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鲸落”
在上下颠簸的甲板上，安迪翻开了布鲁斯手中的第三张牌。
他定睛一看，只见卡牌中间出现一条竖线，将牌面分割成两半，一半是天空的灰白色，一半是大海的深蓝色。
嗯？安迪略一迟疑，随后把卡牌横了过来。
他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艘双桅帆船，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行驶。
许多头抹香鲸正在它的前方跃出海面，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显得十分诡异。
这是什么命运？安迪感到不解。
看起来平平无奇啊……似乎只能证明，这艘双桅帆船没有被白鲸撞翻，而我也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你抽到了什么？”布鲁斯正要探头去看，忽然船身剧烈晃动起来，似乎是遭到某种巨力的拖拽。
嗯？安迪惊异地望向海面，发现无数漆黑触手自海底升起，紧紧缠绕住捕鲸船的两侧，并且还在不断向上生长！
与此同时，一只强壮的手臂攀住甲板的边缘，一张狰狞怪脸从栏杆下缓缓升起，露出空洞而无神的眼眶！
是壮汉，那个挥之不去的“梦魇”！
“你终于来了！”布鲁斯利落地抽出左轮，摆转弹舱，“十字架的滋味好受吗，嗯？”
砰——砰——砰！
子弹倾泻而出，重击在壮汉的脸和肩膀，旋转着钻入他的身体，贯穿出一个又一个深洞。
在持续的火力压制下，壮汉悬在甲板的边缘，身体来回晃动，表情狰狞可怖。
他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吼，身体一阵抽搐，黑色的稠液顺着子弹钻出的通道，涌出体表！
嘭！嘭！嘭！
子弹被黑色的稠液推出身体，相继坠落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普通的子弹，根本无法伤害他！
壮汉一跃而起，重重地坠落在甲板上，使得整艘捕鲸船向着一边倾斜。
安迪和布鲁斯同时失去平衡，一同扑倒在倾斜的甲板上。
“去……死……”壮汉的胸腔中发出恐怖的低鸣，手中赫然形成一把触手缠绕而成的刀刃。
“安迪！”布鲁斯翻身跃起，把一副牌塞到他的怀里，“我把命运的力量交给你了！不必管我，梦境是我的主场，我自有脱身的办法。
“当你遇到危险时，尽情翻开卡牌吧！对了，请始终牢记这样一句话：
“你的每一次抉择，都将干扰命运齿轮的转动，必须遵从内心的指引，以免大厦崩塌。”
安迪愣在原地。这是离别的话吗？这句话又有何深意？
他看到布鲁斯掏出一张古铜色边框的卡牌，将它贴到自己的胸口。
厚重的铠甲包裹了他的全身，一把锋利无端的大剑自背后拔出，在万里晴空之下耀眼生辉。
“这张卡牌叫‘骑士精神’！在我的剑前跪下吧，杂种！”
布鲁斯怒吼着冲向壮汉，挥动巨剑斩断壮汉的臂膀。
恐怖的撕裂声中，壮汉的背部轰然裂开，无数乌黑黏滑的触手从里面伸出，闪电般射向布鲁斯，传来金属碰撞的回音。
布鲁斯被重重击倒在地，发出低沉的呻吟。但他很快倚靠着大剑，重新站直了身体。
“骑士的精神就是要奋战到底！”布鲁斯目光坚定，嘴角微微扬起，“再来啊，梦魇！”
他又一次挥动大剑，与壮汉的触手猛烈碰撞。
随着战斗的加剧，整个甲板上下颠簸。安迪紧紧握住栏杆，目光望向甲板的另一端。
“我知道，出口在高空，只凭这艘破船永远也抵达不了！”
“但是，这里是梦境，是一切皆有可能的地方！”
“凭借命运的力量，或许我能驾驶这艘船，飞离海面，冲向天空？”
安迪的心中充满希望。他加快脚步，奔向船首的操舵室。
不料，地震般的颠簸将他掀翻在地，整齐排列在甲板上的木桶东倒西歪，侧漏出大量散发鱼臭的鲸油，使得整个甲板污浊不堪。
安迪强忍反胃，从弥漫的鲸油中挣扎着站起。刚一抬头，就看到一座白色的山峰从船侧轰然升起，上面遍布着刺眼的深红伤痕。
是白鲸！那头复仇的白鲸！
这些伤痕，是捕鲸者留下的吗？安迪惊疑不定。
雷声般的轰鸣刺入安迪的耳膜，使他痛苦地捂住双耳，看到捕鲸船的一侧被白鲸撕裂，木板断折、铆钉崩出，暴露出底舱的一部分！
完了！船要沉了！
安迪大惊失色，急忙从地上爬起，踏着倾斜的甲板，向着操舵室奋力攀登。
冰冷的海水弥漫上来，把整个船尾都淹没。安迪这才惊觉，甲板怎么会倾斜得这样厉害？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未曾看错。整座海洋的洋面，似乎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倾斜。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神明之手，正在将整座海洋翻转。
这就是命运的力量吗？
安迪重新掏出那张被翻开的卡牌，牌面上竖直的分界线，分割了天空与海洋。
他这才意识到，他本就不该把卡牌横过来看。
因为这张卡牌上所展示的，超乎人类常识的构图，正是即将发生在他身上的命运！
也就是说，海面将会一直倾斜，直到完全垂直！
安迪惊惧地睁大双眼。他已真切地感觉到，船头正在翘起，而船尾正在下沉。
这艘古朴破旧的双桅帆船，正扬起风帆，以一种难以想象的角度，沿着倾斜的海面不断攀升，向着天空冲去！
甲板已经倾斜得无法站立！安迪脚下一滑，重重扑倒在地，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沿甲板下滑。
不！他猛地抓住栏杆，把自己悬挂在甲板上。
安迪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正从身下的甲板传来。
他吃力地向下望去，看见无数盛满鲸油的木桶，正顺着倾斜的甲板翻滚，一排一排地坠入海面，砸出飞溅的浪花。
船身已经倾斜到几乎垂直！
但它依然不减航行的势头，如同一发冲天的炮弹，沿着海面直线攀升，离那个云层中的出口越来越近。
原来，这就是抵达出口的方式！安迪恍然大悟，心中震撼不已。
布鲁斯呢？安迪紧张地四顾，突然在船尾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但这个身影此时一动不动，锃亮的骑士铠甲上染满猩红的血污，胸口敞开着被黑色触手刺穿的大洞，圆睁的双眼满含着不屈，被残暴地悬吊在船尾的桅杆上。
再高贵的“骑士精神”，也无法挺过暴君式的蹂躏。
而那个如同暴君的壮汉，也就是“梦魇”，正用触手裹挟全身，不断重击着地面，迅猛地向上跳跃，马上就要追上安迪！
不！安迪痛苦地呼喊。他望着布鲁斯的尸体怔怔出神，眼眸中倒映着不断逼近的梦魇。
在这一瞬间，安迪的心中倏然生出一股冲动，一股复仇与杀戮的冲动！
仿佛被那头白鲸的灵魂附体，复仇的冲动袭上他的心头，使他的眼眸中显露出浓重的杀意。
他猛地抽出怀中的卡牌，毫不犹豫地，将它们一张一张地翻开！
快赐予我命运的力量！我要杀了梦魇，杀了白鲸，杀了阻挡我的所有人！
翻开的牌面上，杀人的白鲸分崩离析，飞溅的血肉化作炮弹轰炸在甲板上；
沉重的黑云笼罩在船侧，利刃般的闪电掠过头顶；
风暴在海面之上肆虐，掀起滔天的巨浪……
第三张牌之后，所有的牌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是的，牌的正面，什么也没有了。
安迪的心倏然揪紧。仅存的理智在警告他，停下！停下！
他回想起布鲁斯的话，突然追悔莫及：
“如果不到真正危险的时机，擅自地滥用它，可能会引发不可逆转的灾难！
“你的每一次抉择，都将干扰命运齿轮的转动，必须遵从内心的指引，以免大厦崩塌！”
但一切都晚了。
梦境的边界剧烈震动，远方虚无的界限被击碎成晶莹的碎片。
整个梦境已无法承受命运的篡改，即将分崩离析。
但在梦境破碎之前，命运的齿轮仍在转动——
双桅帆船越升越高，驶入高空中的风暴云。
狂风在耳边轰响，掀起数十层楼高的巨浪，猛烈拍击在船的两侧。
在那升起的巨浪中，一个山峰般的庞然身影若隐若现。
是那头白鲸！
它一直潜游在垂直的海面下，自然也逃不过升上天空的厄运。
安迪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惊恐。
即便是这样横行于海洋的霸主，在这天地翻转的灾难中，也会发自内心地恐惧。
随着白鲸的出现，越来越多的海洋生物也从巨浪里现身。
但它们的力量在巨浪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被巨浪像玩具一样抛来抛去。
沙丁鱼、比目鱼、水母……
冷冷的冰鱼在安迪的脸上胡乱地拍。
他竭尽全力地握住栏杆，极力寻找落脚之处，同时还要躲避坠落的鱼群，内心几乎崩溃。
值得庆幸的是，“梦魇”停下了纵跃的动作，用触手把自己固定在栏杆上。
因为风暴来得太过猛烈，他不得不先保全自己！
几乎同时，沉重的黑云在船的两侧聚拢，从中不断爆发出雷鸣，隐约看见电流在里面汇聚！
嗞啦！闪电无声地掠过头顶，安迪惊惧地缩头，只一眨眼的功夫，那头山峰般的白鲸就被闪电击中。
闪电如手术刀般在白鲸的躯体上游走，把它切割成一块一块的碎肉！
鲜血混杂在暴雨中倾泻而下，安迪浑身被鲜血浸透，脸上模糊成一片，却始终圆睁着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那些被闪电切割而成的肉块，正被无形的手揉成炮弹般的“血球”，随后发出刺破耳膜的爆响，朝着甲板轰来！
糟糕！安迪慌忙藏身于一道阶梯之下，用双手护住脑袋，透过木板的缝隙向外观察，看到高耸的桅杆被“血球”砸断，伴着刺耳的嘎吱声倾斜入海。
壮汉也被数发“血球”击中，黑色的触手被连根打断，而他狰狞的面容也被砸得血肉模糊，终于摇晃着松开栏杆，从甲板上坠入深不见底的虚无深渊。
一发“血球”重击在安迪的身侧，在甲板上穿出一个深洞。
鲸鱼皮下油脂的腥臭，近距离地涌入鼻腔。安迪几乎当场呕吐。
但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摆脱了梦魇……
安迪深吸一口气，奋力爬上阶梯，登上位于船首的掌舵室，一把扯开房门，跃入其中。
那座控制命运走向的船舵，此刻近在眼前了！
一种直觉告诉安迪，只要握住那座船舵，改变船头的方向，就能驶向梦境的出口！
安迪向着船舵，竭尽全力地伸出手，在指尖即将与它接触的瞬间，山丘般的阴影忽然投射在他的身上。
安迪的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他猛地抬起头，瞳孔倏然放大，浑身难以抑制地颤栗起来——
只见数十头抹香鲸组成的“山脉”，在巨浪的抛掷下跃出海面，如同天崩的陨石，向着孤独破败的双桅帆船轰然坠落！
哦不……安迪忽然想起被他亲手翻开的“第三张牌”，鲸鱼们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向着同一个方向跃出海面！
原来如此……这就是命运啊。
但已经晚了。
巨大的撕裂声在耳畔响起，四面的墙壁同时崩塌。安迪感觉头顶到脚底的距离正在缓慢缩短。
因为他和这艘捕鲸船一样，正在被数十吨重的抹香鲸压成碎片。
“在第二层死亡，就会跌入第三层……随着梦境的深入，你将越来越难逃离，可能会一辈子被困在梦里，永远也无法醒来！”
安迪的心如坠冰窟。
他又一次，迷迷糊糊地合上双眼。
他定睛一看，只见卡牌中间出现一条竖线，将牌面分割成两半，一半是天空的灰白色，一半是大海的深蓝色。
嗯？安迪略一迟疑，随后把卡牌横了过来。
他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艘双桅帆船，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行驶。
许多头抹香鲸正在它的前方跃出海面，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显得十分诡异。
这是什么命运？安迪感到不解。
看起来平平无奇啊……似乎只能证明，这艘双桅帆船没有被白鲸撞翻，而我也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你抽到了什么？”布鲁斯正要探头去看，忽然船身剧烈晃动起来，似乎是遭到某种巨力的拖拽。
嗯？安迪惊异地望向海面，发现无数漆黑触手自海底升起，紧紧缠绕住捕鲸船的两侧，并且还在不断向上生长！
与此同时，一只强壮的手臂攀住甲板的边缘，一张狰狞怪脸从栏杆下缓缓升起，露出空洞而无神的眼眶！
是壮汉，那个挥之不去的“梦魇”！
“你终于来了！”布鲁斯利落地抽出左轮，摆转弹舱，“十字架的滋味好受吗，嗯？”
砰——砰——砰！
子弹倾泻而出，重击在壮汉的脸和肩膀，旋转着钻入他的身体，贯穿出一个又一个深洞。
在持续的火力压制下，壮汉悬在甲板的边缘，身体来回晃动，表情狰狞可怖。
他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吼，身体一阵抽搐，黑色的稠液顺着子弹钻出的通道，涌出体表！
嘭！嘭！嘭！
子弹被黑色的稠液推出身体，相继坠落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普通的子弹，根本无法伤害他！
壮汉一跃而起，重重地坠落在甲板上，使得整艘捕鲸船向着一边倾斜。
安迪和布鲁斯同时失去平衡，一同扑倒在倾斜的甲板上。
“去……死……”壮汉的胸腔中发出恐怖的低鸣，手中赫然形成一把触手缠绕而成的刀刃。
“安迪！”布鲁斯翻身跃起，把一副牌塞到他的怀里，“我把命运的力量交给你了！不必管我，梦境是我的主场，我自有脱身的办法。
“当你遇到危险时，尽情翻开卡牌吧！对了，请始终牢记这样一句话：
“你的每一次抉择，都将干扰命运齿轮的转动，必须遵从内心的指引，以免大厦崩塌。”
安迪愣在原地。这是离别的话吗？这句话又有何深意？
他看到布鲁斯掏出一张古铜色边框的卡牌，将它贴到自己的胸口。
厚重的铠甲包裹了他的全身，一把锋利无端的大剑自背后拔出，在万里晴空之下耀眼生辉。
“这张卡牌叫‘骑士精神’！在我的剑前跪下吧，杂种！”
布鲁斯怒吼着冲向壮汉，挥动巨剑斩断壮汉的臂膀。
恐怖的撕裂声中，壮汉的背部轰然裂开，无数乌黑黏滑的触手从里面伸出，闪电般射向布鲁斯，传来金属碰撞的回音。
布鲁斯被重重击倒在地，发出低沉的呻吟。但他很快倚靠着大剑，重新站直了身体。
“骑士的精神就是要奋战到底！”布鲁斯目光坚定，嘴角微微扬起，“再来啊，梦魇！”
他又一次挥动大剑，与壮汉的触手猛烈碰撞。
随着战斗的加剧，整个甲板上下颠簸。安迪紧紧握住栏杆，目光望向甲板的另一端。
“我知道，出口在高空，只凭这艘破船永远也抵达不了！”
“但是，这里是梦境，是一切皆有可能的地方！”
“凭借命运的力量，或许我能驾驶这艘船，飞离海面，冲向天空？”
安迪的心中充满希望。他加快脚步，奔向船首的操舵室。
不料，地震般的颠簸将他掀翻在地，整齐排列在甲板上的木桶东倒西歪，侧漏出大量散发鱼臭的鲸油，使得整个甲板污浊不堪。
安迪强忍反胃，从弥漫的鲸油中挣扎着站起。刚一抬头，就看到一座白色的山峰从船侧轰然升起，上面遍布着刺眼的深红伤痕。
是白鲸！那头复仇的白鲸！
这些伤痕，是捕鲸者留下的吗？安迪惊疑不定。
雷声般的轰鸣刺入安迪的耳膜，使他痛苦地捂住双耳，看到捕鲸船的一侧被白鲸撕裂，木板断折、铆钉崩出，暴露出底舱的一部分！
完了！船要沉了！
安迪大惊失色，急忙从地上爬起，踏着倾斜的甲板，向着操舵室奋力攀登。
冰冷的海水弥漫上来，把整个船尾都淹没。安迪这才惊觉，甲板怎么会倾斜得这样厉害？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未曾看错。整座海洋的洋面，似乎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倾斜。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神明之手，正在将整座海洋翻转。
这就是命运的力量吗？
安迪重新掏出那张被翻开的卡牌，牌面上竖直的分界线，分割了天空与海洋。
他这才意识到，他本就不该把卡牌横过来看。
因为这张卡牌上所展示的，超乎人类常识的构图，正是即将发生在他身上的命运！
也就是说，海面将会一直倾斜，直到完全垂直！
安迪惊惧地睁大双眼。他已真切地感觉到，船头正在翘起，而船尾正在下沉。
这艘古朴破旧的双桅帆船，正扬起风帆，以一种难以想象的角度，沿着倾斜的海面不断攀升，向着天空冲去！
甲板已经倾斜得无法站立！安迪脚下一滑，重重扑倒在地，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沿甲板下滑。
不！他猛地抓住栏杆，把自己悬挂在甲板上。
安迪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正从身下的甲板传来。
他吃力地向下望去，看见无数盛满鲸油的木桶，正顺着倾斜的甲板翻滚，一排一排地坠入海面，砸出飞溅的浪花。
船身已经倾斜到几乎垂直！
但它依然不减航行的势头，如同一发冲天的炮弹，沿着海面直线攀升，离那个云层中的出口越来越近。
原来，这就是抵达出口的方式！安迪恍然大悟，心中震撼不已。
布鲁斯呢？安迪紧张地四顾，突然在船尾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但这个身影此时一动不动，锃亮的骑士铠甲上染满猩红的血污，胸口敞开着被黑色触手刺穿的大洞，圆睁的双眼满含着不屈，被残暴地悬吊在船尾的桅杆上。
再高贵的“骑士精神”，也无法挺过暴君式的蹂躏。
而那个如同暴君的壮汉，也就是“梦魇”，正用触手裹挟全身，不断重击着地面，迅猛地向上跳跃，马上就要追上安迪！
不！安迪痛苦地呼喊。他望着布鲁斯的尸体怔怔出神，眼眸中倒映着不断逼近的梦魇。
在这一瞬间，安迪的心中倏然生出一股冲动，一股复仇与杀戮的冲动！
仿佛被那头白鲸的灵魂附体，复仇的冲动袭上他的心头，使他的眼眸中显露出浓重的杀意。
他猛地抽出怀中的卡牌，毫不犹豫地，将它们一张一张地翻开！
快赐予我命运的力量！我要杀了梦魇，杀了白鲸，杀了阻挡我的所有人！
翻开的牌面上，杀人的白鲸分崩离析，飞溅的血肉化作炮弹轰炸在甲板上；
沉重的黑云笼罩在船侧，利刃般的闪电掠过头顶；
风暴在海面之上肆虐，掀起滔天的巨浪……
第三张牌之后，所有的牌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是的，牌的正面，什么也没有了。
安迪的心倏然揪紧。仅存的理智在警告他，停下！停下！
他回想起布鲁斯的话，突然追悔莫及：
“如果不到真正危险的时机，擅自地滥用它，可能会引发不可逆转的灾难！
“你的每一次抉择，都将干扰命运齿轮的转动，必须遵从内心的指引，以免大厦崩塌！”
但一切都晚了。
梦境的边界剧烈震动，远方虚无的界限被击碎成晶莹的碎片。
整个梦境已无法承受命运的篡改，即将分崩离析。
但在梦境破碎之前，命运的齿轮仍在转动——
双桅帆船越升越高，驶入高空中的风暴云。
狂风在耳边轰响，掀起数十层楼高的巨浪，猛烈拍击在船的两侧。
在那升起的巨浪中，一个山峰般的庞然身影若隐若现。
是那头白鲸！
它一直潜游在垂直的海面下，自然也逃不过升上天空的厄运。
安迪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惊恐。
即便是这样横行于海洋的霸主，在这天地翻转的灾难中，也会发自内心地恐惧。
随着白鲸的出现，越来越多的海洋生物也从巨浪里现身。
但它们的力量在巨浪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被巨浪像玩具一样抛来抛去。
沙丁鱼、比目鱼、水母……
冷冷的冰鱼在安迪的脸上胡乱地拍。
他竭尽全力地握住栏杆，极力寻找落脚之处，同时还要躲避坠落的鱼群，内心几乎崩溃。
值得庆幸的是，“梦魇”停下了纵跃的动作，用触手把自己固定在栏杆上。
因为风暴来得太过猛烈，他不得不先保全自己！
几乎同时，沉重的黑云在船的两侧聚拢，从中不断爆发出雷鸣，隐约看见电流在里面汇聚！
嗞啦！闪电无声地掠过头顶，安迪惊惧地缩头，只一眨眼的功夫，那头山峰般的白鲸就被闪电击中。
闪电如手术刀般在白鲸的躯体上游走，把它切割成一块一块的碎肉！
鲜血混杂在暴雨中倾泻而下，安迪浑身被鲜血浸透，脸上模糊成一片，却始终圆睁着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那些被闪电切割而成的肉块，正被无形的手揉成炮弹般的“血球”，随后发出刺破耳膜的爆响，朝着甲板轰来！
糟糕！安迪慌忙藏身于一道阶梯之下，用双手护住脑袋，透过木板的缝隙向外观察，看到高耸的桅杆被“血球”砸断，伴着刺耳的嘎吱声倾斜入海。
壮汉也被数发“血球”击中，黑色的触手被连根打断，而他狰狞的面容也被砸得血肉模糊，终于摇晃着松开栏杆，从甲板上坠入深不见底的虚无深渊。
一发“血球”重击在安迪的身侧，在甲板上穿出一个深洞。
鲸鱼皮下油脂的腥臭，近距离地涌入鼻腔。安迪几乎当场呕吐。
但不管怎么说，我总算摆脱了梦魇……
安迪深吸一口气，奋力爬上阶梯，登上位于船首的掌舵室，一把扯开房门，跃入其中。
那座控制命运走向的船舵，此刻近在眼前了！
一种直觉告诉安迪，只要握住那座船舵，改变船头的方向，就能驶向梦境的出口！
安迪向着船舵，竭尽全力地伸出手，在指尖即将与它接触的瞬间，山丘般的阴影忽然投射在他的身上。
安迪的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他猛地抬起头，瞳孔倏然放大，浑身难以抑制地颤栗起来——
只见数十头抹香鲸组成的“山脉”，在巨浪的抛掷下跃出海面，如同天崩的陨石，向着孤独破败的双桅帆船轰然坠落！
哦不……安迪忽然想起被他亲手翻开的“第三张牌”，鲸鱼们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向着同一个方向跃出海面！
原来如此……这就是命运啊。
但已经晚了。
巨大的撕裂声在耳畔响起，四面的墙壁同时崩塌。安迪感觉头顶到脚底的距离正在缓慢缩短。
因为他和这艘捕鲸船一样，正在被数十吨重的抹香鲸压成碎片。
“在第二层死亡，就会跌入第三层……随着梦境的深入，你将越来越难逃离，可能会一辈子被困在梦里，永远也无法醒来！”
安迪的心如坠冰窟。
他又一次，迷迷糊糊地合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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