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与千岚小姐
等他们二人提着三个鼓囊囊的大购物袋走出超市时，天色已经歇下。
“那个，千岚小姐。”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千岚神子之前说过的话，泷水越的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
“嗯？”千岚神子从鼻腔中轻轻发出疑问的鼻音。
“你身上的这件裙子……该不会是神力化形成的吧？”
这样岂不是相当于没穿？
漆黑的夜色下，如老旧的灯泡般，水蓝色光芒闪动，冰桥随之陡然凭空生长，撞在泷水越的胸口，把他推下鸭川江。
“……”
攀上、翻越护栏，咕噜咕噜、毫无帅哥形象地吐出嘴里的水，再用神力蒸干身上的水分，泷水越终于老实下来。
“那明天再来买衣服吧？”
千岚神子不置可否。
慢悠悠地走在鸭川江旁边，从路边的一户建内亮起的暗淡微光随着街灯一路延伸至视线触及不到的坡底，远山如黛，在月光和黑夜的交织下显得影影绰绰，或许泷水越所居住的天云神社就在其中的一座小山丘上。
见到这样的画面，嗅着身旁伊人不断传来的，像是在冬雪天盛开的山茶花一样冷冽的芳香，泷水越的心中忽然汩汩般涌出一股暖流，他同时感到温馨和难过。
今晚又是谁家的团圆夜？他想。
“那个……”
千岚神子以一个正常人难以察觉的弧度把头偏向他，摆出倾听者的姿态。
“说起来，虽然可能有点冒犯，但是……千岚小姐你……有家人吗？”
在泼墨般的夜色的衬托下，稍显明亮的昭星又开始流动，千岚神子略微沉思了一会。
“从人类生理学上定义，我有一位父亲和一位姐姐，不过我只承认天照那个家伙……勉强算是我姐姐。”
“呃……？”
“你没了解过东瀛神话么？人类的《古事记》中是这么写的：‘方伊邪那岐命洗御左目，所生之神，天照大御神。次，洁右御目时，现月读命。再次，净其御鼻之时，所成神名，建速须佐之男命’。”
“《古事记》里记载的是真的？”
“自然，当初编撰它的人正是由父神指命。”
“那为什么你说只有一位姐姐？”
“千百年来，一次又一次创造、补充神明，你觉得这样的伊邪那岐还会对自己的孩子留有多少情感？”千岚神子轻轻摇头，“我毕竟不是最初的那位月读命。”
“这样。”
一人一神走下樱花坡道，再穿过大大小小的街道，最后踏上通往天云神社的表参道。
与去时不同，这次千岚神子没有动用神力，而是选择和泷水越一起踱步走上台阶。
夜渐深，空月高悬，万籁俱寂，除了踩在台阶上，发出回响在山间的脚步声，还有杉木林里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小动物穿过灌木丛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外，围绕在泷水越耳边的，唯有千岚神子微小到让人怀疑她是否还活着的呼吸声。
“千岚小姐……”
话还没说完，千岚神子就捂着额头，用无奈的语气打断了他的发言，“泷水先生，我真的对你感到无可救药。”
“呃……？”
“你是不是一个人在荒废的神社里住太久了，所以感到十分寂寞难耐？”
“倒也……还好，只是……”
“好了，赞美我的话语就不必再说了，尽管我十分清楚自己对于低等生物降维级别的魅力，也不讨厌听到信徒的赞美，但是你在我心里的第一印象非常差劲，以至于即便作为夜月神的我是如此的博爱和胸怀宽广，也没办法再忍受下去。”
“……”
抬头望天，视线从脚下至云梯顺延而上，一轮细细的月牙儿挂在尽头，那弯起的弧度，像极了千岚神子嘴角边流露出的嫌弃和嘲讽。
“……反正，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此刻，少年对未来感到惆怅。
回到木屋，墙上挂着的时钟的时针已经指向“9”，泷水越拿出一些食材放到厨房，再把剩余的部分连同零食一起放进冰箱，原本空荡的冰箱便因而饱满起来了。
千岚神子像是一个好奇少女，眼中露出感兴趣的色彩，站在厨房门外看着泷水越有模有样地鼓捣晚饭。
“不可否认，如果上帝在创造你的时候忘记给你加上嘴巴的话，你勉强还算是一个优秀的人类个体。”
抓住虾尾，把腌制好的虾放进特制面糊中，翻滚，提出，再小心翼翼地扔下油锅，滚烫的油与活过来似的虾激烈地进行角斗，发出噼里啪啦的滋滋炸响，同时泷水越无奈地回道：“能得到您如此高的评价，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千岚神子挑了下嘴角，像是在说：感恩吧，凡人。
“……我能顺便问下，别的人类个体在千岚小姐你的心中是怎样的评价吗？”
千岚神子思索了一下，最后摇摇头，“我和他们不熟。”
“喔，难以置信，我竟然是千岚小姐你最熟悉的人？明明我们今天才刚认识。”一边说，泷水越一边有条不紊地用筷子拨动油锅里的炸虾，然后再一股脑捞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那些人类比你还要让我难以忍受。”千岚神子语气无奈。
“……”
泷水越把摆盘好的天妇罗端出去，千岚神子侧身给他让路。
“总之，先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
“我开动了~”泷水越双手合十，闭目，神情像在祷告般。
“这是……做什么？”千岚神子不解地问他。
“这是东瀛习俗啊，用来表达对祖先和神明遗留福泽的尊敬。千岚小姐你……不会不知道吧？身为月读命的你。”
远山黛眉好看地蹙起来，千岚神子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他，“我承认即便聪慧如我，也不是全知全能，但是……身为夜神的我就坐在你面前，你不拜我，反而拜饭菜？”
“……”
泷水越默默用勺子划开金黄的蛋包，秘制酱料从中缓缓流出，露出有虾仁、火腿、玉米、豌豆夹杂在一起的米饭，热气弥漫，香气四溢。
“说起来，千岚小姐，你从高天原出来应该是有任务的吧？”
“自然。”
“那……那些恶灵什么的，不用去清理吗？”
“有人会去清理。”
“‘人’？”
“当然，难道你以为我要事必躬亲？找一些对神力有亲和力的人类，给他们一些法器，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就好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事情……是指找到‘须佐之男’？”
“这是其一。”
举到嘴边的勺子静止不动，泷水越看着千岚神子，等她继续说下去。
“这个炸虾，还有土豆泥，不错。”
“……”
“千岚小姐，我发现您的性格……挺恶劣的。”
“这样。”千岚神子小小地张开粉嫩的唇瓣，将炸虾送进嘴中，缓缓咀嚼，油炸的面糊被粉碎，暴露出清甜鲜美的虾肉，“咔擦咔擦”的声音沉闷地在她嘴里冲撞。
“……所以，其二呢？”
“你知道‘八雷神’吗？”
泷水越摇摇头。
千岚神子咽下嘴里的天妇罗，表情看上去有点失望。
“……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所谓的‘东瀛第一’就这种水平，连自己国家的神话都不了解……我对你感到绝望，泷水先生，你或许可以现在飞去华夏，然后跳江，即刻结束你毫无意义的一生。”
“结束人生什么的暂且不谈……我为什么要飞去华夏？”
“华夏那边有灵魂转世重生一说，你可以在阎罗王面前乞求下辈子能够做一个正直的人，而不是满嘴口花花的轻浮痴男。”
“……”
泷水越再次确定，千岚神子性格恶劣至极，是一位实实在在、不折不扣的毒舌少女，夜神、月读命什么的，绝对是搞错了。
“那个，千岚小姐。”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想起千岚神子之前说过的话，泷水越的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
“嗯？”千岚神子从鼻腔中轻轻发出疑问的鼻音。
“你身上的这件裙子……该不会是神力化形成的吧？”
这样岂不是相当于没穿？
漆黑的夜色下，如老旧的灯泡般，水蓝色光芒闪动，冰桥随之陡然凭空生长，撞在泷水越的胸口，把他推下鸭川江。
“……”
攀上、翻越护栏，咕噜咕噜、毫无帅哥形象地吐出嘴里的水，再用神力蒸干身上的水分，泷水越终于老实下来。
“那明天再来买衣服吧？”
千岚神子不置可否。
慢悠悠地走在鸭川江旁边，从路边的一户建内亮起的暗淡微光随着街灯一路延伸至视线触及不到的坡底，远山如黛，在月光和黑夜的交织下显得影影绰绰，或许泷水越所居住的天云神社就在其中的一座小山丘上。
见到这样的画面，嗅着身旁伊人不断传来的，像是在冬雪天盛开的山茶花一样冷冽的芳香，泷水越的心中忽然汩汩般涌出一股暖流，他同时感到温馨和难过。
今晚又是谁家的团圆夜？他想。
“那个……”
千岚神子以一个正常人难以察觉的弧度把头偏向他，摆出倾听者的姿态。
“说起来，虽然可能有点冒犯，但是……千岚小姐你……有家人吗？”
在泼墨般的夜色的衬托下，稍显明亮的昭星又开始流动，千岚神子略微沉思了一会。
“从人类生理学上定义，我有一位父亲和一位姐姐，不过我只承认天照那个家伙……勉强算是我姐姐。”
“呃……？”
“你没了解过东瀛神话么？人类的《古事记》中是这么写的：‘方伊邪那岐命洗御左目，所生之神，天照大御神。次，洁右御目时，现月读命。再次，净其御鼻之时，所成神名，建速须佐之男命’。”
“《古事记》里记载的是真的？”
“自然，当初编撰它的人正是由父神指命。”
“那为什么你说只有一位姐姐？”
“千百年来，一次又一次创造、补充神明，你觉得这样的伊邪那岐还会对自己的孩子留有多少情感？”千岚神子轻轻摇头，“我毕竟不是最初的那位月读命。”
“这样。”
一人一神走下樱花坡道，再穿过大大小小的街道，最后踏上通往天云神社的表参道。
与去时不同，这次千岚神子没有动用神力，而是选择和泷水越一起踱步走上台阶。
夜渐深，空月高悬，万籁俱寂，除了踩在台阶上，发出回响在山间的脚步声，还有杉木林里偶尔传来的，不知名小动物穿过灌木丛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外，围绕在泷水越耳边的，唯有千岚神子微小到让人怀疑她是否还活着的呼吸声。
“千岚小姐……”
话还没说完，千岚神子就捂着额头，用无奈的语气打断了他的发言，“泷水先生，我真的对你感到无可救药。”
“呃……？”
“你是不是一个人在荒废的神社里住太久了，所以感到十分寂寞难耐？”
“倒也……还好，只是……”
“好了，赞美我的话语就不必再说了，尽管我十分清楚自己对于低等生物降维级别的魅力，也不讨厌听到信徒的赞美，但是你在我心里的第一印象非常差劲，以至于即便作为夜月神的我是如此的博爱和胸怀宽广，也没办法再忍受下去。”
“……”
抬头望天，视线从脚下至云梯顺延而上，一轮细细的月牙儿挂在尽头，那弯起的弧度，像极了千岚神子嘴角边流露出的嫌弃和嘲讽。
“……反正，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此刻，少年对未来感到惆怅。
回到木屋，墙上挂着的时钟的时针已经指向“9”，泷水越拿出一些食材放到厨房，再把剩余的部分连同零食一起放进冰箱，原本空荡的冰箱便因而饱满起来了。
千岚神子像是一个好奇少女，眼中露出感兴趣的色彩，站在厨房门外看着泷水越有模有样地鼓捣晚饭。
“不可否认，如果上帝在创造你的时候忘记给你加上嘴巴的话，你勉强还算是一个优秀的人类个体。”
抓住虾尾，把腌制好的虾放进特制面糊中，翻滚，提出，再小心翼翼地扔下油锅，滚烫的油与活过来似的虾激烈地进行角斗，发出噼里啪啦的滋滋炸响，同时泷水越无奈地回道：“能得到您如此高的评价，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千岚神子挑了下嘴角，像是在说：感恩吧，凡人。
“……我能顺便问下，别的人类个体在千岚小姐你的心中是怎样的评价吗？”
千岚神子思索了一下，最后摇摇头，“我和他们不熟。”
“喔，难以置信，我竟然是千岚小姐你最熟悉的人？明明我们今天才刚认识。”一边说，泷水越一边有条不紊地用筷子拨动油锅里的炸虾，然后再一股脑捞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确实如此，那些人类比你还要让我难以忍受。”千岚神子语气无奈。
“……”
泷水越把摆盘好的天妇罗端出去，千岚神子侧身给他让路。
“总之，先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
“我开动了~”泷水越双手合十，闭目，神情像在祷告般。
“这是……做什么？”千岚神子不解地问他。
“这是东瀛习俗啊，用来表达对祖先和神明遗留福泽的尊敬。千岚小姐你……不会不知道吧？身为月读命的你。”
远山黛眉好看地蹙起来，千岚神子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他，“我承认即便聪慧如我，也不是全知全能，但是……身为夜神的我就坐在你面前，你不拜我，反而拜饭菜？”
“……”
泷水越默默用勺子划开金黄的蛋包，秘制酱料从中缓缓流出，露出有虾仁、火腿、玉米、豌豆夹杂在一起的米饭，热气弥漫，香气四溢。
“说起来，千岚小姐，你从高天原出来应该是有任务的吧？”
“自然。”
“那……那些恶灵什么的，不用去清理吗？”
“有人会去清理。”
“‘人’？”
“当然，难道你以为我要事必躬亲？找一些对神力有亲和力的人类，给他们一些法器，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就好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事情……是指找到‘须佐之男’？”
“这是其一。”
举到嘴边的勺子静止不动，泷水越看着千岚神子，等她继续说下去。
“这个炸虾，还有土豆泥，不错。”
“……”
“千岚小姐，我发现您的性格……挺恶劣的。”
“这样。”千岚神子小小地张开粉嫩的唇瓣，将炸虾送进嘴中，缓缓咀嚼，油炸的面糊被粉碎，暴露出清甜鲜美的虾肉，“咔擦咔擦”的声音沉闷地在她嘴里冲撞。
“……所以，其二呢？”
“你知道‘八雷神’吗？”
泷水越摇摇头。
千岚神子咽下嘴里的天妇罗，表情看上去有点失望。
“……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所谓的‘东瀛第一’就这种水平，连自己国家的神话都不了解……我对你感到绝望，泷水先生，你或许可以现在飞去华夏，然后跳江，即刻结束你毫无意义的一生。”
“结束人生什么的暂且不谈……我为什么要飞去华夏？”
“华夏那边有灵魂转世重生一说，你可以在阎罗王面前乞求下辈子能够做一个正直的人，而不是满嘴口花花的轻浮痴男。”
“……”
泷水越再次确定，千岚神子性格恶劣至极，是一位实实在在、不折不扣的毒舌少女，夜神、月读命什么的，绝对是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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