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菜园子
在刘府等了三天，终于到了启程之日。
城门外停着五驾马车，每驾车旁都有两个身穿短衣，腰间挎刀的野狼帮弟子看护，一个个神色沉凝，不言不语，显得颇为冷漠。
张清掀开马车布帘，探头向外望去，只见刘员外和柳氏站在最前一驾马车旁，跟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说话。
其他的新入门弟子，都是跟张清一样是寻常人家出身，也有亲眷来送别的，却都被挡在远处。
只有刘员外因为身份不同，这时候才能靠近。
柳氏声音哽咽，叮嘱刘香到了帮内一定要敬重师长，不但要苦练武功，更不能荒废了读书。
刘香年岁不大，自然也舍不得父母，紧紧抱住柳氏手臂，双目瞪大，撇着嘴，也不说话，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满心的不情愿。
马长老骑在一匹枣红马上，他对这等骨肉分别的事情十分不耐烦，大声催促道：“好了好了，时辰已到，该走了，若是人人都似你等这般不舍，我这把老骨头走不到乌龙岭就先死了。”
他对驾车的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立刻会意，一把抓住刘香肩头往车厢里推去，劝道：“刘师弟莫要伤感了，等你武艺有成，还可以回来的嘛。”
这弟子说着，一抖缰绳，马儿四蹄发力，拉车向前驶去。
马长老落在最后，等看着马车全都走远，他对刘员外一拱手，郑重说道：“刘老弟止步，老夫一定会照顾好贵公子的，只管放心吧！”
言罢，他也不等刘员外答复，打马追了上去。
从宿州泗北县去往岚州乌龙岭，路途近三百里，如果是马长老这样的高手骑快马而走，两日可到，寻常有武艺在身之人也只需三日。
可是现在马车上都是些稚龄孩童，受不了路途颠簸，只能走半日，歇半日，需要五六天才能赶到。
这一日傍晚时分，马长老骑在马上，抬头看了看天色，向后一招手，一个弟子凑上前来，他吩咐道：“王二，你往前探路，看能不能找到宿处。”
三日来，这叫王二的弟子每天都要出去寻找地方落脚，对此颇为熟稔，当即一催坐骑，沿路找去。
不多时，他就回来禀报道：“稟长老，前方五里远处，有一家客栈。”
“好！就往那里去。”马长老一声令下，众弟子手中马鞭连连甩动，噼啪声响成一片，马车速度更快了七分。
过不了片刻，眼前便出现一条土坡，中间一个豁口，脚下道路就从中穿过，土坡后面露出几间房舍，一面酒旗迎风招展，隐约听闻犬吠之声。
张清下了马车，勉强振作精神，跟在野狼帮弟子身后往那客栈走去。
马车内本就狭窄，还硬生生塞进了十多个人，挤在一起连伸展手脚都难以做到，血脉不畅导致浑身酸痛，三日来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一个人影从他身后窜过来，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一下，道：“张清，你看这里的地势像不像一个地方。”
张清一怔，这人名叫李三，也是泗北县人，与他同乘一车，三日来也算认识了，他仔细想了一下，忽然道：“菜园坡？”
李三一拍手，叹气道：“唉！不是菜园坡，是槐树坡下的菜园子。”
他父亲是个说书先生，曾经讲过一个名叫孙二的恶匪的故事，在马车里时他又把这故事讲给了张清。
这恶匪孙二在槐树坡下开了黑店，凭借祖传的蒙汗药秘方，专做那无本买卖，害了人性命之后，就把尸首埋在菜园子里。
可是张清觉得周身上下颇为不适，现在只想喝上一碗热粥，再好好睡上一觉，以缓解这几日的疲乏，于是含糊应道：“哦，菜园子，菜园子。”
店小二看见这么多人进来，立刻满脸堆笑迎了上去，看马长老走在最前方就知道是为首的，殷勤伺候着坐下，又给倒上一杯茶水，问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小店后院新建了几间屋，诸位若是要住，是不收房钱的。”
“哦？还有这等好事？新房给外人住？莫不是别有所图？”
马长老端起碗却又放下来，凌厉目光逼视过来，语气不善的说道。
小二瑟缩了一下，声音也小了几分，“客官说的哪里话，小店做的都是本分生意，这里就有这习俗，咱们开门迎客的建成新房，要找些火气壮的先住进去。”
“这样倒也说得过去，今晚就住下了，我手下这些人饭量大，先上几个菜，再上烙饼米粥，速去准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吃的不好，老夫可不给银子。”
马长老神色一缓，接受了这个解释，一挥手，这样吩咐道。
这店小二满脸为难，不敢接这个话头，眼看马长老神色不善起来，却有一个妩媚声音响起。
“哎哟，客官老爷可不能这么说，这饭菜好不好，全看各人的口味，您要是吃完了硬说不好，不给银子，奴家可是本分人，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啊！”
一个妇人自后堂转了出来，虽然是荆钗布裙，却生得十分妩媚，右手中一把小团扇，左手提着一只酒坛，媚眼如丝，发髻微乱，袖子挽起，露出一截小臂。
她到了马长老桌子旁，对那小二呵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客官老爷不会不给银子，但是你要是敢招待不好，老娘可是会扒了你的皮！”
小二被她这一吓，急忙进了后堂忙活，妇人把手中酒坛放下，陪着笑道：“这惫懒货手脚慢，奴家亲自去看着，老爷稍等。”
后堂之中，妇人掩上布帘，盛出一碗清水，一努嘴，低声道：“快把东西拿出来。”
小二应了一声，身子一矮自墙角砖缝里捏出一只油纸包，小心翼翼的解开，与妇人相视一笑，把里头的药粉全都倒进了碗里。
待化开之后，又分别加进了几只酒坛，正要送出去时，妇人却止住了动作，道：“那老儿是个不好惹的，蒙汗药恐怕撂不倒他，得用点那东西才行。”
张清等了片刻不见饭食上来，可是他实在困倦得很，就伏在桌上睡了起来，这顿晚饭却是一下也没碰。
只是左近就有人在大吃大喝，他又怎能睡得安稳，总算等到众人吃喝完了，在小二带领下，一起去后院屋里睡下。
到了半夜，张清在睡梦中听到一阵窸窣声。
李三在他身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刚才出恭，你猜我在屋后看到了什么？槐树！嘿嘿。”
张清正睡得朦朦胧胧，只听到了槐树两字，他也笑了一下回应道：“现在这时节摘槐花倒是正好。”
……
……
城门外停着五驾马车，每驾车旁都有两个身穿短衣，腰间挎刀的野狼帮弟子看护，一个个神色沉凝，不言不语，显得颇为冷漠。
张清掀开马车布帘，探头向外望去，只见刘员外和柳氏站在最前一驾马车旁，跟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说话。
其他的新入门弟子，都是跟张清一样是寻常人家出身，也有亲眷来送别的，却都被挡在远处。
只有刘员外因为身份不同，这时候才能靠近。
柳氏声音哽咽，叮嘱刘香到了帮内一定要敬重师长，不但要苦练武功，更不能荒废了读书。
刘香年岁不大，自然也舍不得父母，紧紧抱住柳氏手臂，双目瞪大，撇着嘴，也不说话，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满心的不情愿。
马长老骑在一匹枣红马上，他对这等骨肉分别的事情十分不耐烦，大声催促道：“好了好了，时辰已到，该走了，若是人人都似你等这般不舍，我这把老骨头走不到乌龙岭就先死了。”
他对驾车的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立刻会意，一把抓住刘香肩头往车厢里推去，劝道：“刘师弟莫要伤感了，等你武艺有成，还可以回来的嘛。”
这弟子说着，一抖缰绳，马儿四蹄发力，拉车向前驶去。
马长老落在最后，等看着马车全都走远，他对刘员外一拱手，郑重说道：“刘老弟止步，老夫一定会照顾好贵公子的，只管放心吧！”
言罢，他也不等刘员外答复，打马追了上去。
从宿州泗北县去往岚州乌龙岭，路途近三百里，如果是马长老这样的高手骑快马而走，两日可到，寻常有武艺在身之人也只需三日。
可是现在马车上都是些稚龄孩童，受不了路途颠簸，只能走半日，歇半日，需要五六天才能赶到。
这一日傍晚时分，马长老骑在马上，抬头看了看天色，向后一招手，一个弟子凑上前来，他吩咐道：“王二，你往前探路，看能不能找到宿处。”
三日来，这叫王二的弟子每天都要出去寻找地方落脚，对此颇为熟稔，当即一催坐骑，沿路找去。
不多时，他就回来禀报道：“稟长老，前方五里远处，有一家客栈。”
“好！就往那里去。”马长老一声令下，众弟子手中马鞭连连甩动，噼啪声响成一片，马车速度更快了七分。
过不了片刻，眼前便出现一条土坡，中间一个豁口，脚下道路就从中穿过，土坡后面露出几间房舍，一面酒旗迎风招展，隐约听闻犬吠之声。
张清下了马车，勉强振作精神，跟在野狼帮弟子身后往那客栈走去。
马车内本就狭窄，还硬生生塞进了十多个人，挤在一起连伸展手脚都难以做到，血脉不畅导致浑身酸痛，三日来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一个人影从他身后窜过来，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一下，道：“张清，你看这里的地势像不像一个地方。”
张清一怔，这人名叫李三，也是泗北县人，与他同乘一车，三日来也算认识了，他仔细想了一下，忽然道：“菜园坡？”
李三一拍手，叹气道：“唉！不是菜园坡，是槐树坡下的菜园子。”
他父亲是个说书先生，曾经讲过一个名叫孙二的恶匪的故事，在马车里时他又把这故事讲给了张清。
这恶匪孙二在槐树坡下开了黑店，凭借祖传的蒙汗药秘方，专做那无本买卖，害了人性命之后，就把尸首埋在菜园子里。
可是张清觉得周身上下颇为不适，现在只想喝上一碗热粥，再好好睡上一觉，以缓解这几日的疲乏，于是含糊应道：“哦，菜园子，菜园子。”
店小二看见这么多人进来，立刻满脸堆笑迎了上去，看马长老走在最前方就知道是为首的，殷勤伺候着坐下，又给倒上一杯茶水，问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小店后院新建了几间屋，诸位若是要住，是不收房钱的。”
“哦？还有这等好事？新房给外人住？莫不是别有所图？”
马长老端起碗却又放下来，凌厉目光逼视过来，语气不善的说道。
小二瑟缩了一下，声音也小了几分，“客官说的哪里话，小店做的都是本分生意，这里就有这习俗，咱们开门迎客的建成新房，要找些火气壮的先住进去。”
“这样倒也说得过去，今晚就住下了，我手下这些人饭量大，先上几个菜，再上烙饼米粥，速去准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吃的不好，老夫可不给银子。”
马长老神色一缓，接受了这个解释，一挥手，这样吩咐道。
这店小二满脸为难，不敢接这个话头，眼看马长老神色不善起来，却有一个妩媚声音响起。
“哎哟，客官老爷可不能这么说，这饭菜好不好，全看各人的口味，您要是吃完了硬说不好，不给银子，奴家可是本分人，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啊！”
一个妇人自后堂转了出来，虽然是荆钗布裙，却生得十分妩媚，右手中一把小团扇，左手提着一只酒坛，媚眼如丝，发髻微乱，袖子挽起，露出一截小臂。
她到了马长老桌子旁，对那小二呵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准备，客官老爷不会不给银子，但是你要是敢招待不好，老娘可是会扒了你的皮！”
小二被她这一吓，急忙进了后堂忙活，妇人把手中酒坛放下，陪着笑道：“这惫懒货手脚慢，奴家亲自去看着，老爷稍等。”
后堂之中，妇人掩上布帘，盛出一碗清水，一努嘴，低声道：“快把东西拿出来。”
小二应了一声，身子一矮自墙角砖缝里捏出一只油纸包，小心翼翼的解开，与妇人相视一笑，把里头的药粉全都倒进了碗里。
待化开之后，又分别加进了几只酒坛，正要送出去时，妇人却止住了动作，道：“那老儿是个不好惹的，蒙汗药恐怕撂不倒他，得用点那东西才行。”
张清等了片刻不见饭食上来，可是他实在困倦得很，就伏在桌上睡了起来，这顿晚饭却是一下也没碰。
只是左近就有人在大吃大喝，他又怎能睡得安稳，总算等到众人吃喝完了，在小二带领下，一起去后院屋里睡下。
到了半夜，张清在睡梦中听到一阵窸窣声。
李三在他身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刚才出恭，你猜我在屋后看到了什么？槐树！嘿嘿。”
张清正睡得朦朦胧胧，只听到了槐树两字，他也笑了一下回应道：“现在这时节摘槐花倒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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