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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破城1

    整个牢狱无人出声,许久之后,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少侠!少侠!”这声音木讷得仿佛里面刻着“老实”二字,听起来十分耳熟。“少侠你……你要是能有本事逃……逃出去,能否烦……烦请少侠替我传……传个话?”

    是王掌柜!

    “王掌柜!”松萝认出了王掌柜的声音!

    王掌柜一开始也是万分惊喜,毕竟在牢狱中遇见个熟人,总是令人激动的,只不过,这种激动稍显短暂了些。接下来王掌柜就意识到,松萝也落入了和他一样的处境,便失了精神。“夫人怎的也卖了良籍!错了啊,错了啊。”

    松萝便将工口巷的经过说了一遍,王掌柜听罢连连叹气,那江湖小子倒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摆明了就是那个妇人搞的事情,定是因为记恨你抢了她的活儿。”

    松萝和王掌柜都没说话,大家都是苦命之人,但凡有些办法,也不会蒙了良心做人。

    我记得孟婆说过,人间的灵魂皆是半人半鬼,奈河桥在阴间,黄泉路却在人世,鬼过了桥,便成了人,人走错了路,便化做了鬼,所以奈河桥是渡鬼的,黄泉路是收人的。

    “对了!夫人!我来北城这些时日,并未有尊夫的消息,想是没有被这帮贼人抓到。”

    接着王掌柜说了许多北城的事。北城便是摄政王负责修缮城墙之处,摄政王却从未到过此处,只是遣了几个官员督办此事,官府办得了的事儿官员办,官府办不了的事儿,郑玉卓办,二者皆是贪得无厌,又怕百姓逃了出去和铁面将军里应外合,因此北城百姓几乎等同于被强行困守北城,而北城这些劳工,多数只能换些口粮,若有企图逃跑者便将其挂上城墙,牵于阵前,替他们抵挡铁面军的刀枪。

    “这帮畜生!”那少侠听着愤愤地啐了口唾沫,“就没人能带你们出去吗?”

    掌柜接着说,“原也是有的,有人说逃出去,也有人跟着,但原来那些领头的都是他们派来的,跟着走的人,都成了城墙上的尸体。几次下来,大家再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所以少侠,你要是能走,就自己走了吧。”

    松萝心里大致清楚了缘由,不得不说郑玉卓这些人是坏得殚精竭虑了,这种损招也能想出来。

    松萝心下有了盘算,这些人怕是带不走的,就连这个江湖少年也有可能是个奸细,合作是有风险的,现在的问题是她和曲迎风断了消息,如若有机会,哪怕景云未回,曲迎风也会想办法先与她见面,但曲迎风没来……松萝很忧虑,不知曲迎风伤势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没有消息,松萝只能等,少年依旧劝说大家跟他逃出去,依旧没有人理会他,王掌柜总是劝松萝多用些饭食,不要太过忧心,松萝自是知道自己需要养精蓄锐,不论饭食多糟总是尽量多吃一些,郑玉卓来时依旧会骂骂咧咧地抽打松萝,眼中的恨意跟被火烧过似的,剩下的灰烬让他显得有些绝望。

    至少,得保证景云进攻时没有百姓被当成肉盾。这些劳工之间没有沟通也没有信任,逃生的决定决不能让他们有时间思考,只能凭着他们求生的本能……

    剩下的就是想办法找到景云的人接应,松萝透过额前蓬乱碎发凝视着对面那个叫秦远的江湖少年,审度半晌,眉头紧锁。

    这日,郑玉卓正在对松萝用刑,狱监押着一个枯瘦的女人的进来了,松萝被抽打得血肉模糊,本无力抬眼,哪知道那女人看见松萝突然跟疯了似的,一把甩开狱监,四肢慌乱地爬向郑玉卓,指尖一碰着郑玉卓的衣摆便再也不肯放手,郑玉卓许是嫌她污秽,狠踹了一脚,只听撕拉一声裂帛之响,那女人被踹出了一丈远,那女人不怕疼似的,又一次爬到了郑玉卓脚下,这次她学乖了,只是一个劲地给郑玉卓磕头。

    松萝仔细听去,方才隐约辨认出这女人是工口巷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只见那妇人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高举过头顶,额头磕得血红,不停地哭喊着;“官爷救我!官爷有人要逃狱,外边儿有人要救她,逼我来给她传信儿的!”那妇人指向松萝,神色中满是怨毒。

    郑玉卓闻言,反手一鞭生生愁在了松萝侧脸,看见血红的印记才算稍稍消了气,转身夺过妇人手中的字条,扫过一眼,郑玉卓便冷笑出声,“救?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明日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言罢,扬鞭甩袖,一脚踹开了候在一旁的狱监的狱监,“还不滚去叫言大人加强布防!”

    松萝缩在牢狱的一角,没有人敢靠近她,在他们眼里,松萝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且不说偷袭难成,他们连找来传信之人都是个叛徒,用脚指头想脚指头都觉得是个笑话。

    松萝掌心中慢慢展开一张沾染了血渍的纸条,“明日攻城,保重。”简简单单六个字,没有落款,松萝仔仔细细确认后,又将纸团攥紧,她的时间不多了,按郑玉卓的狗德行,一定会把松萝吊在城墙上的。

    我不能救她,哪怕捏个咒诀也不行,松萝的尘缘境多拖沓一刻,范无救魂归就晚一刻,魂魄不比御兽,可没有什么忠心可言,也不知道除了我魂脉中的,他自己还剩多少,思及此处我甚至隐隐有些希望松萝就这样死在城墙上,那一瞬间,我被自己邪恶的想法吓住了,可转念一想,我本就是只鬼,住在幽冥之地,邪恶?那是我的天性!我要是个好鬼,早就为圣为仙了,坏一点怎么了,况且我也是救了同类,而且救的还是冥王的鬼判,地藏王菩萨应该不会怪罪我的吧……阿弥陀佛,菩萨心肠菩萨心肠,我只是想了想,想了想……

    我甚至已经拿出了黄泉印准备收封松萝的命谱了,她却双目有神,一副快速思虑的模样,难道说这场“可笑”的营救,还有何可期之处吗?

    曲迎风有伤在身,莫要说救人,就连放倒几个打手都费劲,工口巷的妇人多半是曲迎风找来的,不论威逼或是利诱,妇人的孩子已经死了,这笔冤债多半还算在了松萝的头上,明知这妇人不可用还用,曲迎风怕是关心则乱了。

    倒是景云若从军中回来,倒还有些希望,但哪怕是景云,半年前城墙上挂着的还是他萍水相逢的边城百姓,他尚且不忍攻城,若是他看见城墙上挂着松萝,他该如何是好!那年寒冬云水镇的城墙上,松萝都不曾见过场景,他却是在角落整整望了三日,他没能救下祁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烈日下一点点枯萎,血液再也滴不下来,嘴唇裂成一道道黑红的伤口,最后,连眼底也空了,而那个时候,景云才十来岁……

    好了,这般一想,松萝在我眼里也已然是个死人了,或者说,她本就已经死了,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