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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命魂引咒,再入尘缘

    谢必安一手扼住我,一手控着夺魄,若不是范无救在我魂脉中,我怕是要就这么散在夺魄之下,“你且受着?”谢必安声音颤抖着,混着冤鸣之声,震人心魂,“你受过什么?你在地府这几百年,炽铁之刑你可受过?你在尘缘境擅用咒诀,碓磨锯凿你可见过?若非无救替你受了这百年刑狱,能被区区一个命魂抢了魂魄?”

    谢必安的话如同寒泉狱的湖水,将人一寸寸都冻出了冰碴,肢体、魂魄甚至眼睛,轻微一眨,都磨得生疼。

    谢必安是冥王震慑地府的鬼判,是范无救与之过命的朋友,他手上的夺魄能收尽人间地下一切魂魄,若有一条路能带回范无救,谢必安必在路上,若有一法器能重聚范无救,谢必安必在熔炼。可是,他却只能在此处怨恨这个将范无救连累至斯的人……

    冰冷的寒意从胸口蔓延,范无救……范无救……我可以去哪里找他,要怎么样才能再听见他喊我“鬼不收”。真的……不收了吗……

    一只通体雪白的白猫突然闯进屋内,背脊曲着,像是一把弯弓,冲着谢必安龇牙就是一通撕叫。

    我抱着范无救的鬼判袍失魂落魄地走在三途河边,心有寒意,足有利刃,痴痴傻傻,摇摇晃晃,孟婆还是一人在奈河桥的那头,有时候我也觉着孟婆可叹,没过奈河桥的不敢过,过了奈河桥的不回头,除了我这个忘川不认的魂和几个鬼判,没人记得她,更鲜有人和她聊聊天,有时候范无救会在那头陪她坐坐,如今范无救却散了魂。

    我站在桥头,孟婆依旧慈爱地向我招手,我抹了一把鼻涕,将头埋下,冲她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便跑,孟婆闪身拦我,见到孟婆过桥,我愕然而立,眼前的女子,身上哪还有那千万年的痕迹,手若柔荑,肤若凝脂,一头乌发油亮细密,虽是覆着面纱,依然能见她明眸如星,朱唇浅笑,只是眼中的神色,依然像长辈般慈爱。

    她如往常般捋着我的头发。

    我被孟婆领回了三途茶舍,舍子茶冒着袅袅青烟,似人间冷暖,终烟消云散,孟婆说范无救许是碰着了自己的命魂,激醒了命魂的神识,加之范无救替我受了冥府刑罚,未能守稳心神,让命魂钻了空子。

    “去吧,他在等你。”言毕孟婆塞给我个封龛,照理此等物件乃是佛家之物,也不知孟婆是如何得来的,封龛外面雕着佛家的六趣轮,轮外刻“转轮圣王”,头顶“三世佛”,面目丑怪,蓬头獠牙,脚踏鳌头,口衔轮彦,双臂环抱巨轮。雕工甚是精美,但我区区一个小精怪,也是不知要如何驱动这封龛,不过孟婆悟透六界生死,这封龛既是孟婆给的,那自然是十分有用的。

    我研究之际,七爷已至,眉间缠着愁苦,我不敢说什么,怕越说越错,便冲他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七爷不言语,只是祭出鬼器夺魄将我带回了松萝的尘缘境。

    重新进入尘缘境的第一刻我便急着去找曲迎风,我想去看看范无救,却被那只白猫给吼住了,它一声嘶喊,就跟那日嗷呜七爷如出一辙,背上的毛都呲竖了起来,一条雪白的尾巴翘得笔直!我嫌它碍事,绕了过去,不想白猫又一声嘶吼拦在了我面前,这次连眼睛都收成一条危险的警告线,我有些慌了神,白猫架着防御的姿势拦在我前方,我向前走一步,它就朝我逼近一步。

    猛然间我想起七爷的责备,范无救正是因为我的任性才落此境地,我入尘缘境是奉命谱松萝的黄泉命缘,理当守着松萝,我瞅着白猫一声长叹,这个冤家怕是七爷派来盯着我的。

    尘缘境内,那个空旷冷寂的小城渐渐热闹了起来,松萝已被郑玉卓擒回了北城,曲迎风夺了范无救的地魂也不知怎么样了,这命魂夺地魂的事,怕是天上地下也就这一遭了,这就像你跟别人说,一小鬼掀了凌霄殿,那是要惹人笑话的,可是这个笑话发生在了范无救身上,于是能笑的不敢笑,敢笑的笑不出。

    松萝被郑玉卓关在地牢中,而郑玉卓的乐趣就是每天抽打松萝,郑玉卓虽不知松萝与松雪的关系,但冲着松萝的样貌,对松萝也是从未手软过,抽一阵骂一阵,骂得断断续续没人能听得懂,大致是骂些对松雪的不满吧,松萝被抽得皮开肉绽,只能蜷着身子窝在墙角,也不喊也不叫,我再没有捏一个咒诀,无半分恻隐之心,只是悬在牢狱的窗口处,谱写尘缘。

    郑玉卓走后松萝便悄悄地挪到牢房门口,反复摆弄着牢房的锁头,牢房里的人知道她得罪了贵人,没人敢跟她说一句话,一开始还有些人抢她的饭食,可后来那些人都被挂在了城墙上,后来再没人敢沾着她,连牢房的位置都宽敞许多。

    没有人敢跟她说话,松萝只能默默听别人交谈,得知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乞丐、赌徒或者是被骗着卖了良籍之人。

    卖良籍这件事儿得从朝廷修建城墙说起,维稳边疆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是朝廷户部和工部有批文,这良籍劳工价格是奴籍的五倍有余,负责修建的官员为饱私囊,用的都是奴籍劳工,奴籍的劳工工钱被克扣是必然的,实际上他们只能挣个稀得可怜的口粮,根本拿不到银钱,不少人活活都饿死在城墙上。

    本就人口不多的小镇,奴隶越来越少,官员更是心生邪念,将良籍居民骗去修建城墙,一方面以骗来的良籍向朝廷申报款项,另一方面巧言令色骗百姓面将良籍改为奴籍,跟百姓们什么说小城本就没有什么压头大吏,他只是负责修建城墙的小官,待城墙修完,就要去京里当大官,所以他们这些良籍奴籍并没有甚区别,将良籍换了奴籍不仅可以有修建城墙的活计,钱粮还是奴籍工的两倍,另外还可以得到一笔“换籍费”,换籍时间期限短不说,还限定名额。

    这一招将个谁都不愿做的事儿,愣是弄成了限时限量的香馍馍,百姓们一时见哪里算得过这个帐,只当是少的定是好的,朝廷定不会骗人的。

    本以为至少也是个“高级奴籍”,这哪里知道,被骗至如此境地,工钱倒是一分不少,奈何无福消受,这奴籍劳工,苦死便苦死了,上面是不会多问的,这未结算的工钱,对这帮贪官来说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白日里他们都被赶上城墙去做工,烈日暴晒,每个人都口干舌燥,不少人因为一口水打得头破血流,甚至有人冲上前就着别人的伤口吮吸血液,说起来这人不是被累死的,而是被那些暴民打死的,于是那些原本的“高级奴籍”这一来二去的,竟成了比奴隶还不如的杀人犯。

    松萝在北城牢房呆了整整四日,没有任何曲迎风或者景云的消息,后来打西边儿城墙狱来了一个小子,他来的第二日便撺掇了几个妇人装病企图趁牢监不备窃取钥匙,由于松萝的“特殊”,那小子并没有问松萝,松萝似乎也很冷静,除了刚来时捣腾会儿牢笼的锁头,往后的每日除了干活挨打,并没有更多的举动,四日来,那小子是松萝见到的第一个企图逃跑之人。

    松萝是本意也是救人,虽然过程与计划的不同,但好歹是摸到了圈儿,自是不会想逃的,而令她不解的是,这四日来,没有一个比她早来的逃跑,更没有人应和那个小子逃跑,松萝不得其解,那小子见无人理他,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地图,小声道,“我是来救你们的,我连他们的布防都摸清楚了,跟我走吧,回去跟家人们团圆!西边儿我都救出好几个了,你们信我呀!”

    松萝原本低沉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他也是来救人的!而也就只有一下,松萝便再次泄了气,周围的劳工们一个个依旧死一般的沉寂,个别人只是埋下了头,偶尔传来一阵细小的啜泣声。

    松萝瞟了一眼,布防图画得很细致,那小子也是个机灵的模样,而这些奴工,宁愿在这里被渴死,被打死也不愿逃回去呢,松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