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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新天精神康复医院

    “你有什么想法吗?”

    等到李葱莲吃完包子,冯二娇还是没想出怎么动笔。本来很好的构思,却因为不知道从何处起笔而倒在了第一步。

    女孩闷闷不乐地往沙发上靠去,不说话了。

    旁边,留给李葱莲的只有尴尬。她帮不上什么忙,可她还是想听听冯二娇为什么事而劳碌,又有着什么样的想法。

    “二娇,你能跟我说说你在干什么吗?”

    合计着刚才这个榆木脑袋在这里杵了半天,光顾着干饭?冯二娇有些头疼。可转念一想,自己也确实没把自己的想法告知李葱莲。于是,开始和她说起了自己的意见。

    星期六,新天精神康复医院。

    一辆黑色的加长款林肯停在了远处的公路上,王羽衣从其中走下,上身穿着白色短T,下半身是一条黑色宽松版的运动裤,脚上是一双板鞋。

    他从副驾驶座位上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志愿者协会发放的红色小马甲和鸭舌帽,穿戴齐整后,走进了精神病院里。

    做好登记之后,王羽衣独自一人行走在白墙和青草之中,步调迟缓。

    像是怕惊扰了正在其中疗养的病人,看着他们满头花白,王羽衣庆幸:自己的父亲尚还健在,虽然他作恶多端。

    “王哥哥,你来了!”

    王羽衣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从后背搂住了腰,黏糊糊的小姑娘扒着王不肯放手,他也没去推搡。

    像是拖着一条小尾巴,王羽衣慢慢地牵引着她往疗养院的更深处走去,两个人像四只脚的鸭子,在绿意盎然的土地上左摇右晃。

    直到女孩突然记起自己要送给这位大哥哥的礼物,这才欣然跑开。

    王羽衣找了一处地方,坐下。等那姑娘回来,王羽衣还要和她说说话,然后,再去与那些呆在病房里的大孩子们聊一聊。

    自从四年前大学毕业之后,王羽衣每个周六都会到这里来做一天的义工。

    这里,有最不好接触的人,苦难在每一颗心灵深处已然扎根,长大。

    女孩把自己画的风筝给拿了过来,原本素洁的宣纸被她用黑色的颜料均匀地染脏,上面还有红、绿、黄,三种颜料。

    她似乎是直接把圆形颜料盒直接叩了上去,厚厚的一滩快要把制成风筝面的宣纸给浸透。混合在一起的颜料,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极度的不适。

    不过,多年来,王羽衣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创作。或癫狂、或热烈、或感伤,从中,他总是会察觉到来自过往的悲痛。

    女孩抬起那一只风筝,像在擎着一条在深海尽头,被几万年积攒下来的多彩岩石所涂抹过的章鱼,这章鱼还有着三个眼睛,让人恐惧又痴迷于它的瑰奇绚丽。

    来到宽广的草坪上,王羽衣迈开他那修长的大腿,在和煦的春风中,把并不和谐的色彩送上了天空,遮蔽了云朵,也遮蔽了高空中骄傲的飞鸟。

    那风筝毕竟是小小的一方,今日太阳正好,风光旖旎,慷慨的光线普照人间,让人觉得它没有丝毫地偏袒与吝啬。

    顶着强光,王羽衣最后看了一眼漂浮在蓝天当中的黑风筝,他轻轻地摸了摸小女孩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心沉溺在风筝当中的伊没理会王,他也不恼,默默地走开了。

    来到新天精神康复医院的大楼中,拾阶而上,上午九十点的阳光洒在王羽衣身上,暖洋洋。

    斑驳且边缘模糊的树影,为橙黄色光线带去了绿意。

    王羽衣透过明亮的大窗看里面正如寻常人一般活动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如有可能,尽不叨扰。

    他按照医生交给他的名单,找到一个又一个向外界吐露过孤独的病人,当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时,王羽衣手指微颤,把她的信息给捡了出来。

    当时,王羽衣仔细打量那人的资料,看了两遍。

    最终,他镇静地把那张白纸放回原位,嘴里念叨:“多好的孩子……”

    “是吧?我也觉得蛮可惜的,毕竟马上就要高考了,被送到这里来。”

    “嗯。”

    那天,王羽衣只是站在医生的办公室里面点了点头。

    今天,四月二十八号,星期六,他走完了日常志愿者服务的所有“流程”后,来到了这间病房。

    伸出右手的四根指头,王羽衣叩响了那扇封闭的门。

    先前,他曾试探着往里面去看,可惜失败了。女孩的心似乎已经对外宣告了闭关锁国。

    不甘心的王羽衣又尝试着敲了两下。

    没有回应。

    “哎……”

    轻叹音无力地回荡在长长的走廊上,混合着一声清脆的门锁音,予失望的人,一份新的喜悦。

    门开了。里面很暗。

    女孩低着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不知道长成了什么模样的眼睛。王羽衣走进来,地面上到处是被揉烂的纸团,被窗帘包围的房间,外面名为“光”的援军进不来,世界只剩下幽蓝色了。

    “做……做什么的?”

    女孩似乎有些胆怯,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医生给王羽衣看的信息上只说她精神有点失常,住进来没几天。

    这段日子,按时吃药,精心疗养,再轻轻松松地过上几个星期,她就能够和别的孩子一样出院去,一切都会好的。

    “你猜!”

    当女孩抬起头看王羽衣的时候,后者正在拉窗帘,他轻轻地掀起窄窄的一块。只需要一角,光会趁虚而入的。

    “志愿者?”

    “聪明!”

    “我一点也不聪明……”

    见女孩又把自己的脑袋给低下去,王羽衣从地上随手捡起来一个纸团,坐到房间里的桌子边上,打开台灯,在灯下轻轻地把那团纸给展平。

    看了两眼,高中数学,王羽衣忍住自己要把它再揉回去的冲动,用自己的手掌,擀平,再擀平,耐心地折叠起来。

    狭小的房间里,两天来,第一次有了光。

    因为这个男人,所以女孩不敢去关上大门,怕对方心怀不轨。同样,她不敢去把窗帘关紧,不敢去把台灯关闭,尽管这些久违的色彩使她的眼睛疼。

    同处一室,两个人静默无声。女孩尴尬极了,她把身子埋在床上的被窝里头,用一双暗处的双眼死盯着王羽衣的一举一动。

    她看着王羽衣叠出来三只千纸鹤,齐整整地摆放成一排。随即,她又看见那人拿出手机,两根大拇指在屏幕上轻盈地跳跃了几下,发出消息。

    “能出来谈谈吗?”王羽衣站起身,来到床边,礼貌地询问了一句。

    “我不愿意呢……”

    “那就这样聊聊天,待会儿等人把东西送到了,我马上走。”

    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话语的真实性,王羽衣冲女孩摆了摆自己掌中的手机。

    “聊什么?”

    “嗯……讲故事,你喜欢听故事吗?”

    “谁的故事?”

    “你是想听我的还是我朋友的?”

    “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你自己吗?”

    “女她。”

    “那听你朋友的,说完赶紧走……”弱弱的女声,听起来一点令人屈服的威势都没有。

    “我以前认识个女生,她相貌平平,学习也不太好,她和我是同班同学,她属于那种小透明一样的学生?差不多吧。

    “有一天,她偷偷地告诉我,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当时我们俩是同桌,关系很好,我是她男闺蜜。”

    “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不不不,我知道大家大都是这么想的……”

    “你说的很对。可她喜欢的人确实不是我,而是一个性格孤僻、成绩优异的男生,那哥们长得还挺好看的,属于那种拽酷拽酷的类型。”

    “哦。

    “那后来呢?”

    “后来,女生就问我他喜欢什么,如何去和他聊天,最后跟他表白了。

    “人们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不出意料的——”

    “成功了?”

    “她失败了。”

    “为什么?”

    “对吖,一开始我也很好奇,就问那女生为什么,然后她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嫌弃我太普通了吧……’。

    “你知道的,总是这种令人受挫的情况最令人感觉自己的平凡和普通。于是,她就开始发奋努力地学习,再学习。

    “到大学里面去读书,啊——读硕士,读博士,发SCI论文,不仅要一区,还要一区顶刊。当然了,这论文太难写了,她没能成功。”

    “然后?”

    “妹妹,你想想看,一个在大学里面这么勤奋的人,哪里有时间去想着谈一个男朋友。于是,今年,她二十六岁嘛,和我一样大,回老家去找那男的。

    “想着如果对方如果还没有老婆或者是对象,她就要嫁给他。她抱着一大堆的什么证书啊、奖状啊去他家里。那男孩父母看见这样的一位优秀人士登门拜访,自然是竭诚欢迎!

    “一开始,女孩向他们说明了自己的同学身份。后来,这饭吃的差不多,水喝的差不多了,她干脆就把一切都坦白了。”

    “结果呢?”

    “这结果啊,啊,谢谢谢谢。”

    王羽衣接过别人给他送过来的物品,把那几只千纸鹤轻快地系在底下那一群乒乒乓乓的声响上。他给住在这里的女孩制作了一只风铃。

    挂在窗户上,王羽衣先是轻声地询问:“要我帮你把窗帘都拉开吗?”

    “嗯……都拉开吧,结果呢?”

    “结果?”王羽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让他高兴的事情,忍俊不禁,“结果那男人是个gay,根本就不爱女的。”

    看见王羽衣捧腹大笑,原本阴翳的女孩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克制着自己要变成一条缝隙的眉眼,却还是没能抵挡住嘴角弯弯。

    捂住嘴,二人欢笑了一会儿,王羽衣笑着起身。信守承诺,他该离开了。

    其实,他帮不了这位女孩多少。

    看着王羽衣离开,目送,女孩慢慢地从黑黢黢的被子里钻出来,她胖胖的,嘟嘟的嘴唇,一头长发,还戴着厚厚的眼镜。

    沉默着,将房门关上,她回到书桌边上,看着那一片被王羽衣送来的阳光,回想他刚才所说的一言一语——荒诞的故事。

    她并不好看,和故事里面的女孩一样。她是被现实的压力和心中的自卑所打垮的。到后来,哪怕,她想从那沉闷的深渊中爬出来时,仅仅凭借着她自己的力量已经做不到了。

    被打开的窗户,送进来足以吹响那一只风铃的和息,女孩的眼眸中,浅浅忧伤,在一阵阵的声响里,总算是能够平复一下了。

    是的,她会和之前和她因为同样原因来这里疗养的学生一样,会好的……会好的……

    “你编瞎话的能力越来越高了。”

    待王羽衣做完义工后,周紫丁跟在他的身后,周没有穿着志愿者的服装,只是在新天精神康复医院里面闲逛。

    刚才,就是周为王羽衣送去了那一个制作风铃的铃铛。

    “你这人,真没意思。”

    “的确,我满脑子里都是对于美酒的追求。”

    “明明是酒精和黄色废料。”

    被王羽衣呛到的周紫丁尴尬地笑了笑,他很识趣地转移开话题。

    “王哥,我这刚刚收到一个文档,你要看看吗?”

    “紫丁,我周末一般不谈工作。”

    “知道知道,你先看一眼再说嘛!”

    周紫丁跟在王羽衣的身后,二人一起坐上加长版的林肯轿车,驶离了新天精神康复医院。

    跟病人们话疗一天的王羽衣轻轻地揉了揉眼角和太阳穴,皱起来的眉间,形成一个“川”字。

    王羽衣拿出手机,点开了周紫丁发来的文档,当看到标题时,这位年轻的董事长目光如炬。

    “被染脏的女孩们”……

    发件人:冯二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