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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终章

    秋池犹未从“那竟然真的是神君大人的真身”这一真相中回过神来,就听鬼怪姑娘话锋一转,忽然毫无预兆地问:“既是神君大人的人,这阴阳杵给你们我也放心。可惜缺了一把趁手的利刃,你们有么?”

    “有的。”秋池与少年互望一眼,虽然不懂为何需要利刃,但若只是需要利刃,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秋池便伸手探入袖中,将那黑色长刃缓缓抽了出来。

    鬼怪姑娘自那长刃出袖,便瞳孔一缩,越发笃定他二人的身份,只莫名感叹道:“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又见面了。”

    秋池正一心窃喜,没听清:“您说什么?”

    鬼怪姑娘摇头:“没什么,给我罢。”便将那长刃握在掌心,紧了紧,对她两个道,“你二人之前便是用这个打破九幽壁垒的么?凡疆界壁垒,远古结界,非神武之力不可破,我用了这个,你们可还有其他神武?”

    又是秋池应道:“有,这寒水刺本就是一对的。无明。”

    她喊一声,少年意会,便将他袖中一柄模样相差无几的长刃抽了出来,果真是一对。

    鬼怪姑娘点点头,露出缅怀之色:“是了,原是一对。”她得了利刃,却不立刻带他们去取阴阳杵,秋池只当放置阴阳杵的地方离这里颇远,想着修习一下再出发也是情理之中,然而却听鬼怪姑娘忽然感叹,“神君大人曾说,待他想出可以彻底封锁幽狱之门的法子便会来九幽接我,又说,这法子他未必立刻就能想得出来,或许要累我在九幽待上许久。”

    秋池呆呆看着鬼怪姑娘走向河岸,声音也如河水一般起伏微妙,虚幻不真,仿佛只是在说一段遥远到可有可无的回忆,但那份可有可无中,分明沉淀着恍若隔世的悲哀。

    “我果真等了许久,久到我不知昏昼更替,潮涨潮落,受不住这九幽孤冷,恨不能在无尽黑暗中永远睡去。”

    若是此刻还察觉不到异常,秋池就白长这么大了,但她毕竟年轻,还没料想过最糟糕的场面,只道鬼怪姑娘忽然这么悲春伤秋,感怀过往,是因为乍然恢复清醒,有些受了刺激。

    秋池下意识跟着走了几步。

    正是这几步的距离,她才先一步看到那不可思议的一幕,一幕只落后她几步之遥的少年绝看不到的画面,秋池发誓,若早知鬼怪姑娘需要利刃是这种用法,她绝不会轻易拿出来。

    至少,不能那么简单就任她拿去。

    那寒水刺正安静地,轻巧地,悬空着对准鬼怪姑娘的心口,一寸一寸扎进血肉里,可不知是不是九幽太暗的缘故,那血肉受了这一刺,竟不见血色渗出,反而有浓浓的类似腐烂枝叶混着污泥的怪味萦绕鼻息。

    这味道一出,就连少年都微微动容:“魔血?”

    秋池不知什么魔血,只知道鬼怪姑娘似乎犹嫌不够,竟伸出双手交叠着往寒水刺的钝头上一按,狠狠洞穿了自己的心脏。

    一声沉闷却滑腻的,血肉被刺穿的噗嗤声霎时灌满秋池的耳心,仿佛一大滩粘稠的泥浆塞进耳朵里,叫秋池难受得毛骨悚然,眉头急蹙,心里也跟着狠狠一揪。

    神武穿心,任是什么妖魔鬼怪,神躯仙胎,都只有死路一条。

    秋池便吓住了。

    她从没见过如此从容之人,在神武穿心的巨痛之下竟还笑得出来,可那笑容轻松又满足,竟似解脱一般。秋池脸色一变,立刻跑过去接住缓缓软倒的身影,只觉触手一阵冰凉。

    “你……你为什么?”她不明白。

    不但她不明白,少年也不明白。

    他们此行确实是为了找到阴阳杵,但为什么鬼怪姑娘却要自戕?

    鬼怪姑娘躺在秋池怀里,贪恋地感受着许久不曾触碰的温暖,仍笑:“神君大人曾经承诺会接我离开九幽,可惜他来时失了一半真身,无法兑现承诺,只能以残躯替我封锁住幽狱之门,斩断这地狱莲无法彻底化形之憾对我的约束,令我恢复自由。他还说,叫我耐心等些时日,说终有一天会有人来接我走。我自然相信神君大人,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又是一百多年。也可惜我虽得了自由,却因为幽狱之门片刻的失控,被魔息与混沌之气寄生,这真身撑到如今已是苟延残喘,还好你们来得巧,否则我入魔也是迟早之事。”

    她低头看了一眼心口,终于道:“阴阳杵一早被我封印在识海内,如今受这魔躯所限,解开封印的术法我已施展不出,这是唯一能逼出阴阳杵的法子。你们可会启召神武?”她蓦地脸色一僵,气息又弱了几分,“糟了!”她道,“阴阳杵中已没有神君大人的本源之力,你们即便会启召神武,又如何能召得动它?”

    秋池脑子嗡地一下,自觉想通了什么,苦笑道:“我会。”然后直视鬼怪姑娘,继续道,“无度爷爷曾说,神木之心承载着岛主的记忆和天赋,是岛主的神力之源。你放心,本源之力,我有。”

    “那就好了。那就好。”

    她软软吐出一口气来:“我死后,出窍元神若不净,不必留手,一切以取出阴阳杵为重。”秋池只觉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了一下,“待见到阿清,告诉她,照夜如今很好,莫要再错过了。”

    秋池一头雾水,对鬼怪姑娘更是又心疼又惋惜。她不知道岛主究竟安排了谁来九幽接这位鬼怪姑娘,不,不能说是鬼怪姑娘,这位姑娘不是鬼身,而是被混沌之气和魔息寄生异变的魔躯。即便魔化,只要元神纯净,其本质仍是神灵。

    这是一位险些堕魔的莲花精灵。

    无度曾说岛主精于布局,从无差错,即便有些微偏差,也会及时扶正。或许正是因为岛主已经神陨,才没有那个机会去扶正偏差,以至于直到她与无明小和尚来九幽寻找阴阳杵,那个本该来九幽接迎小莲花的人也不曾出现。

    一步错,步步错。

    如今竟要这位为了三界安危牺牲过数次性命的小莲花,再次为了三界付出生命。

    “好,您放心。等寻到神女大人,我一定告诉她。”秋池有些泪意,她不是爱哭的性子,对怀里姑娘牺牲更是敬佩多于不舍,是以虽然感动与遗憾,却不至于难受到痛哭。这话听上去有些绝情,过于冷漠,可谁说感动遗憾,敬佩惋惜,就一定要哭得不能自已呢?她偏头往肩膀上一蹭,将泪水蹭掉,免得模糊了视线,道,“莲花姑娘,您还有什么心愿么?”

    莲花姑娘缓缓道:“若能出去,我想投生个好人家,要书香门第。”

    “好。”

    “我还想得一个好名字,叫人一见难忘那种。”

    “好。”

    “没有啦。够了。”莲花姑娘满足一笑,便有星星点点的碎屑从她衣裳的边角处飘散出来,仿佛燃烧的纸张随风飘散的飞灰,亮着明灭的光缓缓朝冥河飞去,“漂亮么?”

    秋池一愣,此刻终于有了强烈的不舍与悲伤,泪水汹涌而出,声音哽咽:“漂亮,很漂亮。”

    “真是天道有常而时运无常啊!”她感叹了一句,表情忽然有些茫然,继而眼神发直,瞳孔发散,终于在更多升空的星火碎屑里,变得空洞无光。

    秋池只觉怀里沉甸甸的重量渐渐轻了,过了没多久却陡地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半空砸下来。她使劲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逼出眼眶,这才看清怀里多了一根丑陋的锥子。

    不对,元神呢?

    莲花姑娘的元神哪儿去了。

    她一把擦去眼泪,正要起身寻找,却听见身旁本也半蹲半跪的小和尚忽然结跏趺坐,闭眼念起经来,没有袈裟,没有佛珠,没有剃度,更没有戒疤,可在人间,无人不知无继寺的无明大师是真正的佛家之人,因为佛家慈悲为怀,会超度众生。

    天上地下,只有无明大师能超度魂灵。

    秋池愣愣看着少年身前闪烁不定的光点,一时又要哭了——佛经未必比得上岛主的结魄之能,却可以保全三魂七魄,同样助其往生。

    莲花姑娘真是好运气。

    秋池知道无明其实不信佛,他也并未真正修佛,唯一会的佛家之事只有念经,也只念能超度魂灵的《阿弥陀佛经》、《无量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和《严华经》之类。

    她看着光点越发纯粹明亮,色艳而温和,便知道这莲花姑娘的元神是保住了,只待他们出去九幽,任其自寻投胎人家。

    秋池忽然想问:“小和尚,你为何不修佛,只念经?”

    “不知道。”他缓缓睁开眼睛,“我不喜欢当和尚,但我似乎只有在念经时才能安心。”

    秋池破泣为笑:“我从前不懂,现在似乎懂了,你只是找到了自己的道。”

    “你呢?”

    “我?”

    “你可有找到自己的道?”

    “我早已找到了。”秋池拍拍身上的泥沙,站起来,“小和尚你站远些,虽然只是暂时解开封印,神力爆发之势也十足骇人,可别伤着你了。”

    无明便听话地往远处走去,他道:“神力调用过度,仔细你的血肉又恶化几分,莫要逞强。”

    “只有这回。否则难道你来么?你又不会启召神武,你也没有岛主的本源之力。”

    “……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