到一边。
赵安接过弹章，却在想刚才她那一笑是什么意思，手里也不闲着，打开弹章看了起来。
才看了一半，赵安心中就直呼好家伙。我就只想脱罪，平息舆论，女帝和青红这两娘们却想来个大的。这不仅仅要改戏、加戏，还硬生生加人进来。可是你们也提前通知一声啊，吓得他以为出什么意外呢。
华太师一伙人听到女帝说到了严松，心中更是不安了起来，其他人又纷纷扭头看向了他。华察此时心中也已确定，这严松被皇城司的人一吓，竟然没有按原来的计划弹劾女帝，而是另写了其他东西。看模样，还有可能是对赵安此事的开脱之词。华太师顿生一阵怒火，心里直骂严松是个叛徒。可是这严松弹章里究竟写了什么，他也不敢断言，于是朝着几人隐蔽的回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只有静观其变了，也不敢轻易开口了。
赵安看完手中弹章，心思一转，朝女帝说道：“严大人知其内情，是微臣告知的。微臣在牢中听闻大朝会上之事后，知道这事是因严大人而起，又闻严大人是个一心为公之人，遂托人将内情告知。并千万嘱咐，希望在此事未成之前，万万不可告知他人，没想严大人竟第一时间就将其中内情上书禀明陛下。可见严大人是个大大的忠臣啊，微臣不如他。”语气中竟然还有一丝挫败感。
一直站在那里没什么戏份的孔嘉这时候突然开口：“赵安，你说你是托人将其中内情告知的严松，你在牢中乃是待罪之身，谁肯帮你。”
赵安想了想，答道：“是前皇城司指挥使尤万尤大人，他禁不住我的哀求，这才帮我送的消息。后来还听说了他因为帮我的缘故，摔断了腿，尤大哥，好人呐。”
尤万一心想着撇开此事，为此，还不惜自残诈伤，没想到赵安一句话，又将他拉了进来。
而孔嘉问完话后，点点头，退回了一边，又不再言语了。他突然开口的意思，就是要帮忙补上这么有明显破绽的的一环。之后的事，当然由皇城司去搞定。
而一边的卫亘则是显得有些心急，华太师刚才那安抚的眼神也没起到什么效果。眼下的场面跟他想象中很不一样，在他的相像之中，这会儿不该是他们一伙人借着百官弹劾和叩阙，再振臂一呼，联合其他人一起将女帝逼到墙角吗？眼下这场景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此时的他，就像市井内那些演大戏伶人一般，一出自己排了许久大戏，等到演出之时，满心欢喜的上台了，以为自己能演一出好戏。没成想，上台之后，才发现拿错了剧本。要知道，他为了眼下之事，可赔了好多人情出去，此事若是不成，最受伤的就是他了。
卫亘本就不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他能进入内阁，一是靠鹿鸣山嫡传弟子的身法，说起来，鹿鸣山的大宗师还是他的师弟。第二嘛，就是靠他资历，加上女帝无人可用，硬生生地熬上去的。
比如这会儿，殿内其他众臣都隐隐察觉到不对，暂时偃旗息鼓了。就他实在忍不住了，突然跳了出来。
卫亘朝女帝躬身行礼道：“陛下，眼下我们讨论是百官上书弹劾和叩阙的之事，陛下之前不是说要给臣等一个交代吗？为何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
华太师看着卫亘开口，顿时知道不妙。果不其然，卫亘话音才落，就见宝座上女帝脸上变了一副颜色。
只见女帝脸色一肃，不再是刚才那副气咻咻的模样。她冷冷的盯着卫亘，轻起朱唇，声音也不大，可落在卫亘的耳中，却分明听到了些许杀意。
“卫阁老莫急，朕说了此事要给众臣一个交代，就必会有一个交代。眼下不是说其中另有内情吗，理清其中内情之后。孰是孰非，想必阁老身为鹿鸣山嫡传，定不会行那小人行径，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说完，女帝便不再看他，朝着青红吩咐道：“去，把那个叫严松的御史给朕带来。”
青红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一时间，众臣摄于女帝威势，都未开口，紫宸殿内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女帝身后，还有那些装满弹章的红箧，这些红箧也被女帝下令一并让人带了过来。
女帝踏入殿中，径直朝紫宸殿中的宝座而去。等她落座后，众臣丹墀下按班站好，齐齐对着她埋头躬身行礼道：“臣等见过陛下，陛下万寿。”
“免礼吧”等了好一会儿，众臣才听到宝座上传来女帝声音。抬头一看，宝座上女帝，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然后，女帝也不啰嗦，吩咐着女官将红箧里的弹章取出一些来让殿内的众臣翻看。
被叫来殿中的都是各方的大佬，今日发生之事，大都心中有数。即使没数的，到现在也有所耳闻，只要不是瞎子，他们在进紫宸宫的时候，必然会看见紫宸门外，百官叩阙的场景。
虽然，他们这些人身为一方大佬，不会掺合到华太师一伙人组织的叩阙行动之中，因为那太极端了。但是，他们之中，除了少数几人约束了各自衙门的属官之外，其他人都默许甚至鼓励手下属官参与此事。从这，也不难看出他们各自的态度。
他们虽和华太师分属不同的势力，鉴于女帝愈加的强势，只要能给她添堵，他们也是毫不客气。此事若成，他们也乐见其成。此事若败，他们的损失也不过就是一些低阶官员罢了，对他们势力影响不大。
而且，奉宸府中的实际内情，殿中这些他位高权重的大佬也都听说过一二。之所以抓住不放，就是要寻个由头让女帝难堪。这女帝还不能公开解释，说出奉宸府的实际情况。如果女帝敢将奉宸府的实情说出，那又会成为一个新的大麻烦。而清楚一些内情众臣，眼下这种情况，自是不会站出来帮女帝解释。
一时间，殿中的众臣从女官手中将弹章接过，默默地翻看起来，都是一副波澜不惊，早有预料的样子。
唯有国子监祭酒孔嘉，本来还一脸严肃的看着手里弹章，可越看表情越古怪。他有些不信的抬头看看了殿中的其他人，见其他人依旧还是那副表情，这才继续埋头看了下去。翻看到最后，他有些难以置信看到这份弹章的署名，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这才抬头一脸惊诧看向宝座上的女帝。
很明显，女帝早就注意着他了，见他抬头，女帝隐晦的与他对视了一眼。作为女帝曾经的老师，孔嘉瞬间从她眼神中领会到了某些意图。于是，他合上手里的弹章，老神的站在那里，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平静模样。
待殿内的所有人都看过弹章之后，却诡异的无人言语，一时间，紫宸殿中安静的可怕。
沉默了好一会，众臣才听到女帝开口道：“诸卿都乃朕之肱骨，不知看了这些弹章之后，有何感想啊？”
她话音刚落，还未等到其他人开口，孔嘉就往前一步，跪了下去，口中大声道：“百官受人挑唆，以至于跑到紫宸门外叩阙，惊扰陛下，着实可恨。臣请陛下下令彻查此事，找出幕后之人，杀之，以儆效尤。”
殿中其他众臣闻言，脑袋上纷纷冒出问号，一脸疑惑的看向了孔嘉，都有一种：大哥，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感觉。
宝座上女帝也装作一脸诧异的模样，问道：“老师何出此言。”
孔嘉抬头看了看女帝表情，心说：演的不错，不愧为我的学生。然后双手呈起自己手中弹章，说道：“请陛下御览臣之手中弹章，一看便知臣为何出此之言。”
女帝朝青红看去，青红立马从丹墀上拾级而下，来到孔嘉身前，拿过他手中弹章，又拾级而上，将弹章呈交给女帝。
女帝接过弹章，先是开口说道：“老师先起来吧。”
孔嘉嘴里说道：“谢陛下。”然后站起了身子。
看到孔嘉起身，女帝这才翻看起手里弹章。她的表情，也表现出犹如刚才孔嘉初见这份弹章时那种惊诧。
剩下的众臣看着师徒两人的表演，皆是一头的雾水，其中的华太师，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半响，女帝看过弹章之后，举着手里弹章向孔嘉问道：“老师以为，这弹章中所奏之事，有几分可信。”
孔嘉答道：“其人言之凿凿，应该不假。”
女帝又问：“老师说其言不假，可此事将朕牵涉其中，朕却一无所知。”
孔嘉歪着头，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又开口说道：“这其中内情，恐怕要问吴司使了。”说完，看向站在女帝身旁的青红。
这四位在女帝身边从小陪着女帝一起长大青婢，在女帝登基之后，皆赐为国姓，因此孔嘉才会唤作青红为吴司使。
随着孔嘉看向自己，青红恰巧也装做一副懵懂样子。见状，女帝顿时做出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朝青红说道：“青红你来解释解释，为何一个御史都知道你们皇城司的安排，而朕却被蒙在鼓里。是你们皇城司没把朕放在眼里，还是你们皇城司太过无能。”说完，将手中弹章扔向青红。
殿内的华太师听到女帝说到了御史，顿时明白心中那一丝隐隐的不安来自哪里，果然严松那里出了什么变故。又想着自己还有后手，眼下也情况不明朗，就依旧老实的站在那里。
青红打开女帝扔过来的弹章，一目十行的迅速看完。然后装作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立马跪倒在丹墀之上，口中说道：“请陛下恕罪，弹章所言，确有其事。不过此事涉及机密，所以未曾向陛下言明。本来打算此事尘埃落定，再向陛下禀明。”
“好一个事涉机密，竟然将朕蒙在鼓里，如若没有今日之事，你就还不肯对朕言明吗？”女帝拍着御案说道。
“奴婢知错，请陛下降罪。”青红埋头磕在了地上。
“你以为你一句知错就完了，就因为你不肯对朕言明，以至于让百官误解朕、弹劾朕，更甚至于今日要闹到紫宸门前来叩阙。昨日大朝会之后，你就应该告诉朕其中的原委，也不至于今日此事闹到如此场面。说，为何昨日都不肯对朕言明？”女帝这会儿甚至从宝座上站了起来，装作一副怒极的样子，朝着青红喝骂道。
青红闻言后，抬起头来，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期期艾艾的说道：“因为赵安对奴婢说，如果今日……”
“什么，竟然其中还有这个蠢货挑唆！来人，将赵安带过来！”女帝说完，又坐回到宝座之上，一副气咻咻的模样。
当即，就有两个女官得令而去。
这时，殿中的其他人这才有些明悟，看女帝言语中的意思，此次百官针对她弹劾以及叩阙，是针对错了，她根本就没错。
卫亘和陈一瀚相互对视一眼，纷纷见到对方眼中的惊诧，然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华察。
华察见两人看向自己，微不可察的朝二人摇了摇头，示意两人冷静，然后就想开口说话。
他才准备朝前迈出一步，就被女帝开口打断：“我知道太师想问什么，此事不急，等到将赵安那个蠢货带过来后再说不迟，朕还一肚子委屈呢。”说完，女帝依旧还是装作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华察见状，只得退了回去，一时间，殿内众臣也都不好开口。都默默地站在那里，不过也都心思各异，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刻钟后，赵安被皇城司的人员快马押到，来到了紫宸门前。前来叩阙的百官之中，有人认识他的，定是觉得他一定是被女帝从司狱大牢中押来问罪的。交头接耳之下，一时间，百官顿时沸腾，口号的声音更加有劲了。只有跪在其中的严松，偷偷抬头看着赵安踏入紫宸门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不多时，赵安就被女官带到了紫宸殿内。
踏入紫宸殿后，赵安悄悄打量了一下殿内的情形，心中也有些忐忑，也不知道那位司使大人是否按自己的计划行事。
站定过后，赵安躬身行礼，朝女帝说道：“微臣赵安，见过陛下。”
宝座上的女帝冷哼一声，还未说话，旁边一位大臣就开口喝道：“大胆赵安，你可知罪？”
赵安扭头看向他，心道：女帝都未开口，你一个臣子起什么哄啊。然后又看了看女帝，等了一会儿，发现她根本就毫无动作。于是只得向那位开口大臣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是？”
“吾乃戚伟，忝居政通司司使。”开口的大臣回道。
原来是伟哥啊，伟哥你好，伟哥再见。赵安于是反问道：“戚大人在我刚踏入殿中就问在下是否知罪，在下想知道我究竟所犯何罪？”
戚伟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指着赵安说道：“大胆赵安，竟还不知所犯何罪。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诋毁陛下清誉，直言自己乃是陛下最宠爱之人，是也不是？”
华太师一伙人见戚伟突然跳了出来，直接责问赵安，互相之间又悄悄了对视一眼，均觉得有些诧异。不过诧异归诧异，他们脸上的喜色还是藏不住的。这戚伟不是他们势力的人，平日里一直严守中立，眼下却头一个站出来向赵安发难。这让华太师心中有种，此人是在纳投名状的错觉。顿生大势在我优越感，君不见中立派都倒向了己方。
赵安听到这位戚大人问话后，沉吟半响才回答道：“是。”
“既然你已承认确有其事，为何还不认罪？”戚伟又问道。
“这其中另有内情，我只是……”赵安话还未说完，就被戚伟打断：“既有有内情，为何还不如实招来，眼下陛下和朝堂衮衮诸公皆在，还能冤枉你不成。”
听到这位戚大人的话后，赵安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这位伟哥，怕是队友啊。于是装作一副不好开口样子，期期艾艾的说道：“眼下事未全功，怕道出内情之后，恐空亏一篑。”
这下，殿内的众臣品出味道来了，娘的，戚伟这家伙竟然是来帮赵安开脱的，是敌非友啊。于是，卫亘就想开口插话。
只是他还未开口，就被宝座上上女帝抢先了，只见女帝依旧一副气咻咻的模样，喝问道：“连对朕都不能言说了吗？刚才朕问青红其中内情，青红说是这是你说的此事不能向朕言明。可是此事将朕牵扯其中，又不对朕言明，导致群臣误解，上书弹劾。赵安，你好大的胆子啊。“
赵安立马跪地，喊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想毕其功于一役，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才未让司使大人对陛下言明。于是，其中内情，就我们两人所知。不过微臣从未想过要陷陛下于不义，还请陛下明察。”说完，头埋了下去。
“那你说就你跟青红知道此事内情，那严松一个小小的言科御史，为何会知道其中之事呢？”女帝又问道。
赵安傻了，计划里没这出戏啊，难道自己拿错了剧本？顿时就不知道如何回答。
“怎么，不说话了？青红，起来吧，将你手中弹章交给他看看，看他如何解释。”女帝紧接着又说道。
跪了半天的青红，这才起身，将手中弹章交给赵安。赵安这才乘机抬头，他一眼懵逼看着青红，眼神中透露着这是怎么回事？青红却隐蔽回他一个微笑，然后退到一边。
赵安接过弹章，却在想刚才她那一笑是什么意思，手里也不闲着，打开弹章看了起来。
才看了一半，赵安心中就直呼好家伙。我就只想脱罪，平息舆论，女帝和青红这两娘们却想来个大的。这不仅仅要改戏、加戏，还硬生生加人进来。可是你们也提前通知一声啊，吓得他以为出什么意外呢。
华太师一伙人听到女帝说到了严松，心中更是不安了起来，其他人又纷纷扭头看向了他。华察此时心中也已确定，这严松被皇城司的人一吓，竟然没有按原来的计划弹劾女帝，而是另写了其他东西。看模样，还有可能是对赵安此事的开脱之词。华太师顿生一阵怒火，心里直骂严松是个叛徒。可是这严松弹章里究竟写了什么，他也不敢断言，于是朝着几人隐蔽的回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只有静观其变了，也不敢轻易开口了。
赵安看完手中弹章，心思一转，朝女帝说道：“严大人知其内情，是微臣告知的。微臣在牢中听闻大朝会上之事后，知道这事是因严大人而起，又闻严大人是个一心为公之人，遂托人将内情告知。并千万嘱咐，希望在此事未成之前，万万不可告知他人，没想严大人竟第一时间就将其中内情上书禀明陛下。可见严大人是个大大的忠臣啊，微臣不如他。”语气中竟然还有一丝挫败感。
一直站在那里没什么戏份的孔嘉这时候突然开口：“赵安，你说你是托人将其中内情告知的严松，你在牢中乃是待罪之身，谁肯帮你。”
赵安想了想，答道：“是前皇城司指挥使尤万尤大人，他禁不住我的哀求，这才帮我送的消息。后来还听说了他因为帮我的缘故，摔断了腿，尤大哥，好人呐。”
尤万一心想着撇开此事，为此，还不惜自残诈伤，没想到赵安一句话，又将他拉了进来。
而孔嘉问完话后，点点头，退回了一边，又不再言语了。他突然开口的意思，就是要帮忙补上这么有明显破绽的的一环。之后的事，当然由皇城司去搞定。
而一边的卫亘则是显得有些心急，华太师刚才那安抚的眼神也没起到什么效果。眼下的场面跟他想象中很不一样，在他的相像之中，这会儿不该是他们一伙人借着百官弹劾和叩阙，再振臂一呼，联合其他人一起将女帝逼到墙角吗？眼下这场景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此时的他，就像市井内那些演大戏伶人一般，一出自己排了许久大戏，等到演出之时，满心欢喜的上台了，以为自己能演一出好戏。没成想，上台之后，才发现拿错了剧本。要知道，他为了眼下之事，可赔了好多人情出去，此事若是不成，最受伤的就是他了。
卫亘本就不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他能进入内阁，一是靠鹿鸣山嫡传弟子的身法，说起来，鹿鸣山的大宗师还是他的师弟。第二嘛，就是靠他资历，加上女帝无人可用，硬生生地熬上去的。
比如这会儿，殿内其他众臣都隐隐察觉到不对，暂时偃旗息鼓了。就他实在忍不住了，突然跳了出来。
卫亘朝女帝躬身行礼道：“陛下，眼下我们讨论是百官上书弹劾和叩阙的之事，陛下之前不是说要给臣等一个交代吗？为何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
华太师看着卫亘开口，顿时知道不妙。果不其然，卫亘话音才落，就见宝座上女帝脸上变了一副颜色。
只见女帝脸色一肃，不再是刚才那副气咻咻的模样。她冷冷的盯着卫亘，轻起朱唇，声音也不大，可落在卫亘的耳中，却分明听到了些许杀意。
“卫阁老莫急，朕说了此事要给众臣一个交代，就必会有一个交代。眼下不是说其中另有内情吗，理清其中内情之后。孰是孰非，想必阁老身为鹿鸣山嫡传，定不会行那小人行径，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说完，女帝便不再看他，朝着青红吩咐道：“去，把那个叫严松的御史给朕带来。”
青红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一时间，众臣摄于女帝威势，都未开口，紫宸殿内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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