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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心头上倏忽翻涌起的狂风

    小时候的时光,一天当中,可以看见许多的风景。因为,那时候的一天很慢,人也慢悠悠的。流云排成没有尽头的长队,恣意漂浮在无际的天空;太阳总不会耀眼,原因,或许只是总站在她的怀抱里面,接受了这份温暖,懂得她的柔和……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怀着,火热的心,来到你的圣殿里。

    “你的光芒,能把人们,重新团结在一起。

    “在你光辉,照耀之下,人人团结成兄弟。”

    齐刷刷的合唱声,在最后的韵脚落下时结束。身着白裙的小郑红花从音乐室的台阶上走下来,年纪虽小,但女孩出落大方。

    门口,一身纯白的王羽衣正抱胸靠墙,两只脚一立一踮,头脑微坠,是拽拽的会让人生气的模样。

    见此情状,郑红花准备上去逗弄逗弄他,从背后,搔他的胳肢窝,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七八岁左右的年纪,做这种事情,心中的忐忑总是难免。这时候的孩子,既像天使,也像恶魔,或许,他们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他们幸福的原因,是大人已经失去了贪乐的权利。人们总是会怀念一些自己已经失去的美好,赞美一些从今往后永远得不到的喜悦。

    大人嘛,总得用责任把自己和小孩子分隔开来!

    “嘿!”

    细嫩的小手,穿过了T恤衫飘在半空的布料。心中紧张的郑红花,一失手,两条胳膊便从王羽衣没有夹紧的腋下穿了过去。

    正想着收回来,郑红花突然间发觉自己透过去的手臂被男孩抓住,合在掌心里,放在唇齿间。

    “喂!”

    情急之下,郑红花一口咬住了王羽衣的肩头,想要把自己的手掌给取回来。

    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湿润了,不知道在看不见的前面,这从来没个正经样的小屁娃在干些什么。

    “猪蹄……”

    “什么?”

    “怎么没肉?”

    “啊!”

    齿舌尖顶在指甲的瞬间,女孩大叫出声来。她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把完全没有防备的男孩推倒在地。

    这一下,可把王羽衣摔得不轻,要不是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若前额着地,后果可不堪设想。

    “哎哟……”王羽衣瘫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细弱的胳膊,被狠狠地硌了一下,这可不是没感觉的。

    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处滚落下来,这倒不是吃痛,而是猛然张开了眼睛,眼皮子在牵扯下有些发酸。

    揉揉眼睛,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十岁的王羽衣嘟囔起嘴巴,不满地看着不远处已经躲在墙体后面的郑红花。

    半晌过后,王羽衣闷闷不乐地对躲在里头的郑红花开口说:“好啦!我不怪你了!”

    “是……是你先啃我手的!”倔强的郑红花不肯认错。况且,她手指上现在还残存着王羽衣的牙印呢!

    “唔……好吧。”王羽衣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灰尘,一边不住地揉捏着自己的眼角,一边把自己整理的更像个小少爷,来到郑红花的身前。

    “走不走啊?”

    “我要妈妈……”

    “不是说好了一起去儿童乐园玩的吗?”

    “我……我不想去了。”

    真是拿她没办法——王羽衣从裤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拍在了郑红花的掌心里。

    “你自己给阿姨打电话去。”

    “不要!”

    说完,郑红花把手机甩给王羽衣,自顾自地往补习班外面跑去。

    清澈的天空,长满了棉花,在六月一号儿童节这天,得到一场珍贵假期的二人,此时此刻,却在教学楼外的草坪上不知何去的奔跑。

    前头,羞赧的郑红花撒开脚丫,跑得飞快,脸上挂着来自太阳的红霞;后头,瘦弱的王羽衣不停地追赶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了眼前的女孩。

    仅仅是刚刚自己等她下课等到睡着,近乎于梦游的间隙里,把她的小爪子给啃了一口。

    唉……做个男孩真是太难了,王羽衣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地跟在郑红花的后面。

    他有些后悔没听管家的话好好吃饭,不然,现在也不至于被小鹿一样的郑红花一再甩开。

    说实在的,王羽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着郑红花。可他就是不想让生气的郑跑掉了,他要和郑红花好好地讲讲道理,并且,原谅自己,回去。

    他们,今天说好了下午一起出去玩呢!

    终于,疲惫不堪的郑红花停了下来,她被王羽衣逼进一个墙角,与此同时,她再也跑不动了。她可是他们学校运动会上二年级的短跑冠军。不过,她面前的王哥哥曾跟他讲:“人类是自然界里最适宜长跑的物种。”

    正如他所言的一样,郑红花无奈地被气喘吁吁的王羽衣按住了肩膀,抵在墙角。

    虚弱的少年背对着阳光,对少女叹了口气。

    “我错了。我不该咬你的。

    “一起走吧。”

    那天是儿童节。多年以后,郑红花一直记得。那个自己永远没能甩开的男人,牵着自己的手,在大街上漫游。就好似,真的走在欢乐女神的圣殿里面一样,自由且快乐。

    随着,年岁渐长,郑红花逐步地成为了一个大人们眼中的淑女,大气沉稳、健谈娴静。

    她听着妈妈的话,不再像一个疯小子。

    身边,有了越来越多新的朋友。郑红花再也不需要妈妈领着,去找别人玩耍。要好的同学也是闺蜜,一起学习,更是让班里的一大群孩子们有了好似战友般的情谊。

    就这样,慢悠悠的时光越来越快,横渡过了小学这条大江,淌过了初中这条大河,在即将成年的入海口,郑红花惊鸿一瞥,记住了那年花下横笛的玉人公子。

    再之后的年岁,郑红花把记忆里的画像如藏女儿红一样埋在心底,盖上土灰,任由天空之上的雨水倾覆,湿润成一滩泥土。无法去看。

    青春的小说,在不忍卒读前,就应该画下句点——郑红花想着想着,就仿佛又回到了十六岁的那年那天。

    “奋斗百天,铸成辉煌;高考有我,光芒万丈……”

    诸如此类的横幅,充斥在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下了课,郑红花却还不能离开教室。讨厌的老师,顺应潮流一般无聊地拖堂。讲着翻来倒去的内容,说着颠三倒四的话。

    “每次都是这个时候,这有些同学就在下面闹闹哄哄的!安静点!

    “又不是求着你们学,不爱学的趁早滚回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无奈地托着腮,郑红花倒是没发现班里到底哪里有不安分的因子。所谓闹闹哄哄的同学,不过是在抱怨怎么又延迟十分钟。

    刚做完大扫除的窗户,透来了六月第一天的虹霞。阵阵晚风,温热中裹带了一丝冰凉。一场雨,在所难免。

    今天,又没带伞。

    担忧地转过头,看了一眼窗外,昏暗的红光当中,郑红花竟感受到了一股末世之美。

    真好啊……有被突袭而来的疾风吹动到乱颤的合欢树,有泣下早黄叶片的梧桐,还有女贞树,在风里摇落了一地的黑色小果。

    “砰砰——”以为自己被无视的老师,恶狠狠地敲打着黑板。

    无奈,郑红花转过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校服,穿上它,自己便成了课堂的囚徒。不过,她也无法埋怨生养自己的父母,无法埋怨眼前教书育人的老师,他们所做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喂喂……”

    “怎么了?”

    被同学拍打了两下肩膀的郑红花回过头来,眼前,一把雨伞像是变魔术一般地送到了她的手上。

    望向门外,躲在后门的王羽衣冲郑红花眨巴了两下眼睛。

    “门外的那人是谁?”严厉的老师,目光总是如鹰隼一样的尖锐。敏锐地捕捉到那门框缝里的一线白布。逃跑不及的王羽衣被“请进了”早该结束的课堂。

    “老……老师好,同学们好。”王羽衣很有礼貌地对着众人点头哈腰。

    台下坐着的郑红花见他出丑,只顾着捂住嘴一个劲儿地坏笑。

    “你跑到这儿来干嘛的?”

    台上,王羽衣把脸绷的极其严肃,慌张的眼神却是一直在往郑红花这边跑。求助求来的只能是爱莫能助,说出真相,更是只会让事情前往相反的方向。

    情况不妙,王羽衣扯动着自己的嘴角,眼珠子在眼眶里呼噜呼噜地四处打转,幸运的是,他成功地为自己扯出了谎。

    “那个,老师,书记让我来喊您去报告厅里面开会。他跟我说您是上一届带班的好老师,今年没带,这么好的经验白白浪费,真是可惜了。”

    话音刚落,前一秒还在尽可能延长时间的老师,下一秒便高声地宣布了下课。

    课堂里,鸦雀无声。同学们打量着王羽衣,王羽衣的嘴角处挂着尴尬与坏坏的笑容,他们,都在地听着老师遮掩不住的去向。

    脚步声渐渐飘远,慢慢地,第一缕收拾书包的声音在人群深处浮动,此后,一如多米诺骨牌般地一发不可收拾。

    哗啦啦,学生们一窝蜂地奔向校门口,飘摇的细雨,恐怕也没有年轻的心灵那般跃动。

    郑红花感激地跟在王羽衣身后,阴天,也刻意地踩在他的影子上。

    “今天……有高三的家长会?”郑红花淡淡地问。

    “嗯。”

    “你……马上要高考了?”

    “是。”王羽衣深吸一口气后说到。

    “紧张吗?”

    “有点儿……

    “回家吗?”

    “你想去哪?”

    这么多年,郑红花早就成为王羽衣肚子里面的蛔虫了。对于对方心里的小九九,青梅竹马的他们总是心知肚明。

    “跟我来。”

    不似春雨的绵密与柔和,不似秋雨的决绝与怨仇,夏天的雨来去匆匆,生得痛快,在繁茂的深绿上飞扬跳跃,在长长的草地间与昆虫齐奏。

    撑着雨伞,二人恣意地奔跑在街上,手拉着手。溅起脚底积厚的浪花,从泛起热气的水雾当中突围,沿着记忆中熟悉的新都街道,钻进熟悉的少年宫里。

    来到好似专门为他们准备一般的琴房。王羽衣从盒子里面取出长笛,组装在一起。

    外面,激昂的夏雨渐入高潮;室内,王羽衣吹奏起一首悠扬且缠绵的曲调。

    似乎,在用温柔对抗着窗外愈演愈烈的风暴。郑红花坐在琴凳上,坐在王羽衣的身后,轻轻地哼唱,没有能够变化作言语的歌词。每一次,她唱的都是独一无二的天籁。

    没有思考人生的沉重,没有沉溺在快乐与悲伤当中,他们,只是在享受大自然垂落下来的雨幕,仅此而已。

    郑红花慢慢地停下了唱腔,王羽衣渐渐地演奏至终慕。在只剩下大雨喧嚣的世界里,二人一起沉默。

    直到,雨声渐落,郑红花轻声地开口说:“每次都听你吹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memmory》。”

    “没听过。”

    “但你总是明白的。”

    听到赞美,郑红花只是笑笑,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接应下去。

    “高考完准备去哪?”

    “首都。”

    “好。”

    沉默,像极了王羽衣离开那天的飞机,无声地划过头顶凝结在万里高空不肯消散去的雨云。

    曾经无比热闹的新都,伴随着王羽衣的离去,竟然使郑红花感觉这座经济发达的城市一夜之间变得衰老。

    在繁花正好翩然谢幕的夏末,郑红花与和自己呆了一整个暑假的王羽衣轻轻道别。未来的天空,看上去依旧澄澈。

    只是,那一只送来秋消息的飞鸟,看起来有那么点孤独。

    那晚,在郑红花的家门口,屋子里透射出来的灯亮略微有点昏黄。

    在王羽衣转身的那一刻,郑红花从后面搂住了王羽衣的肩头,无声地贴了好久。

    温柔的声音,回荡在属于童真那天的楼道内。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