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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临江阁(二)

    手里捏着一张写有两行小字的字条,坐上电梯,随着缆绳的拉拽,李葱莲来到临江阁。

    “小姐,这边请。”

    面对服务生的热情款待,先前并未说明来意的李葱莲尴尬地笑了两声,摆了摆手。

    “我……我不是来这儿吃饭的,我是来找人的。”

    “啊——明白了。”

    说完,对方露给李葱莲一个礼貌的微笑,转过身,又退到电梯门口那儿接待来自楼下的客人去了。

    走在柔软的灰白色地毯上,李葱莲的心情是忐忑的。

    早晨,餐厅里橘黄色的灯光显得有些暗淡。如若到了晚上,夜幕降临,临江阁里头一定是给人一种庄重且温暖的感受吧。

    李葱莲顾自打量着,四周,是来来往往的服务生,他们身着典雅的招待服饰,其中,俊男靓女,看起来竟是个个面貌非凡,令人心动,也令人羡慕。

    仅仅是被他们有意无意地瞥上那么一眼,李葱莲就觉得自己要羞愧到无地自容,她是个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加快脚步,李葱莲按照纸条上的指引来到一张桌子旁边,轻轻地敲打了桌面。

    可惜的是,桌上垫了一块厚厚的桌布,李葱莲并没有引来席间正一人独处的女士的回眸。

    “请问……”

    “咯噔~”清脆响亮,是餐盘落下的声音,女人微笑着转过身子,看向桌边,是一个男服务生,和一位女……女子。一时间,她竟有些手足无措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所扰乱的人,不止女人。李葱莲猛然弹身,像是被吓了一跳,她胆怯地退后两步,险些打掉了那服务生手中的托盘。

    见里面没了菜品,机灵的男侍顺手把托盘往右腋下一夹,戴着白手套的左手伸出来,邀请李葱莲落座。

    他礼貌又不失歉意地说:“抱歉,是我没注意到您。菜已经上齐了,请坐。”

    在男服务员的注视下,李葱莲挤入了女人对面的位置,后者戒备心满满地打量来意不明的女子,前者低着头,把双眼妥善地藏起来,对着身前这位比之自己大上不知多少的成熟女人点了点头,动作僵硬。

    待那男服务生离开,女人把自己两条玉臂搁在了桌上,拿起李葱莲身前的茶杯,亲自给女孩倒上了一杯茶水。

    一边倒,女人还在一边观察。她见眼前这女子,身上既没有夺目耀眼的配饰,投足间也没有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的风范,心里的敌意松缓了三分。

    将茶水推到李葱莲的身前,风度良好的伊没有急着把人赶走。不管来者何人,总得先问上一番。

    “你是谁?找我何事?”

    “我……我……”

    心中有话,可捣鼓半天,李葱莲仍旧没清晰地吐出半个字眼。短暂地抬眼试探,她发现对面要找的女人已是愈发不耐烦。

    焦虑,使李葱莲的额头上渗出细汗,她缓慢地吞咽下口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自己的来意。

    “那个,是赵醉鱼让我来找您的。”

    一听到“赵醉鱼”三字,原本说起话来有些冷冰冰的女人对待李葱莲的态度又舒展了五分,与此同时,再次开口时,她的语气中还多出了几分好奇与殷切,似乎很想从李葱莲的嘴中多了解些有关于赵醉鱼的事情。

    “他让你来找我做什么?”

    “他……他说,您这里有便宜的出租屋。我刚刚被人从厂里赶出来,他说我可以来找您。”

    艰难地说明来意,李葱莲乖乖地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在她对面,女人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李葱莲看她似乎在用舌头顶自己的后槽牙,在打量着些什么。

    “内个……”

    “啊,你叫什么名字?”反应过来的女人赶在李葱莲前面开了口。

    “李葱莲。”

    “你好,李小姐,我叫钱玉柔。”

    面对钱玉柔伸过来的手,李葱莲亦伸出手指,二人就五个指尖简单地握了握。

    似乎是办起了事务,对方看起来是那样的自信、成竹在胸、微笑满满。李葱莲被对方的洒脱弄得手足无措。

    刚才匆匆忙忙地起身握手,现在又迷迷糊糊地坐了回去,李葱莲用两只手掌握了茶杯,想要进一步向钱玉柔了解有关于廉租房,却又不太敢看她。

    只好低头,像个等待审判的囚犯一样,大气不敢喘一下地坐在原位,靠喝茶水掩盖自己的紧张与慌乱。

    而在李葱莲没有注意到的对面,钱玉柔食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书写。她在给赵醉鱼发消息,质问自己这不知道又是做那一出的臭小子。

    每月撒钱的母上:那姑娘是谁?

    醉鱼:李葱莲吗?

    对。

    她刚刚被郑红花给赶了出来,正没地方去呢,我让她去您那落落脚。

    她是什么人就让她来我这?啊?赵醉鱼,我告诉你,别在那些位置跟那些女人搞来搞去的,到时候,你要什么样的妈都能给你介绍一个,好吗?

    一行文字,末了,钱玉柔给赵醉鱼发去个礼貌的微笑,她生怕儿子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乱来。她们家做的这是生意,得她自己掌着,不是给他赵醉鱼做慈善,拯救失足少女的。

    尽管面上,钱玉柔依旧保持着礼貌,可不经意间,她已经开始不自觉的用左手挠自己的鬓角。她这里的房子虽然在新都说得上是物美价廉,可起租的门槛往往是半年到一年,她实在不想租给眼前这个看上去就没什么积攒的黄毛丫头。

    况且,钱玉柔怕就怕她是赵醉鱼找来的人,现在的年轻人,总喜欢乱搞。

    醉鱼:妈,你想什么呢?我自己的事不要你操心。

    醉鱼:还有,你一天到晚闲的和没事人一样,有空可以多帮帮需要帮助的人,别一天到晚把你那没用的闲工夫浪费在我身上,好吗?

    醉鱼:对了,叫他离我远点,我和他没任何关系。

    “他是你爸!”钱玉柔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这一嗓子,引来了整个临江阁的注意,客人、服务生以及眼前的李葱莲,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那一刻,齐刷刷地望向了这位表面上看起来还算优雅的中年妇女。

    慌了神的钱玉柔只好摸了摸自己的发鬓,把脸藏了起来,喝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时,水渍却被荡出来一滩。

    正要抽出纸巾去擦,钱玉柔看见一只白白的小手已然伸出。李葱莲见钱玉柔向自己投来目光,尴尬地笑了两声,随即又鼓起胆子,问询了一句。

    “钱姐,发生什么事了?”

    “呼——没什么……”钱玉柔把刚抽出来的纸巾拉到眼角,似乎是在为自己抹去方才羞出来的一滴眼泪。

    “姑娘,想吃就随意吃些吧,待会儿我带你去看房。”

    “谢谢。”

    心中虽然满是喜悦,但拘束,让李葱莲多了几分应有的礼节,她安分地坐在钱玉柔对面,饮茶,吃饭,不直白地观察正在将精力倾注在手机里面的钱玉柔。

    场面,在淡淡的怪异感中,和谐了下来。

    每月撒钱的母上:等下,你还来临江阁吃早点吗?

    醉鱼:不来了。想找我,周末去世外书屋,我总是在那的。

    我和你爸,我们很想你。而且,你爸他知道错了。

    隔了很久,钱玉柔才又一次受到来自赵醉鱼的消息,对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发给钱玉柔一个“嗯”。

    青白蓝电子厂,女工宿舍。

    赵醉鱼正站在楼底,等待陈兰秋将李葱莲的所有物品全部收拾出来。

    届时,他会把那些东西暂时搁置在保安亭里,等到下班,将这些带给李葱莲,不论她到时候是在自己母亲的出租房里,还是在某间旅馆,亦或是在其它地方。

    等待着,赵醉鱼趁这时候和母亲钱玉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真搞不懂这老女人的猪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着些什么,好像还把李葱莲和他想成了什么不正当不光明的关系,真是好笑。

    空中,天阳不错,赵醉鱼闲适地在四周漫步,在不高不低的树荫里,百无聊赖地拾取地面上早落的青叶,把叶片扯碎,把叶茎扯成光秃秃的一根,最后随手扔在地上,以作消遣。

    无聊中,蹲在地面上的赵醉鱼忽然看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影,她正往女工宿舍的方向走,朝他这边来,慢慢逼近。

    在相距不足十米的地方,赵醉鱼认出了来人,郑红花。他跟郑红花打了声招呼。

    “红花,好久不见!”

    “嗯。”

    对方的态度不冷不热,对方的回答也不咸不淡,见她根本没有和自己说第二句话的意愿,赵醉鱼权当是知会了一声,任由郑红花朝宿舍当中走,没再主动开口,和郑红花多说一句话。

    由于,厂内的女工早早上班,现在的女工宿舍下的道路上,除赵醉鱼外,空无一人。

    陈兰秋是自己请假回来的,在李葱莲给她发过消息之后。再见到陈兰秋,赵醉鱼在她不老却沧桑的脸上,看见了不舍、心疼与劳累。

    这是个爱操闲心的女人,像他那个让人厌恶的妈妈。不过,赵醉鱼不认为陈兰秋拥有那份操闲心的资本。

    对于这种人,赵醉鱼只能赠予一份轻声的叹息。他们像扑向焰火的飞蛾,为自己看起来多余的爱憔悴不堪。

    没多时,昏暗的楼道里出现了一个下楼来的人影。那人影闪过去的速度太快,赵醉鱼没来得及看清。不过,他也不打算追究这个问题。谜底出现得是如此迅速,以至于十秒后,他便知晓。

    是郑红花下来了,她的手臂上多出一条搭着的长裙,款式精美,花纹典雅。有六分姿色的女人,贴合地穿上它,便能拥有十分的美貌。

    赵醉鱼眼睁睁地看着郑红花带走那条长裙,有一种物归原主、理所当然的感觉。想来,是之前郑借给某位女工穿过的衣裳吧。

    当郑红花再一次从赵醉鱼的身前经过时,前者见后者依旧蹲在原地,眼眸当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鄙夷的情感。

    这种情感终于是占据了郑红花全部的内心,她冲着赵醉鱼开口说:

    “你不是他王羽衣的狗吗?怎么跑到我这儿来看门了?”

    第一时间,赵醉鱼面对郑红花脱口而出的讽刺言语,没有反应过来。

    只见他本来微微勾起的嘴角一点点地僵硬在脸上,又逐渐收敛了起来。赵醉鱼缓慢地从地上直起身子,拍了拍衣服上不怎么存在的尘土。

    “毕竟是相识一场,非要闹到这种程度吗?”

    “告诉你主子,叫他安分点,别像个跟屁虫一样粘着我,好吗?”

    “哎……行吧,就不耽误花姐您宝贵的时间了,我会告诉王哥的。”

    摩擦过后,赵醉鱼目送郑红花远去。近来消瘦不堪的身体在浓密的树荫下随绿枝摇曳。一枚青叶飘落在她的身后。

    新都,今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却又像是怎么都照不进郑红花所走的那条林荫小道,光,无能为力了。

    盯着郑红花的背影,赵醉鱼的眼神中既有怜悯,也有惋惜,他摇了摇头,继续站在这青白蓝的女工宿舍下,等待陈兰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