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科幻灵异 » 最后的火 » 第二章 锦衣卫

第二章 锦衣卫

    锦衣卫

    京城锦衣卫北巡镇抚司,五月初二

    一名指挥千户端坐在大堂之上,他的名字叫赵岩。

    昨夜袭击一案,整个皇城守卫闹得沸沸扬扬,他有些不知所措。自打接管巡防营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或许此前也从来没有过。

    而此时,他正在北巡镇抚司审讯案件,这不是他管辖的司属,就连他现在所做的位置都不属于自己。不过他并不担心,之所以选择这里,他有着自己的打算,他想要轻羽司的一个人。

    锦衣卫都指挥使司,专治御前、都城防卫和调查巡捕之事。下设南、北巡镇抚司和巡防营。南巡镇抚司专管军法军纪,而北巡镇抚司则专门管理传理皇帝钦定案件,京都的不轨、亡命、奸盗、机密大事。拥有自己的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司法机构。

    赵岩统辖的巡防营,负责皇城守备,御前护驾的职责。权利之大,足以让整个朝堂心惊胆寒。以往派去西厂督事的锦衣卫皆出自巡防营,因为他们整日围绕着圣上的身边,是绝对的心腹。

    要是放在以前,北巡镇抚司的这帮家伙,他根本都不放在眼里,今日破格在此审理,赵岩是思索良久的,否则他不会傻到在别人的地盘上,办自家的事。

    就在几个时辰前,赵岩亲自接见北巡镇抚司的一名指挥佥事。面对这位品级比自己还要高出一级的领导,赵岩丝毫没有敬畏之意,但是他还是送出了一百两银子出去。

    一百两纹银不算多,这要是放在以前,这位指挥佥事连看都不看一眼,但是现在不一样,因为送礼的人是巡防营的指挥千户。

    要知道,巡防营是不受任何贿赂的,这是他们忠君的最起码的表现,当然,他们也不会贿赂其他官员,这一点,整个朝廷都十分清楚。要是巡防营的任何一位当差者放出话来,说自己收受贿赂,即使是一名普通的兵卒,那送礼的人也会从军营排到正阳门外。

    赵岩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那名所谓的领导一眼。那名指挥佥事早已心知肚明,这点如果领会不到,那他也没必要在锦衣卫里混了。赵岩给出的钱不多,也不能给多,有些人情不是光靠金钱就能还完的。

    一百两银子没有白花,换来了意料之中的结果。北巡镇抚司镇抚没有派任何领导督事,直接把决策权交给赵千户。北巡镇府司的指挥佥事刻意在赵岩身后站了一会儿,示意自己的人要认真配合,随后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赵岩的情绪坏到了极点,今日指挥佥事把他骂的狗血淋头。在皇城之下当今圣上的亲卫军被伤了四个,还让贼人从容脱逃了,就留下两个飞镖作为线索。

    防守严密的巡防营还从未出过任何问题,要是不出意外,以赵岩的资历,明年就会被提拔,进入西厂督事,那可是皇帝最信任的一群人,先帝时期是这样,想必新皇亦是如此。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变故,断送了他的仕途。

    赵岩望着桌子上的那两枚飞镖,是越看越气,他一拍桌子站起了身,把指挥佥事骂他的话原封不动的骂了下去。

    温良一声不吭,似乎情绪还没从昨晚的事件中走出来。几名锦衣卫指挥百户唯唯诺诺的应承着,宽言说到:“千户大人何故动怒,下属看管不利是我等的责任,您莫要伤了身。”

    这话说得有些水准,言说自己只负看管不利的责任,当事人遇袭失手让贼人逃脱跟自己没有关系,您生气归生气,骂骂出出气也就罢了,责任全部推到了温良身上。

    赵岩说道:“你们还知道看管不利,这是在皇城之下,若是真出现什么差池,别说你们,就是我的脑袋也要搬家。”

    坐下无人答话。

    赵岩不再说话,他似乎骂的有些累了,撩了一下衣摆,重新坐回椅子上。

    “昨晚的事情具体说一下,当事人是谁?”他的语气极其不耐烦。

    温良似乎没听见,跪在原地不动,周围一片安静,气氛有些古怪,一名百户踢了一下跪在地上的温良,温良这才回过神来,他慌忙回话:“回千户大人,昨晚是卑职巡夜的时候遇到那个贼人。”

    赵岩示意温良继续说。温良整理了一下思路,把昨晚遇到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当然,那人在他耳边说话的那段他没有说,除了这一点他没有任何隐瞒。

    “哦,那你的意思是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只是和你打了一架?”

    “属下不知。”

    “那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赵岩实在想不通那人到底是谁?想干什么?到底有何目的?他心里想着,抬眼看向下面的众人。

    “或许他是为了引起骚动,扰乱城防,另有所行动。”说话的是张子建,他带着有些疑问的语气说道,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赵岩对任何话都充耳不闻,他感觉焦躁异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他的行事风格,他不擅长处理这种局面。此时他迫切想要找一个能解决这件事的人。

    “卑职愿戴罪立功,查清此事,将贼人缉拿归案。”温良说道,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可笑,而且有些无理,他要是真能捉到贼人查清真相,昨晚就不会让他从容的跑掉了。他说完这话的时候把头压得很低,不敢看赵岩的眼睛,他能感觉到此时赵岩的眼里充满不屑。

    不出所料,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此时赵岩并没有说话,他依旧看着下面,这时众人停止了说话。另一旁来自北巡镇抚司人也是默不作声。谁都知道这事有多棘手,一个没头绪、无线索的案子,最好不要出风头。

    赵岩冷冷的笑了一下,其实他根本没指望这些人,一群武夫,战场杀敌可以,查案这种事,根本没任何希望,更何况旷日持久的太平日子把他们惯出了另一幅样子。赵岩看着来气,他长长的出一口气,感到鼻腔里尽是热浪。

    张子健实在按奈不住,他迫切想要赵岩注意到他,他确实很想接手此案,他喊了一声:“千户大人。”可惜他的话和赵岩的话撞到了一起。

    “来人!”众人全部停下了说话,目光转到赵岩身上。

    “去轻羽司,把颜冉叫过来。”

    众人都有些诧异,他们在努力回想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北巡镇抚司下设经历司、断事司、巡捕司、司狱司和御前司。另外五年前为调查诡异案件,特别成立一个司属——轻羽司,隶属断事司。而颜冉就在轻羽司担任主事,具体什么时候担任的,赵岩也记不得了。

    赵岩认识颜冉很久了,在他印象里,颜冉是可以解决任何奇案的。巡守是他的本职工作,不需要知晓其他的事宜,武人向来如此。他没有遇到过什么案子,也不需要处理,城防平日无事,可谁知一旦出事,竟是如此棘手。他很庆幸认识颜冉,且一度认为那是幸运。

    那时颜冉随他调查暗杀太子一案,锦衣卫事先得到的情报,他亲自带人去排查,沿路搜索,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埋伏的地方。他打算派兵沿路设防,这样可保太子平安无事。谁知颜冉夺下他的弓箭,往路旁一扇石质屏风上射去。只见墙壁之上流出汩汩血水,顺着羽箭滴落在地上。他向前拔出箭矢,带出的却是一颗脑袋,羽箭正中咽喉。他突然明白了,这凶手是事先将自己“埋”入屏风之内,再上一层石灰蒙住,待太子车驾路过此处,便可行凶。他不可思议的望向颜冉,询问他是如何得知的。而颜冉的那句“您不觉得这屏风太碍眼了吗?”至今仍让他记忆尤新。

    两刻之后,坐下众人耳语声停止,让出一条小小的道路,众人纷纷转身,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高挑男子进入堂内,这个在全是武将的锦衣卫当中可不多见。此人面色白皙,三十岁左右,未留胡须,两肩宽阔,却没有多少肌肉附着,给人一种羸弱的感觉。他上前施过礼,询问何事。

    赵岩也站起了身,回了礼。这让众人十分诧异,要知道巡防营可是比轻羽司高出两个个等级,轻羽司隶属断事司,而颜冉只不过是个主事。

    赵岩指了指桌子上的飞镖,解释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颜冉捏起桌子上的一枚飞镖,细细的端看起来。

    温良仍旧半跪着,他看着弱不禁风的颜冉,忍不住打量了几眼。最后目光停在这个年轻人眉宇间那道很深的川字纹上,“看来是个经常思考的聪明人。”温良心里想着。

    忽然颜冉轻声笑了起来,他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好看吗?”

    温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慌忙把目光从颜冉身上移开,转向另一边。

    颜冉转身对赵岩说道:“事情我已经大致了解了,这枚飞镖造型有些古怪,是一枚四棱的圆形镖,中间呈圆孔状,用这样镖的人不多,应该能查到些端弭,只是线索还是太少了,还需仔细考证。”

    赵岩说道:“颜冉,此事就交给你了,”他好像就在等这句话似的,他停了一下又说道:“你还有其他要求吗?尽管提出来。”

    颜冉有些无奈,他想过赵千户突然召他过来的目的,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赵岩会这么直接。

    “要求到是没有,只是刚才听赵千户所言,这位大人跟贼人交过手?”颜冉说着指向了温良,川眉尽舒。

    “没错,昨晚就是他遇到的贼人。”

    “嗯,”颜冉拖着下巴,轻轻点着头,“没受伤,身手应该不错。”

    颜冉看了看赵岩:“赵千户,如果可以的话,把这个人留给我吧。”

    温良先是一愣,这个要求他求之不得,随后他便等着赵千户的回答。先前已经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要是不找个机会将功补过,自己的处境将会非常糟糕。

    赵岩随即答应了他的请求:“嗯,贼人威胁很大,让他护你周全也好,事情若是有变,及时通知我,我会派人协助你调查。”

    “谢过赵千户。”颜冉朝着温良这边看去,“还愣着干什么,走吧。”说完径直朝门口走去。

    颜冉的这句话就像一张救命符,让身负重罪的温良得以摆脱如此尴尬的处境。要是没有颜冉,温良很可能一直跪着,不知道要被问话和训斥到什么时候,这点温良早就做好了准备,就连革职查办的事情他也料到了。他眼看颜冉穿过众人离去,随即向赵岩请示告退,穿过众人,也向门口走去,紧跟在颜冉身后。

    二人走出镇抚司大厅,颜冉让温良去提两匹快马来,温良很快去马厩做了登记,牵出两匹黑色的马,那马很听话,温良十分喜欢,亲自给马套上鞍鞯,拍了拍马的脖子,那马肌肉线条很明显,健硕高大。温良用手掌在马耳处一掠,马甩了甩头,嘴中发出哼哧声。看来反应很灵敏,他又不禁摩挲了一番。颜冉抚了抚马的鬃毛,翻身上了马背,缰绳一勒,向西奔去。

    二人穿过锦衣卫后街,拐入了高坡胡同,他们沿着胡同走了好一阵,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此时正值五月,又是正午时分,北京城阳光毒辣,酷热难耐。还好高坡胡同两侧种植了一些柳树,遮住了一些阳光。他们走到胡同尽头,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拨转马头向右的时候,他们看到在一间宅子高大的墙壁阴影处,有一个用毡布搭起来的凉棚,牌子上写着“茶水”两个字。

    二人驱马向前。温良把两匹马的缰绳拴在一棵柳树上,颜冉乐呵呵的叫着:“店家。”

    一名老者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招呼道:“一个茶水摊而已,哪敢称什么店家,二位官家喝点什么。”

    “随便来壶茶水解解渴。”

    不一会儿,店家便端来一壶茶,又摆了两个茶碗,恭声说道:“小老这里只有些粗茶,二位官人莫要嫌弃。”

    颜冉示意没事,拿起壶给温良倒了一杯水,温良双手拖杯,差点要站起身来。这时他看到颜冉正盯着他在笑,他不明白颜冉的笑有几重含义。

    这时颜冉已经给自己茶碗里倒满了水,笑着问道:“温总旗在想何事?”

    温良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那双端着茶碗的手,尴尬极了,他顺势抬手,做了一个干杯之势,“没什么。”说完一仰脖子,尽数喝完碗里的茶水,顿时感觉自己的喉咙扩张了几分,舒服极了。

    颜冉轻声笑了一下,也端碗喝了下去。午时已过,他们还没吃饭,肚子都有些饿,于是便问店家要了几个饼,又喝了一壶茶,给了几枚铜钱,跨马沿着石碑胡同向北走去,又是一路无话。

    两人顺着胡同走到尽头,前面就是西长安街。

    整个皇城的南城墙前的街道由承天门为中点,东走向为东长安街,西为西长安街。长安街宽约五十步,和皇城正阳门大街的御道一样,黄土垫底,上面铺上细河沙,以防马蹄打滑。道路两旁樟树和梨树交叉种植。疏松低矮,难以隐藏身形。

    此时的西长安街由于昨晚的事故,守卫数量明显有增加。

    “去案发现场看看。”颜冉说道。

    所谓的案发现场是位于双马桩胡同与石碑胡同中间的位置,离城墙很远,城墙对面的民宅井然有序的排列在街道南侧,颜冉看了一下那些房屋顶端,指了指对面的屋顶,转身问温良:“刺客是从那里直接跳下来的?”

    温良点了点头,他来到一片用木桩围成的区域,案发地被保护的很好。温良在马上指着木桩范围内的一块地方说道:“落脚点在那,他顺势滚了一圈,那里是打斗的地方。”

    颜冉此时眉头紧锁,又露出了那道深深的川字纹。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凶手的目的有些矛盾,他伤了四个守卫,而不是杀掉。好像在驱开守卫,他的目标像是为了直接找你。”

    温良端坐在马上,听到这句话背后冷汗直冒,他突然想起凶手昨晚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他不知道颜冉什么意思,强装镇定的说道:“锦衣卫训练有素,凶手想杀掉他们恐怕没那么容易。”

    颜冉抚了抚下巴继续说道:“据你所说,凶手身手很不错,没理由直接伤人而不是杀掉。如果他不是为了杀人,袭击皇城的意义何在。”

    颜冉还在思索着,他拖着下巴,在原地踱着碎步,继续说道:“从两点考虑他的动机,做此事的前因,或者从此事发生之后他得到的结果来推断动机。一人前去袭击,寻仇可能性很大,不过没必要在值班之时动手。又或者......”颜冉想到这里,觉得脑袋有些疼,他不擅长这种猜测式的作案动机。他不熟悉凶手,更无法推断此人的目的,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决定从结果推断其的出发目的。

    颜冉继续说道:“他选择留着守卫的性命,这样守卫就有报警的机会,他身手很好,没有理由一个人都没杀掉。他让自己身处绝境之中,很可能是故意这么做的。留着守卫性命,制造危险信号,让他们做出警报,引起骚动。这样的话,目标就很明确了,他想吸引火力,掩护另一个行动。”

    温良在马上坐立不安,不过他也一动未动,如果颜冉推断的正确的话,那凶手是在是太狡猾了,一箭双雕的计谋。他心中十分矛盾,是抓住凶手,保住前程,还是与之相反。

    颜冉伸出食指,虚空划了一片区域,对温良说道:“既然是推测,那就不妨验证一番。这里是大时雍坊,住的大多是富贾和高官要员,凶手要是对这里有所图,直接潜入就行,在这动手,引起骚乱掩护的只有一处了,”他指了指东南方向,“朝廷六部。”

    “走吧,去六部看看,那里的线索比这重要多了。”颜冉笑着说道。

    他们沿着西长安街向东飞奔而行,官服加上官马,他们在长安街上畅行无阻。承天门到正阳门的这条宽大的道路,东侧是朝廷五部所在,西侧是五军都督府。穿过这条大道,向东拐入一条大路,正到太医院门前。

    温良有些纳闷,他不明白颜冉为何定位在了这里,于是便询问了原因。

    颜冉指了指前面的大路说道:“凶手是往西边方向逃走的,那他掩护的人必定往东边方向走,这样的话他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东长安街和面前这条路。东长安街守卫众多,他不可能从那里逃走的,所以他只能从这条路走。”

    温良跟着颜冉从太医院往东走去,一直走到玉河中桥,都没有发现异常。

    忽然温良看到了河边有一块凹下去的地方,那是搁放了很久的石头被搬开的痕迹,温良有些纳闷,想凑近了仔细看。他很快就看到河边有很多脚印。这里守备森严,寻常百姓不会有机会出入,士卒也不会无故跑到水边踩踏,温良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便走了过去,站在河边往水里看去。

    河水很清澈,里面种了很多荷花,供人观赏,现在是正值五月,荷叶生长茂盛,很难看清底部情况。温良看了良久,清澈的河水里有东西在飘动,很像衣摆袖带,他伸手往水里探去,很深,他不得不俯下身子。很快他便把那东西拽了出来,是一件衣服。他摸了摸刚打捞上来的衣服,很粗糙,不像是在水里泡了很久的样子,他顿时有些明白了。这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让自己都有些惊讶的念头,要不要把这东西沉下去,不让颜冉知道这个线索。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给抹去了,尽管他很想这么做。迟疑了一下,他便大声呼喊颜主事过来查看。

    颜冉闻讯赶来,先看了一眼那件衣服,又看了一眼那块缺失的石头,慌忙去摸那件湿漉漉的衣服,很粗糙,不像那种在水里浸泡很久的滑腻腻的感觉。他慌忙上了马,调转马头,招呼温良赶紧回去。

    二人很快折回到太医院,拐进了胡同里,这是一条南北走向的胡同,西边是户部,吏部和礼部,东边是兵部和工部,六部大门都是朝向西边,户部后墙正对着鸿胪寺和钦天监。

    颜冉想到先前鸿胪寺和钦天监各自在正门口建了一堵墙,作为遮挡的屏风。户部的后墙正对着他们的正门,可能是这两个部门觉得这样会比户部低了一等,又或者他们确实不想有人直接从外面看到他们部门内部的情况,这墙起到了装饰和保护隐私的作用。

    想到这里颜冉很随意的把马交给了温良,温良也习惯的接着,他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很显然他已经完全成为了颜冉的下手了。颜冉一点一点的靠着墙细细的看着。而他就这样牵着两匹马在后面紧紧地跟着。忽然颜冉在一片下水沟的地方停住了,他打开上面的青石板,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这是马厩的引水池。

    温良有些不解,他问颜冉要干什么。颜冉对他说道:“你在水里发现的衣服,用石头沉入水底,如果这些跟凶手有关系,他选择沉入水里说明什么?”

    “说明他很心虚,或者他迫不得已,他不想被看到,衣服太显眼了。”

    “是的,嫌犯不想让人看到他衣服,上面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所以你怀疑他身上沾了泥污,那证据呢?”

    “就在这,”颜冉说着指着通道的内壁,“这通向户部马厩的通道内侧被剐蹭过。”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是户部的引水渠的?”

    “猜的。”颜冉笑着说。

    温良有些恼火,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他凑近看的时候发现青石板周围有好多泥点,还有擦拭过的痕迹。

    “看来得进到里面看看了。”颜冉站起身,拍着手说道。

    二人绕过巷子径直来到户部的正门口,把马交给了门口的守卫士兵,一同进入正院。这里都是朝中大员,搞不好户部尚书就坐在办公大厅里。户部尚书夏元吉,四朝元老,深的皇帝宠信。还好自己是锦衣卫,有一种比较特殊的地位,这个整个朝堂都心照不宣。

    刚进门就有一个主事接见了他们,引着他们去会客厅喝茶。问候之后,颜冉得知这名主事名叫柳文先。颜冉推脱事态紧急,大致说明了来意,柳文先点了点头说:“那二位现在是去马厩看看吗。”

    “不必了,我们已经知道他是从贵部的马厩逃出来的,这点就不必验证了。”温良说道。

    柳文先听到之后看了看颜冉,颜冉对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二位请随我到库房看看吧。”

    “有劳大人了。”

    柳文先带着他们两个来到库房,见一位小吏正坐在案头抄录,柳文先吩咐小吏把典吏叫来。小吏起身去叫,不一会便引来一名身穿绿色官袍的官吏。主事简单介绍了一下,来的官吏是户部典吏,名叫房子敬,专职户部的典籍和资料。

    房子敬恭敬的行了礼:“见过二位锦.......见过二位大人。”他不知道两个人的官职,话说到一半就改了口。

    “你们这昨晚有没有人员伤亡?”温良问道。

    “没有听说有伤亡。”

    “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温良继续问道。

    “嗯......这个好像也没听人说过。”说着他看向柳文先,很显然他不确定这个问题,想听一下主事大人的答案,他知道的肯定比自己清楚,他只不过是一个典吏。

    柳文先回答说:“昨晚确实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出事之时外面有些混乱,我部的守卫士兵忙着去支援,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柳文先知道两位锦衣卫前来的目的,户部昨晚很有可能进来了贼人,要是直接说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那他们户部的守卫工作岂不是太疏松了,他必须要解释一下昨晚情况特殊,他可不能保证这些锦衣卫不会在陛下面前乱说。

    “这些库房你都检查了吗?”颜冉问道。温良顿时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很深刻,贼人没有伤人,也不可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图财,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冲着案卷来的,毕竟这里有着天下各州府的很多资料。

    “今早来时都看过了,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案卷都检查过了吗,有没有发现丢失?”

    “这个还需仔细调查,毕竟资料众多,一时之间不能完全核查。”

    听到这个回答,颜冉的眉头轻轻往上一挑,他要的就是这句话,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检查户部所有仓库了。要是他说都没问题,还真不好一个个的让这位主事打开仓库的门锁。颜冉看了一下那一排仓库,指了指离马厩最近的一个门,对主事说道:“麻烦柳主事,把这间仓库门打开一下。”

    柳文先回首安排旁边的房子敬去取钥匙,试探性的问着:“两位是不是查到了一些端弥。”

    颜冉对他笑着说:“这里离马厩这么近,贵部守卫森严,贼人不可能在很远的地方活动。”他故意把守卫森严说的很重,示意主事不必这么紧张。

    果然柳文先面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这时房子敬也取来了钥匙,柳文先吩咐他赶紧打开,温良先一步进去,目光不住地在资料架子上扫动。颜冉没有理会他,他忙着看屋内的地面,又起身从架子的侧面斜着看向架子上的资料文件的落尘情况。看了好一会,他站起了身。这种找太细微的痕迹他实在有些不擅长,他又折回到门口,从门口的那排资料架子上挨个摸了过去,众人都用种疑惑地表情看着他。突然他停了下来,在一本资料上不断地打量。他翻开了一本资料,用拇指拨着书页,那本资料从最后一页哗啦啦的翻到第一页。颜冉又翻开了另外的几本,尽数打开,转身对那名主事说道:“这间仓库被人进来过。”

    柳文先脸色一沉,吞吞吐吐的说着这怎么可能,每本资料都有编号,不可能丢失。

    温良走近那几本被颜冉翻开的资料,发现上面都有手印痕迹。温良顿时有些明白了。

    颜冉说道:“没说资料丢失,只是这里被人进来过。而且凶手留下的痕迹都表明他只是没有目的的胡乱翻找的。贵部的资料时间长短不同,落灰的程度也不同,经常翻阅的资料上面没有多少灰尘,而时间久的灰尘越多,显然凶手没注意这些,翻到后来的几本手上已经有很多灰了,他翻看的时候沾到纸上了。”

    “那也有能是我们的人翻阅的呢。”主事急切的说道。

    颜冉看着柳文先后面的房子敬说道:“你会这样翻阅这些文件吗?”

    房子敬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先看了柳文先一眼,慌慌张张的说道:“不,不会这样,我们取来查找的时候,都是先擦拭上面的灰尘,拿到案桌前面翻阅,从不敢怠慢。”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柳文先,这种当场否定上司的感觉确实有点不好。

    柳文先此时的心情确实复杂无比,先是贼人从户部马厩里逃走,又是在库房找到贼人入侵的证据,这可是朝廷机密的文件,尽然出现了纰漏,还是被锦衣卫给发现的,这名户部主事感觉天都要塌了。

    “凶手很狡猾,选择这个离马厩很近的仓库作案,可能是无奈之举,贵部守卫还是很森严的嘛。”颜冉开玩笑的说道。柳文先皮笑肉不笑的附和了几声,温良跟着说道:“现在贼人目的未达到,肯定还会再来,希望你们能跟我们配合,共同抓住贼人。”

    “一定,一定。”柳文先说道。

    颜冉和温良走出户部大门的时候,远远的在巷口拐角处看到路南边的柳树下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好像是个乞丐,二人没有太过留意,朝西回到了锦衣卫北巡镇抚司。

    柳主事显然心情不是太好,在送走了两名锦衣卫之后对守卫狠狠地说道:“巡守加强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