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笫八章

    判断一个人的心情是否鼾爽畅快的兴奋,那要看他是不是有某件事达到了目的后的起点。比如说农夫眼看着金灿灿的稻谷丰收在望而激动,生意人做成了一笔盈利不小的买卖而喜悦。漂泊在外久离故土的人回到了家乡遇见儿时玩伴的感概,金榜题名不负十年寒窗苦读跨马巡街的荣耀……朝思暮想的痴情女嫁得了如意郎君的欢愉,魂牵梦萦的忠直男娶得了美貌娇娘的满足……

    而铁花婆婆此刻的心情决不亚于任何一种,她是大仇得报积怨得雪的快意恩仇,也正是江湖中人人追求的结局使然。黎明……黎瞎子哀叫的越惨越响,她的快感越加浓烈。“蝶儿,你在天之灵听见了吗?我追踪了十年之久的淫贼茫无头绪,生怕有生之年替你报不了仇,所幸苍天有眼今天终于可以替你雪恨。这个淫贼恶魔,我要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到你的坟头剁了他狗头为你祭典……哈哈……哈哈……”

    近似疯狂的笑声荡迴山峦幽谷,淹没了瀑布激泻的音符。年幼的佟甜妞震惊的错开两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同一天她也说过,是对豹猴儿说的。她能理解到字面相同,而说出来体现的意义截然不同。铁花婆婆说的歹恨恶毒听起来令她毛骨悚然,而她说得忧怨缠绵未必做得到,或者根木就是激奋的恫吓之词……

    “淫贼见识过你的花容月貌不加珍惜,我刺瞎了他的眼睛让他见不到光明。他的魔爪揉虐过你的肌肤……这位少侠已逼他自断其臂……不行,光这样还不够,他鼓动巧舌如簧哄骗你的贞节,我要割断他的舌头再也鼓惑践贱不了别的女人……”声随人起疾风飕然,龙猴儿眨眼间铁花婆婆已捏住黎明的下巴,看不清她使用了何等手法拽住他的舌头,尖锐的指甲划过快如利刃一分而断。龙猴儿心想自己纵使有心相救,恐怕也是无力回天。

    太过血腥残忍佟甜妞看着黎明倒地翻滚扑腾,铁花婆婆挥舞着半截血红的舌头她哇地吐出一滩酸水。“小姑娘莫非是以为老太婆心如蛇蝎狠毒无常么?”铁花婆婆苍劲的眼光扫过佟甜妞很快又变回浑浊无彩,笱篓着身子颤颤巍巍爬上岩石坐回原位。手里捏着半截舌头拾起之前搁置一旁的蛇头拐杖竖持着,尽显老态龙钟之状,哪里有刚才飞身割舌的娇健风采。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那东西太过恶心。”佟甜妞闭着眼睛手指铁花婆婆握着的半截舌头,继而捂住嘴巴。“吓着你了。你还小,体会不到婆婆丧失唯一的亲人的悲哀凄凉,终有一日可以手刃仇敌为我爱女申冤的心火怒放。”铁花婆婆这才把断舌远远抛入荆丛里,转过头面向龙猴儿。

    “龙少侠是高顺的弟子么?多谢你把这个恶魔赶到老身面前,令我风烛残年得偿心愿。你既能吓得黎瞎子自残肢体,本领自是十分高强。可凭高顺那点斤两,末必……”轻微的咳嗽粗重的喘息塞住了后面想说的话,佟甜妞跃上岩石帮她捶拍着后背。“你倒机灵乖巧。”铁花婆婆缓过气息右手臂反向肩背想去抚摸她白嫩皓告洁的小手,似是想起握过黎瞎子的舌头怕她嫌脏忙硬生生收住。

    “婆婆识得我高顺大爹么?”龙猴儿实在不忍听黎明嗷嗷呜呜痛号,走近在他沾满着血污诟苔的衣服上推拿数掌点出一指。掌力透胸护住心脉留他残喘苟活,推命是为抑止舒解他的痛枢神经,点指却按了他的昏睡穴,唯有失去知觉意识才不至如此痛苦。

    “嗯,算得是有点交情。高顺不自量力,遍历江湖游说联络了一批有志之士,便妄图跟桓相国府抗衡……”铁花婆婆言语轻蔑大有不屑之意。龙猴儿听她颇为低毁自己遵若父敬为师的高顺大爹,心头气往上冲便欲转身离开。

    “你还挺重感情的,我只是担心他莽撞行事自寻死路,一时口不择言,龙少侠莫怪。”铁花婆婆似乎看破了龙猴儿的心思。“但是话糙理不糙,先不说相国府收罗的武林豪客遍布天下,单是恒相国父子便堪称万人敌不容小觑。恒相国破天江湖人送外号冰火两重天,他的九九融阳功练至顶级十二层,上可腾云驾雾,下可钻土遁地。大公子桓行方亦得异人传授,善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试问似此强硬的对手,若冒然举事不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么?”

    龙猴儿今天始知有桓破天其人,对他的㡳细当然一无所知,听婆婆说得他有通天彻地之能,自惭形拙渺小的遥不可及。但想起高顺大爹的养育之恩,娘姐的授艺之情,纵然前方刀山火海亦粉身碎骨相随相报。想到这些胸中豪气顿生。“婆婆休要长他人志气,事分轻重可为与不可为。轻者不可为或当知难而退,重者不可不为似我娘姐的血海深仇岂可不报?纵然胆怯退缩而敌人又岂肯相饶?”

    大义凛然的慷慨激昂不由铁花婆婆不被感染。“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惜光凭热血志气能复得了仇么?如果老太婆所料不差,高顺所救的虞府遗孤应该持有她的家传秘籍,龙少侠应该也是从她而习,却不知你们修炼到了第几重?”

    秦国虞将军府当年的血䅁震惊朝野,轰传天下。龙猴儿却是今天首次听闻,除了对娘姐满腔敬重的热爱痛惜,根本不知道应该怎样去面对实力惊天逆地的敌人。铁花婆婆言语里透露着对高顺大爹的轻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又显明有关怀之心,而且持冷静旁观的态度分析敌我实力势力的悬殊。龙猴儿感觉铁花婆婆言语不逊并无恶意,不满的心绪渐加释怀。

    “晚辈谢谢婆婆关怀,娘姐虞……己修至第七重,只是惭愧的很,我才练到第六重。”龙猴儿习惯了称呼高三娘为娘姐,恐铁花婆婆听不明白近乎荒诞的称谓,不便直呼她的闺名只加了个姓。心底暗暗揣摸着铁花婆婆的身份来历,竟对娘姐的家庭密事了如指掌。

    “哦,你们如此年轻负有如此修为,怪不得如此心高气傲。”铁花婆婆浑浊的眼球精光蕴晦,一连用了三个如此表示赞许。“据我所知虞氏祖传神功冠决神伦,亦分十二重境界。若修炼至顶,决不输于恒相国的九九融阳功法。可惜当年虞仲铭修炼到第七重,热衷功名卷进皇朝权势之争而遭惨害……”

    铁花婆婆似乎情绪激荡,右手所持的蛇头拐杖剧烈愰动,蛇头嘴里垂落的一串铁制小花瓣饰物叮当撞击。“不过少侠请听老太婆良言相劝,也可以回去知会虞姑娘,切不可报仇心切作无谓的牺牲。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你们神功没能修达至境之前,千万不要自行送入虎口,更不要暴露身份。”

    “长白五禽你们已灭其四,至于这个恶棍……”铁花婆婆提起枯焦皮黄的右手指着黎明。“……现今眼不能见物,口不能吐言,而且不久老太婆会押他到晓蝶坟前血祭,你们的住址暂保不泄。不过他们充当恒相国的爪牙既能找上门,桃阳城已非你等久居之地,尽快找个更为隐蔽之地为妥。”铁花婆婆说了这阵话牵动的胸口疼痛咳嗽又起。

    “婆婆莫不是受了内伤心肺有损么?”龙猴儿感她诚挚的以言相劝,听她气息浊而不纯断续无律关心询问。“唉,被我大师姊金花打了一掌,想不到老巫婆近年功力更为精进。”她又是师姊又是巫婆的乱叫,佟甜妞斜着身用劲推抚着她的心口嫣然偷笑。

    “可惜我高顺大爹不在,晚辈不通医理不敢胡乱施为。”龙猴儿略有歉疚遗憾。铁花婆婆嘴角微哂,知是少年心智稚嫩未启,空负一身神功尚不懂融会应用。她若稍加指点,助自己疗伤倒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嗯,高顺的医术比武功可精湛的多。”她心气高傲不愿受后生晚辈的恩惠,再说江湖门派门规森严,不便越徂代苞似褒似贬淡然说了句高阳。

    “龙少侠可否答允老太婆的一个不情之请?”铁花婆婆自信伤势十天半月之内便可疗愈,不肯开口指导龙猴儿帮忙救治,却提起另外的请求。“婆婆勿庸见外,只要不违侠义两字但有所命无不遵从。”铁花婆婆心伤爱女之逝,面对害女凶徒出手果敢狠辣,龙猴儿看在眼里本来不太喜欢。转念想到黎明不过是娘姐仇人的鹰犬,自己不该有滥情之仁,便屏弃异念爽朗允诺。

    一名初谙世事未涉江湖的弱冠少年,铁花婆婆还没有说出所求之事,能爽快应允以侠义为限,足见其智勇兼备正义感之强。“老太婆不见容两位师姊身陷囹圄,为自身生命安全考虑,想求龙少侠答应暂时不向任何人提起见过老太婆,包括高顺和虞姑娘,等我养好伤后自会现身拜访。”

    龙猴儿稍微一怔,防她有什么过份违背德行的请求,才先以不违侠义四字据理相约。出乎意料只是为保护她身份的秘密,龙猴儿没有理由不同意。“前辈放心,晚辈谨当依从。”然后看着佟甜妞。“佟小姐请尽早回府免老爷夫人担忧,在下不便久留这就告退。”眨眼之间已抽身而逝消失于丛林。

    留下老妪铁花婆婆怅然有失“龙少侠堪称人中龙凤,它日必成大器”。佟甜妞依依怀怨“哼,龙护院来去自如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看我明天怎么捉弄死你”。

    “小姑娘是佟府小姐?与佟正德如何称呼?”铁花婆婆早见她衣着气势不凡,料想必是贵族千金。听龙猴儿称她佟小姐,心下又惊又喜脸上却不露神色。“那是家严尊讳。婆婆难道是神仙学会了能掐会算么?什么事都逃不出你的预料。”佟甜妞见了铁花婆婆整治黎明的本领,羡慕的不得了。暗想着若能拜她为师学得高深的武功,将豹猴儿打得跪地求饶……想着心里不觉乐开了花,白里透红的小脸蛋表情丰富。

    “老太婆这次要请佟小姐帮忙啦。”铁花婆婆既知她是佟正德的女儿,对她的刻意奉承避而不答。“你能帮婆婆找个僻静的任何人也不能知道不能出现的地方么?”佟甜妞仰着小脑袋认真思索着。“我倒真有个任何人都不敢去既荒凉又幽静的地方,听父亲说那是曾祖爷专门拓建供曾祖奶奶修性悟道的地方。年代久远荒废不堪,传闻大白天都是阴风习习气象森寒,常有鬼怪显灵出没。不知婆婆有没有胆量藏到那里?”

    佟甜妞说起那坐荒废的小阁楼自己起了身鸡皮疙瘩,铁花婆婆却是喜上心头。“婆婆遇神斗神,逢鬼灭鬼何怕之有?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好,就是那里啦。不过白天路上难免撞见人,你府上的耳目也不易避开,我们先在这待到晚上借夜色掩护再过去吧。”

    “等到晚上大可不必,七里破左侧攀上山峰有条岭道,鲜有人迹通行,绕行二十多里可直达我家后院。”佟甜妞曾拉着彭护院避开府内人众,悄悄从她家后院小山穿行至此,记得那次猎获过一头庞大的野山牛。

    “可是这家伙怎么处置?”佟甜妞卖好铁花婆婆掏心掏肺,实不情愿看到这个成了残废的黎明。“婆婆暂时还不能让他死,就算龙少侠不善心大发,老太婆也得护他性命。小姐放心,沿途勿需劳烦相助。”铁花婆婆江湖阅历老练,从佟甜妞的眼神看出她嫌弃黎瞎子是个累赘。

    老妪幼女一时无话,铁花婆婆滑下岩石抖擞擞走到昏死的黎瞎子身边,伸拐杖挑起他夹在腋下,回头望着佟甜妞示意她带路。佟甜妞当先出坡,走到三里外寻到左侧的一条小径折而上岭。岭道崎岖陡峭,她童心炽起跳跃着纵步如飞。疾行中偷眼一瞧,铁花婆婆腋下夹着黎明不疾不徐始终保持在她三步之内,幼小的心灵不免对她愈加崇拜……

    龙猴儿出了七里坡径行奔向破庙,一路捉摸着铁花婆婆的来历。瞧她和佟小姐也是初遇,小魔头一反常态的服服贴贴猜不透她想玩什么花样。反正铁花婆婆对她慈爱友善,料想不会有什么差池,不久自回他也用不着去向佟老爷复命。

    回到土地庙前的空坪场上,四具倒毙的尸首尽皆不见,地上的血迹渗入泥土隐见干涸的蝎斑,兀是爬满了蝼蚁。樟树上栖落的凶猛的老鹰黑雕均已飞离,唯有少数的乌鸦麻雀不肯散去。

    茅屋里静悄悄地,龙猴儿推开虚掩的木门走了进去,时当响午室外灼热室内微感清凉。灶头未见丁点火星,看来娘姐不曾做过午饭。侧耳听去隐闻娘姐的呼吸气息,他蹲在灶头正准备取薪生火,陡然内室传出娘姐的娇喘声越来越加粗重,甚至有撕破衣帛的裂声。

    除此之外再不闻别的声音,不闻召唤龙猴儿搞不清里面状况,不敢冒然闯进内室,又放心不下娘姐的安危抢至过门口。“娘姐您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龙猴儿……你……你……你进来……”高三娘陆陆续续吐出这几个字,情绪仿佛是又矛盾又娇羞。龙猴儿出于关心依言掀开门帘,里面光线充足映入眼帘的一幕令他大惊失色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