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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轮滚滚红日磅礴涌起悬挂至大弥山高耸的峰尖,有了之前那道霞光铺垫,衬托的火烧般烈焰熊熊愈加璀璨染遍层林。金色光芒明媚和熙的普照大地,万物皆陶醉其中。仿佛太阳为了展现它的魅力宣示它的主权,驱散黑暗告诉人们新的一天由它的统领再谱写新的篇章。

    东岗破庙前佟府家仆灰溜溜的撤离后回复了平静,众猴儿以为将要遭受娘姐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集体陷入沉默几乎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娘姐曾明令警示不得仗武恃强凌弱,虽说佟小姐挑衅在先豹猴儿实属忍无可忍,可也违背了娘姐制订十年乞讨生涯的初衷。

    七名猴儿五男二女名讳相同身世相近皆是同为孤儿,娘姐分别以龙凤虎豹狼熊貂给他们赐姓排序。他们被收养入门次序有先有后年龄有大有小,最早的自然是从秦国境内带出来的龙猴儿。依次他们一路北上途经燕国收留了时年六岁的凤猴儿三岁的狼猴儿,再经楚国遇到了五岁的虎猴儿四岁的熊猴儿,最后越过赵国将近齐国捡到了四岁的豹猴儿以及未满周岁的貂猴儿。恋此地民风淳朴物产富饶在佟府正德老爷周旋帮助下定居安窝,将及五年矣。

    众猴儿沦为孤儿的情况不尽雷雨,有的遭逢战乱烽火骨肉生死分离,有的遇上瘟役横行双亲染病故世,有的碰到灾荒旱涝亲人纷纷饿死,有的被土匪屠村幸存苟活……其实他们大部分还是记得起说得清自己的家址名姓出生年月的。是高三娘嫌麻烦拗口难记,反正都是亲属家人尽皆殡故苦命无依的孩子,日后也没机会没打算认祖归宗干脆一律屏弃不用。

    之所以她要制订十年乞讨规则,多因高顺大爹为了密谋复仇常年奔波在外,她一届落魄的贵族千金缺乏求生技能。而且她心思全放在研习武功秘籍兼教养众猴儿,不得不让他们先以乞食为活。抑或间接吃点苦头饱尝人世冷暖多增加些阅历磨炼,更有益心智成长酷爱生命珍惜眼前刻苦训练……

    出乎众猴儿预料娘姐仅是幽幽叹了口气,凝视着佟小姐渐渐远离的娇小背影呆呆出神。高三娘咀嚼着她临逃抛向豹猴儿的两句话,字句听起来狼辣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恶毒,有的只是幽怨惆怅的神伤……高三娘悚然而觉似乎预感到她(他)们势必是一对生死冤家……一位如此年幼的小姑娘便徘徊在勘探情欲情怨的关口而不自知……再透过家丁冒眜冒犯她的那句话,高三娘黯然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如果没有灾祸降临严父慈母健在,此刻他们早也为敏儿觅得了如意郎君,夫妻相敬如宾说不定生下了一双聪慧美貌的娇儿,围绕父母膝下撒娇承欢。还有哥哥虞素捷……她永运忘不了哥哥为了掩护她往前钻出狗洞不惜硬用身体堵住洞口被禁卫军生拽而退乱刃分尸的嚎叫……

    哪个少女会不怀春,哪个少年能不钟情?而她却被心底深埋的仇恨活生生被剥夺原该有的青春……高顺大爹考虑过她的终生大事询问过她的意思……她发过誓血仇不报永不论婚嫁……想着想着两滴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流经娇俏的脸脥在太阳光的强烈辐照里晶莹四射,有道灿烂夺目的莹光弧线划入众猴儿眼球……看来此生别无它想就与这些猴儿们为伴吧……

    “好了,时刻也耽搁了……先这样吧。豹猴儿昨天表现很勇敢说明可以突破你的懦弱,往后注意点佟家妞。…该干嘛干嘛去吧。”高三娘再次精神萎靡神绪低落的草草离开,她可不想猴儿们看到她软弱的一面。众猴儿百思不得其解娘姐怎么会忽然流眼泪呢?这可跟她坚强刚冷的形象太不相符……很快有猴儿想起乌鸦肉,话题立既转移了众猴儿的注意哄闹着拥回庙门彰显着少年儿童的纯朴天性。

    小猴儿们毕竟年幼不谙人情世俗,想不透娘姐的心思索性泰然不去想。龙猴儿可不一样,他稚气始消鸿蒙初开,隐约感应到娘姐心灵深处的脆弱柔软。高顺大爹从来没有提起过他们的来历过往,既使龙猴儿偶有疑问触及,大爹也会念他年少顾左右而言它。然娘姐眉宇之间锁住的忧愁平易不为人知,偶尔难免会由性情使然的举措中有所流露。龙猴儿渐通人事观察力非同儿时,虽猜不透她历经的沧桑苦海,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一定隐藏着难以言宣的悲哀。

    只是娘姐不便说他也不便问,看来只有暗加留意,他坚信迟早要敲开娘姐紧闭的心菲。那股莫名其状的冲动念想再次闪现,似一种隐私的点有欲,似一种渴望的表现欲,似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是的,他突然坚定的决定,穷此一生他要尽其所能保护娘姐不受丁点伤害……

    “咦,龙哥哥,你在这里傻站着想什么呢?”凤猴儿俏皮的声音传自庙门。按照以往的惯例,众猴儿乞讨至晚上回来必须自行修炼三个时辰以上。第二天凌晨加以集合娘姐按部就班传以新颖的武学功诀,要么检验旧时的功底进展。早饭猴儿们自行解决,他们在庙后支起简易的炉灶加工先天讨来的冷饭残羹。而龙猴儿和乞讨期满的凤猴儿,他俩可以去茅棚娘姐住处共食。

    “哦没什么,我在琢磨娘姐今天的反常情绪。”龙猴儿枘枘的言不由哀。“是啊,娘姐好端端的今天怎么会流眼泪?一定是猴崽仔们哪里做的不对不好惹到她的伤心处。也不对呀,最坏的事莫过于豹猴儿开罪了佟家。可娘姐不但不打不骂,还嘱咐他小心佟小姐寻衅挑逗,显然她对此事并不在意。虎猴儿打倒胖家丁,虽说招数有些阴狠伤的部位不雅,但毕竟是经过她默许的。本来就拳脚无眼不至于受到迁怒……”

    嘬起嘴唇露出更换齐整满口洁白的牙齿凤猴儿十指点叠着陷落迷茫。龙猴儿则显得局促不定,以前这个时间猴儿们散去他会毫无杂念屁癫屁癫的跟着娘姐去吃饭。今天有了这个份外的念头,禁不住的有些心慌意乱,既渴望快点去到娘姐身边,又害怕在她身边不知所措难以从容面对……

    “呀不好,龙哥哥你待会要去佟府当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万一蛮狠的佟小姐迁怒于你……她毕竟是主子……”凤猴儿近乎惊叫披露无限的担忧。“她想些刁钻的法子整治你为难你可怎办…怎么办……”

    “傻妹妹净胡思乱想瞎疑心,我又不曾惹她干么刁难我?再说还有佟老爷管束着呢,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撞破天不成。”

    龙猴儿被她空自忧心的急模傻样逗得噗嗤而笑。“没事的,我又不是泥塑木胎任她摆弄。”弯臂搂过凤猴儿的肩膀,迎着太阳的耀眼光辉红朴朴的当头行去。凤猴儿还在嘟哝着“可是”,身不由己跟上他的迈步如飞。

    急急惶惶摞下仆从佟甜妞足不点地的飞逃下岗,记忆里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落荒。为什么惧怕高三娘,一个眼神便令自己心慌悸颤?她无法解释无法理解。但娇生惯养的她确实不愧为名门之后,轻身功夫足以堪称绝妙。

    昨天故意找豹猴儿的麻烦,理由就是他经常领着貂猴儿那小女孩在她眼前出现晃荡。近乎荒唐的理由,可她乐意。不曾想懦弱畏缩的豹猴儿为了维护貂猴儿,表现了真像猎豹的勇敢凶猛,打得她还手失利挫败于地。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打击,威武雄壮强他百倍的护院家仆三五个齐上她都只胜不败。她委屈,她不服,可她不知道是忌妒隐隐在作祟。

    思想筹划了一整夜,天微明唤来精壮的护院彭头领,命他再挑选出几名体形若他魁梧的家丁抬轿壮其行色。她则咐咐两名随行丫鬟,刻意将她化装成累累重伤断胳膊瘸腿的丑怪模样,想象以此惨景来搏取高三娘的愤怒与同情,狠责豹猴儿别提会有多开心多有趣,最好是扒下他裤子用棘条狠抽他闯入自己梦境的光屁股。

    他那光不溜揪的白晃晃闪亮的屁股……可惜戏演匝了,害得自己惧怕面对高三娘洞察秋毫的凌锐目光仓促而逃。都怪蠢笨如猪中看不中用的彭头领他们,连个乞丐头龙猴儿都应付不过。回去非好好修理他们不可,至于该死的豹猴儿……

    不知是心有所思不曾留意脚下的路径,还是确实是慌不择路,等她意识清醒过来,发觉已闯进了大弥山的七里坡山谷,恰与回家的路相背而驰。耳听着山泉叮咚弹跳如琴韵,鸟鸣婉转清悦似歌唱,鼻腔再吸入几缕清新裹着野草芳芬的空气,顿觉脑明澄静心旷神怡,索性顺着幽幽曲曲的樵路漫步而前。

    正行之间,耳畔听得一声微略的呻唅呼喊着“小姑娘救我”。佟甜妞打了个机灵眺目遁声望去,不知不觉已近谷底来到道飞泻的瀑布前。瀑布浅珠坠玉的砸落坡底形成一弯泓澈深幽的碧波深潭,潭侧布满青苔的巨大岩石旁横躺着一名褐衣百结浑身血污的老丐婆。

    深山幽谷骤闻苍弱之音骤见怪异老妪,佟甜妞不曾被吓退而趋步向前查看,对于八九岁的小女童来说实属胆量够宏的。若在今日之前,她或许会揣老太婆两脚以示惊吓之罪然后扬长而去。可此刻她竟莫名其妙的产生一份对老太婆的同情。小脑瓜里首先浮现的是出自老先生嘴里“同是天涯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活。

    我才不要做天涯伦落人,为这句话她追着老先生揪落了两根长长的白胡须呢。“老太婆你怎么了?”她看到老太婆脸上的折皱比沟壑还纵横比她祖母还深,说出关切的话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被同门师姊追杀……请帮我包扎行么……怀里瓷瓶里装着的是刀创药……”老太婆费尽残存的余力喘息着,疑憾地积蓄着散淡的眼光直盯着佟甜妞缠满手脚来不及解除的绷带。“这倒容易,合着今天我演这出戏主要是帮你筹备的。”佟甜妞自嘲的戏谑老太婆没听明白,嘴唇翕张发不出声音软弱到无力相询。

    自幼在富贵窝泡大的佟甜妞拆除自身的绷带还算勉強,包扎伤口的粗活可就有点为难她了。笨拙费劲的解开老太婆的衣衫掏出瓷瓶,检视到背部两处长长的刀伤,肩胛骨处有利器刺穿的洞孔,幸好没查到致命之创。鲜血沾透衣衫暂已凝结,揭开后冒出紫竭色的块状泡沬,估计老太婆自行闭住了创口周边的穴道止血。

    倒出瓷瓶里的药粉逐一抺住创口,忙碌出香汗淋漓,佟甜妞总算大功告成包扎妥贴,暗暗透出些人生第一次独自完成一件事情成功的喜悦。老太婆撑持着翻过大弥山逃到这里,皆因失血过多虚脱到口不能言,整个过程瞳孔勉力睁开尽收眼底。佟甜妞拆除手臂上的纱布后肌肤裸露,白里透红粉嫩光洁。脚上她早有准备,放下裹住肚腹的裙摆遮蔽无遗。

    老太婆委顿之余嘴巴颤抖着想张口说话,唯见喉头噜动终是吐不出字。“别着急,先歇息会儿等体力慢慢回复。”佟甜妞不再理她,自到潭边洗涤沾染的血迹污垢。费力疲累了一阵腹中渐觉饥肠辘辘,顾不得多想合起小手掌浸入潭水连番捧起猛喝一顿,立感清甜爽口饥火暂消。一时望望两峰夹峙垂天而降的瀑布,一时望望碧波如镜映入潭中的倒影顾盼自怜。

    偶一回头,老太婆纹理密布的眼眶抖动,吐出黑红的舌尖舔着干涸的嘴唇。“你要喝水么?”佟甜妞善解其意,老太婆困倦的眼帘眨了眨。她依样合掌捧起慢慢走近,贴着老太婆的嘴唇合紧的手掌松出点小缝,让水滴灌入老太婆口里。如此来回了四五趟,老太婆方眨眼意许,嘴角牵出一丝干瘪的微笑。

    苦于老太婆暂时口不能言,闲闷无聊之极,佟甜妞本想一走了之,却禁不住对老太婆的好奇不忍错失。显而易见老太婆不是本地人,而且是一名武林高手,她说遭同门相残却不知是哪个门派?佟甜妞生性顽劣不喜女红拈针绣花,偏酷爱舞枪弄棒挥拳踢腿,遇有空闲便会缠着父亲讲些江湖轶事。

    正德老爷晚年得到此女宝贝得了不得,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对她无不百依百顺。佟家原是武林世家,富贵一方后江湖之志渐生淡倦逐步退隐。其子更是淡泊名利图享天伦安乐,怎料有女如斯日后搅动得江湖天翻地履……此刻未现,正德老爷自是把详知的江湖典故宗室派系显著人物武功套路如数家珍一故脑儿告之。

    聪颖过人的佟甜妞记性很强,小小的思维里构就一付虚拟的江湖图,梦廆着有一天和那些叱咤风云的江胡英雄争长论短……而足迹不离桃阳的她,奇迹般遇到眼前的老太婆,没准她就是帮自己打开江湖之门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