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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渡魂

    我到达幽潭边时,神女大人却是本体模样,无数魂灵团团围在神树下,戒备着幽潭泉水,渴望着神树上冷翠欲滴,流光溢彩的丝绦。

    “唉呀小仙子,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呀。”许老爹手腕上紧紧缠着一根魂丝,见到我来,便迫不及待抻直了脖子往里面看,往头顶看,又往两边看,看得我一头雾水。

    “许老爹,您在看什么?”

    许老爹还在看,一面看一面焦急地回应我:“往生门没用了,神女大人这是要用自己的真身替我们去秽排浊,净化魂魄呢。你快找找看还有没有空余的魂丝,找到了就赶紧缠在手腕上,我们得从那里出去了。”他指了指神树上空,那里原本漆黑一片,现在却像是被暗火烫皱了,如同在将燃未燃的边缘不断挣扎抗拒的黑纱,黑纱那头乌云翻涌,闷雷隐隐,电光石火……我呆住了:“从那里?去哪儿?”

    许老爹恨自己没长一条好舌头,笨拙半天道:“去中天,往生。”

    中天?

    我想起神女大人之前就似乎说过“去中天”的话,照夜也说过,往生门那头是通天河,河岸有一位神君,乃是与神女大人同根双生之神木。

    莫非是那位神君去了中天?

    我愣着神,忽然听见一声尖叫,极痛苦的样子,很快从不同方位又响起几声,每一声都不同音色,显然不是出自同一魂魄。照夜赶了过来,魂灵有异,他职责所在一丝也不敢怠慢,忙飞身而上查看究竟去了。

    这些魂灵自从脱离冥河禁锢,经萤火庇护又落了地,便开始触地行走,不过灵体始终轻飘飘没有重量,一不小心就会如柳絮一般飘飞。后来渐渐有几个魂灵能如我一般踩出脚印来,且灵体也一日比一日沉重凝实。我以为大家最终都会如此,不过早晚而已,以为这就是本该纯粹干净的魂灵却触碰了除冥河水以外其他污浊之物的代价。

    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我方才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变化从何而来,就算再笨,也知道神女不会闲得发慌,到处赐予神力。何况这么久了,类似我的魂灵始终只有那么几个,我看着那几个熟面孔被照夜挈着领子从神树丝绦中提拎出来,便模糊有个感觉——他们完了!

    “照夜……”我忍不住唤了他的名字,声音有些抖,我也不知道我在抖个什么劲儿,“他们怎么了?”

    “是秽变。”他知道我听不明白,接着道,“之前跟你说过的,魂灵心性不稳,不复纯粹,便会弃善从恶,落得如此面目。”他揪着其中一个魂灵的头发往上一提,那些魂灵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疼痛难忍,从被提拎出来就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鬓发糊面,不见真容。照夜这般一提,又往后一拽,我便看清了,他们的瞳孔皆是黑底红眸,犹如鬼怪,可其他地方却无异样。

    “秽变如何而来?”我刚问出这话,就知道问了一句傻话。

    照夜说过,九幽除了他和神女大人,就只有鬼怪会触地。哦,如今还要加个我。我当时以为是魂灵太轻,落不下来。可当天萤火燃尽后,他们分明都落下来了,还都触了地。后来我才明白,不是不会触地,不是落不下来,是不能触,落不得。因为他还说过一句“九幽除了冥河水,余下疆域皆是污浊,不堪触碰”。

    污浊之物触碰多了,魂灵受染,问题可大可小。

    我也明白方才为什么会声音发抖了,那是一种冥冥中的直觉,潜意识的害怕,若我没有得神女赐予神力,在这河岸徘徊那么多天,会不会也秽变?

    我毕竟对自己没有信心。

    人有七情六欲,洗魂那么多年都放不下一个照夜,足见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照夜往他们肩上各自拍了一掌,将其定住,然后牵着一根魂丝过来,系在我手上。我看着他低头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照夜,”我胆子前所未有地大,我问他,“我留下来好不好?”照夜一丝反应都没有,仍一心一意系着魂丝,系好了抬头也要拍我的肩,我本能地躲开了,立马改口,“我自己去。你……你去忙吧。”

    照夜难得冲我笑了一下:“此番主子以身渡魂,极耗神力,却也机会难得,你有神力重塑灵体,来世必然长命百岁。”

    “借你吉言。”我笑笑,与他擦肩而过。

    照夜头也不回地提拎着那几个被定住的魂灵往河岸边走去,我一步一回头,看着他小心翼翼从一旁的地上取回那盏灯,背对着我开始施术,不知道是不是被定住了的缘故,那些魂灵从头到尾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便骤然化作一道道污浊的雾气,百川归海一般飞进了灯槽里。

    灯焰毫无变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事情忙完,照夜肩膀微微一松,转过身来,与我视线撞了个正着。

    我冲他笑。

    他却怒了:“你怎么……”他怒起来的样子与平日并无什么不同,只是眸色幽深,声音发沉,走路也比平日快,急匆匆的,“怎么不走?主子?!”他面色陡变,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越过我飞快朝神树跑去,天崩地裂的响动乍然袭来,我惊愕回头,只觉天都塌了!

    阿清!!!

    我跌跌撞撞也跑向神树,耳听得天际轰隆隆如滚石崩裂,绽出数道诡异的红光,周遭枯山寸寸坍塌,燃起山火,冥河涨潮,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哗啦啦的水面猛地膨胀,瞬间炸起半壁水幕,深渊下的残肢断臂被水势掀起老高,七零八落飞溅在岸边。

    狂风席卷砂石扑面而来,地面震动得厉害,我站不稳,跑不快,被巨大的轰鸣声占据所有心神,明明那么近的距离,却怎么都靠近不了。

    神树万千丝绦全部织成了蚕茧一般的冷翠丝囊,重重包裹着等待往生的魂灵。

    原本扎根在幽潭中的树根此刻也连根拔起,全部漂浮在半空,同时神树上下猛地爆发出炫目逼人的光,那光虽是冷翠色,却犹如往生门那头,无涯海之极,一轮初升金乌迸射的金光,只是一瞬,便几乎照亮了半个九幽。

    我眼睛痛得流泪,照夜的身影深陷光海,也再看不到了。我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心头大乱,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神女大人渡魂出了什么岔子?

    很糟糕么?

    照夜冲进去可会受伤?可能从里面找到出路?可纵然我心急如焚,却除了紧紧趴伏在地面上稳住身形,什么都做不到。

    神树的光犹如熊熊燃烧的金乌之火,冷翠色华光中那数万个亮白光团仿佛被烈火炙烤的蝉蛹,痛苦不堪,无声尖啸,开始疯狂左冲右突。我无法理解那是怎样的痛楚,只是单看着,就忍不住想抱紧自己。

    好无用啊!

    我指甲深深嵌入沙地,咬牙切齿,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样无用的人!

    冥河水涨潮快,退得也快,早已平息。

    地动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神光更是燃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完全黯淡,我哭得视线模糊,眼皮肿胀,木然如泥偶。可一想到照夜和阿清,我又拼命挣扎着爬起来。

    “照夜!照夜!”

    火灭了,山平了,地裂了,到处一片狼藉,也一片昏暗。

    冥河水分流外溢,许多都渗入了新裂出的地沟,我摸索到幽潭附近,才发现幽潭水也不如从前那般饱满,水线降得厉害,幽潭成了个巨大的深坑,令人望而生畏。

    我抬头看去,神树距离地面足有百尺之遥,从半空垂下的根须粗壮遒劲,数目比垂绦千万条还要壮观,颜色也是牛筋一般血红,它们委地盘结,堆积如山,将深坑中间塞得满满当当,仿佛新鲜宰杀的牛腹,溢出还冒着热乎气儿的肠子来。

    我站在深坑边,被那铺天盖地的血红深深震撼。

    “照夜……”我喃喃着,脑子清醒了几分,“照夜!照夜你可好?你在哪里!”我一遍一遍地喊,喊得嗓子都哑了,但是没有声音回应我,我害怕极了,九幽这么荒凉,若是只有我一个,我该怎么办?我还怕黑,我没告诉过任何……魂,我很怕黑的。我当初那么缠着照夜,未必没有怕黑的缘故。我感觉泪水又要汹涌而出了,抖着胆子抓住树根,却触手湿滑无比,实在无法攀附,“阿清,阿清你能听到吗?你下来,你快下来吧!”我轻轻拍打着树根,像是催促贪睡的孩子,不敢轻了,更不敢重了,“阿清……照夜!照夜你还活着吗,你说话!!你再不说话我,我……”我擦一把泪,哽咽着环顾四周,终于遥遥望见那灯。

    照夜将那灯看得跟什么一样,每每需要动手时,必然会先将那灯安置妥当。我跑过去握住灯,高高举过头顶,一声尖叫:“我砸了这破灯!你信不信!照夜!照夜!”

    “你敢!”

    一道阴寒风刃从我右臂与右脸的缝隙之间疾掠而过,将我耳畔一缕青丝几乎齐根斩断,冰凉的触感犹如毒蛇信子,我吓得僵住,一动不敢动,许久才一点点回神:是照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