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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龙猴儿偕着凤猴儿推开茅舍木门,一股小米粥的清香弥漫满室扑鼻而人。娘姐不在外室,灶火未熄靠窗的小方桌摆着一碟梅干菜一碟咸萝卜干。龙猴儿揭开灶头锅盖香气愈浓,凤猴儿掩至内堂过门轻轻掀起门帘。“娘姐您吃了吗?”

    木板隔成的茅屋缝隙密闭还是挡不住缕缕阳光的侵袭,高三娘侧卧在属于她的简易闺床。“别管我,你们先吃。”情绪低落至地底,语气冰冷至寒窖,长发垂悬床沿看不到脸上持什么表情。

    冲着龙猴儿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凤猴儿习以为常的慢慢掩下门帘。龙猴儿盛着粥趁门帘起处偷窥了俩眼,不小心滚烫的粥汁漫过碗面滴上手指,强忍着不出声端上桌。“怎地如此𣎴小心?”眼细的凤猴儿看到了他手指被汁液烫伤的红痕,怜惜得差点落泪拿抹布拭净不停呵气。

    “别大惊小怪。”龙猴儿指了指内屋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俩人尽量压低声息喝完了稀饭,凤猴儿收拾干净忽发“啊”声捂住嘴。“我忘记给虎猴儿他们拿盐巴。”急忙在盐钵里撮出小份握在手掌心闪了出去。

    恪于关心龙猴儿不忍就去,又不敢冒至言辞询问更别提冒进内室,徬徨着在外室踱步徘徊。“你有什么事吗?”轻微的脚步声没能逃过高三娘的耳朵。“哦,没有。”龙猴儿仿佛心底的秘密被揭穿霎时间面红耳赤。

    “那还不去佟府。”当初应聘佟府高三娘考虑到龙猴儿晚早得练功,便谈好了吃过晚饭回来住不值夜。“嗯,这就去。”还好娘姐看不到他的囧态,只得悻悻向门边走去将及门口。“今天几时了?”内屋忽又响起高三娘的问话。“回娘姐,今天是八月初五。”龙猴儿手扶门板紧忙回答。

    “哦,眼看百年之期将届,打神鞭复出……顺大爹怎的还没回来,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高三娘呢喃念叨似呓语,龙猴儿听不太清以为娘姐操心中秋佳节将至。“还有些时日,说不定大爹正在准备惊喜呢。”

    “没你什么事,还不快去。”高三娘出声严厉近似命令。“是。”龙猴儿不再逗留恭声而退。他深知这种时候娘姐心情糟糕脾气很不稳定,一旦发作不亚于暴风骤雨。蕴藏内心的那缕关切之意变为担心担忧,最终在娘姐的积威之下化作泡影。

    猴儿们享受完清饨乌鸦对他们来说属于精美的佳肴,兀自砟着嘴回味着品评着嘻嘻哈哈走出庙门,耀眼的阳光下闪现出龙猴儿的身影正待下坡,纷纷快步跑了过去叽叽喳喳,独余凤猴儿原地不动怅然若失。

    山岗下顺着涧溪走出半里之地,出现的是一片广阔无垠的稻田。绿油油的稻穗被颗粒饱满的稻谷拉得弯下了腰,在金色的艳阳里逐渐浸染得黄澄澄金灿灿。“过段时间这里缺劳力的佃户又得请短工割稻谷了。”想起往年帮人家割稻谷蒙受的待遇,虎猴儿有种恨不今日的焦切。

    春插夏抢秋收,这是农户耕作的三大过程,比的就是纯劳力的速度。而这些活说重不重说轻不轻都是整天靠弯腰栽插收割,稍有年纪的劳动力头天累得就直不起腰来,想想坚持半个月实属够呛。而这个时候就显现出了少年儿童们的特长,他们辛苦弯腰劳作一天到晚稍作休息,第二天便恢复得生龙活虎。手勤脚快几乎堪胜二三个壮年劳力,特别是寄住在土地庙的猴儿们。

    起初娘姐只是表示感谢周边居民的关照之情,带着他们上门帮忙还担心给人添乱。没想到渐露实力后农户们争相邀请,家家好酒好肉待若坐上宾,还有的争邀不赢竟给出了工钱……“我可以去吗?”貂猴儿歪着小脑袋问,她没少听哥哥姐姐们攀比着哪家哪家招待得更好。

    “当然可以,我们差不多都是你这么大去的。”虎猴儿笑得灿如云霓。“我前年去的,要满七岁才行。”熊猴儿说。貂猴儿不免有点失落嘟起了小嘴。“别听他瞎咧咧没有年龄的要求,只要肯吃苦耐劳。再说就算看在娘姐的面上,也不好意思留下你一个人不请。”豹猴儿宽慰着,说话用句比以前长而多声音也自然。

    “你会握镰刀吗?速度快了很容易割破手的。”狼猴儿说出关键所在。“我可以学嘛。”貂猴儿稚弱争取。“稻衣稻叶最容易划破你的小手小脸蛋,还是别去了,我们会带好吃的给你。”熊猴儿以大人的口吻哄着她。“我要去,你们欺负我。”貂猴儿说着撤着欢跑向龙猴儿。

    “他们不是欺负你,你是我们疼爱的宝护疙瘩。是怕你累着磕着碰着伤着,我们是尽力想保护你爱护你。”龙猴儿亲妮的捏着她的受日光直射红通通的小脸蛋。一个时辰前他暗暗许诺过要保护娘姐,他还分不清与此刻说出的保护俩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同样是可以拼了命的去保护的俩个人,前者是爱情的召唤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后者是亲情的责任粉身碎骨责无旁贷。

    说闹着不知道惊起了田野里多少只钻在稻谷间偷吃的麻雀,貂猴儿赖在龙猴儿怀里拍手指着田中间的稻草人。“你们看,那假人真象熊猴儿。”熊猴儿不服。“瞎说,它披件花布破衣是个女孩儿。”众猴儿哄堂大笑。

    足足走出两里之地,渐次有零星的房舍呈现。向右拐出田野,槛次枇接的桃阳城已然在望。近了屋宇龙猴儿放下貂猴儿抚握着她的脑袋。“桃阳城富庶繁荣,讨些果腹的东西不是难事。要切记娘姐的教诲不持强欺弱,不偷盗抢夺,不强乞强讨……早去早回。”他得就此处分道去佟府。

    回头却见凤猴儿背着大竹篓如飞而至。“你怎么也来啦?”凤猴儿离开乞讨队伍快一年龙猴儿不知道她此来何意。“你们走后我去探视娘姐,她告诉我家中米粮菜蔬所剩无几,要我到集市上去采购。”有她同行猴儿们兴奋不已,把和龙猴儿的暂别情绪冲淡了许多。

    佟府依山傍水占地百亩,不说极尽奢华也称得气派宏观。龙猴儿刚近府坻,府门外石狮前两名门岗家丁便拦住了他。“龙猴儿,小姐呢?”龙猴儿微怔。“不知道,没回来么?”

    “你问我们?小姐带着彭头领他们不是到土地庙去的吗?不见了小姐府里都炸开了锅了。”“是倒是,你们得问彭头领他们,小姐好端端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下手够阴够狠的,谢老三差点绝户啦。”“彭头领他们正在受罚,你自己进去跟老爷解释吧。”

    龙猴儿懒得跟他们费口舌踏上台级跨过府门,背后又传来他们的议论。“高三娘子果然不愧巾帼豪杰,把一群乞丐猴儿调教的这么出色,谢老三按说也不是庸手,听说连人家小孩的衣服都碰不到便着了道。”“什么巾帼豪杰,我看就是个不正经的女人。”“哦,怎么说。”“正经女人这个年纪还不早嫁人了?”“禁声,咱们大少爷可掂记着呢。”

    后面的话龙猴儿没有听到,不然恐怕有他们好受的。几进院落时而有惊恐穿梭的厮仆奴婢,龙猴儿径奔正厅正堂正德老爷处。远远便看到彭头领和另两名护院家丁夯拉着脑袋听老爷训斥,象是三条狼狈听话的巨犬垂手低眉,两旁几名老爷夫人的贴身仆从婢女投过傲慢的幸灾乐祸的目光。肥头大耳的谢老三不在其列,因为负伤反得逃过这场丧失尊严之境。

    夫人端坐交椅上抽抽泣泣,脚边跪着那两名去过土地庙的丫婢,芳龄和龙猴儿不相上下。明明是小姐胡闹蛮横理曲而逃,却使她们承担不公平的体罚。龙猴儿窜地腾起深表同情的愤凯之心,或为侠胆义胆,总之是不待通报闹了进去。“启禀老师太太,他们原是受小姐驱使不该受责。而且小姐不曾受过委屈先自离岗,一时不归也无关紧要怨不得他们。”龙猴儿说得不亢𣎴卑先声夺人,似乎能让他忍辱负重甘受委屈的舍娘姐其谁?从上到下从尊到婢满堂皆惊,简直是大逆不道之语。

    关心则乱疼爱则忧,佟正德老爷声名赫赫竟自六神无主喃喃语塞。夫人怒气博发一反旧时娴淑戟指妪使。“你……都是你们这批……养不熟的猴崽仔,妞儿若有什么闪失你们……罪该万死。”终是仁德之妇说不出超恶毒的语言,龙猴儿心里笑她比我娘姐还有不及呢。

    开弓没有回头箭。“老爷夫人谨请听我一言:小姐养成娇纵之性你们置身其中尚不自鉴,她只是戏没演成羞愧交加一时气忿羞于见人。桃阳城谁人不知佟家小姐刁蛮任性谁人敢惹?试问能出什么事?我敢断定等她消得心中艾怨不久自回。”龙猴儿言辞锋利醍醐灌顶痛击要害。“难道彭头领他们没有说明小姐此行指令他们协从,倚假伤卖悲惨达到目的意图搏取乐趣么?”

    自然彭头领等早已和盘托出,只是他们哪敢象龙猴儿这样剖析利害理直气壮归咎小姐?重症需用猛药。龙猴儿也是赌佟氏家风声名在外数十年如一日,佟正德夫妇只是爱女心切溺女失常,当头棒喝方奏奇效。再者佟正德和高顺大爹惺惺相惜莫逆之交,豹猴儿和佟小姐孩童心性争强斗胜赌气使泼原无仇恨可言。

    果然佟正德闻言后沉默不语,绕着圈儿思索之后不怒反喜。“依龙侄所言小姐确系如此,夫人不必忧急。”他倒出言相慰,痰除心静。“可是都好几个时辰不见妞儿归来……”夫人柔肠百结却哪里放心得下。

    “女儿终归是要长大的,她自己到处使着蛮性捉弄他人,所造成的后果她要试着学会承担。我们呵护不了她一辈子,才几个时辰而已。以后的路还得靠她自己摸索体验,若参悟不透看不清目标经不起风吹雨淋,怎么面对她漫长的人生?”佟正德好歹称得上是江湖人物,见识阅历原非等闲可比,是龙猴儿点拔一语惊醒梦中人。

    “夫人放心,我这就回去请教我家娘姐设法寻找。”龙猴儿素知娘姐之能。“对,对,我听高顺兄弟说起过,高姑娘的邀天无相无极神功练到笫七层,能生出对万事万物的感应,方圆百里之内发生任何事情皆可映入眼矇……急糊涂了,我怎么想不起这茬……夫人且宽心差人备份厚礼,我和龙贤侄一起去拜访高侄女……”能称打杂护院的家仆为贤侄,恐怕舍佟正德难遇这种主子了。

    夫人随既也破泣显露喜颜,跪在地上的两名丫仆同获恩泽。可能是跪得久了站起来时抖抖晃晃,当中那名叫阿香的不忘向龙猴儿投过感激的目光。“这倒不必,我家娘姐闲散清静惯了受不得繁文缛节,万一弄巧成拙反为不美。”龙猴儿委婉辞谢。

    佟正德想想也没毛病,明知高顺兄弟不在家自己冒然前去实为不妥。倒不是他不愿绛尊降贵,儿子佟家庆几番求媒上门提请要讨高三娘做二房,无不遭她严辞拒绝。万一她旧隙未除,自己这张老脸可搁置不起。“也罢,那就烦劳贤侄了。”

    佟府丢失了千娇百宠的小姐,合府矫阳顿失阴云密布,笼罩得人心惶惶剑拔弩张,无不担心无辜中招受及波累。没成想龙猴儿三言两语便拔云见日,一场风波消弥殆尽,自此怎不人人高看乞儿护院一眼?

    回程路上龙猴儿尽琢磨着如何求恳娘姐,许诺过老爷夫人可别失信才好。离废庙尚有一箭之地,陡听得磔桀怪啸随既传来金铁交呜之声。龙猴儿吃此一惊非同小可,疾速提气纵奔至近呼叱在耳分明包含娘姐的声息。

    只见庙前场地上横躺着两名血肉模糊的大汉,一动不动显然早已命赴黄泉。尚有三名彪形汉子仗剑成品字形把高三娘困于核心,高三娘长枪挥舞如蟒蛇翻腾左大腿鲜血淋漓。三名汉子一时近不得身滴溜溜转动,高三娘亦腾不出手来包扎伤口𡘊力周旋。

    龙猴儿看清场中形势娘姐无恙稍稍宽心,双腿交剪纵身而起如飞将军跃落场心。“鼠辈敢尔。”迅速与娘姐会合背靠背准备迎敌。“龙猴来得正好,与我并肩杀了这几个淫贼。”高三娘咬牙切齿,骤添龙猴儿助阵勇气倍增。

    剩余的三名大汉欺高三娘负有腿伤身形展动不若先前灵敏,大喜有望将她制伏。岂知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俱吃一惊,待得见是位赤手空拳的弱冠少年,紧张的心情大为松懈。“我道来的是什么高手,原来只是骚婆娘养的小白脸。廖师弟黎师弟,除掉这小白脸拿下骚婆娘咱们寻点刺激开心开心。”鬓须虬结的大汉应该是这伙人的老大,他言语轻浮意在激怒高三娘。

    高三娘左腿剑创透骨而穿失血过多委实伤得不轻,本已在三人合围之中勉力支撑。她哪里受过这种侮辱,圭怒中长枪幻影疾击,终是左腿移动不得身体无法跟进,差了两分让他轻松避过。“娘姐伤势如何?”龙猴儿感觉娘姐背部靠过来的力道很沉,关心之情自然流露。

    “放心,死不了。三条恶棍倘若逃脱一条,以后就别叫我娘姐。”高三娘怒气愈炽,可见这批家伙之前的污言秽语更难入耳。龙猴儿从未临阵对敌先见高三娘负伤,内心不免有些气馁。三剑联防疏而不漏不现破绽,他一时不敢冒然抢攻留意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