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

    少年们挽起裤腿浸入水中，水没脚踝，水下是大大小小的卵石，不扎脚。草鞋布鞋被拎在手上，大多数孩子赤着脚；这时是仲春，有几个孩子已经穿上了凉鞋；还有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穿着不渗水的皮靴——他是猎人的孩子，这个小队伍的主心骨之一。

    队伍里最小的孩子不肯下水，说实在也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愿意。他紧张地捏着姐姐的衣角，生怕一个人被落在这里。“林庆哥哥！”八九岁的小姐姐皱了皱眉，也不知所措，向队前的大哥哥们叫。于是那个穿着深褐色鹿皮靴的少年转返回来，皱着眉跟那孩子说了几句，然后手臂穿过他的胳肢窝把那不情不愿的小男孩抱起，一起向精灵河走去。

    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还没开始换牙。后脑勺上留了一簇小辫，有四寸长。他被抱起后，就只是嘟囔着嘴，有点委屈的样子，挣扎倒是没有，眼睛红了一小圈。

    “林庆，你说，森林里真的有精灵吗？”最早唤回蒂田的褐眼睛少年一边看着后边的孩子们过河，一边问鹿皮靴少年。褐眼睛少年——高罗在孩子们中显得高，他已经十四岁，这时的身高已经一米六几。这个小集体说小也不小，足有二十几人，不过都是孩子，男孩女孩都有，年龄集中在八岁到十二岁，小学生的年纪。有几个少年，十四五岁，是小队的核心。

    “当然，精灵森林可不是浪得虚名的。”鹿皮靴少年林庆转过头说：“父亲说他时常听见精灵的声音，在他误入森林时催促他离开。他还看见过一个孩子，父亲说她是在哪一年流火初现的晚上从天上降下来的。我也见过她一次，是个小女孩，不过没看清，那时我在精灵河边玩水呢......”

    被他抱着的小男孩仍轻嘟着嘴，眼睛也依旧红着，眼神却清澈了，目光从轻轻河水中的灰白卵石转移到两位兄长的身上，放松了身体，一声不吭好奇地听兄长们讲精灵森林的故事。

    “林庆和高罗师兄你们在说什么呢？精灵森林里有什么宝藏啊？”两只小辫儿扎得高高的，穿着漂亮的蝴蝶结装饰着的小凉鞋，眉清目秀的小女孩也非常好奇地靠过来。古老精灵的故事，对每一个孩子都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这两个孩子当然不是例外。

    “精灵森林里有的是精灵，算是宝藏吗？”高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被林庆抱住的小男孩，再转回视线看着女孩。他可看见这个活泼的小师妹的大眼睛里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十字星了。这个爱冒险爱梦想的女孩对森林情有独钟。没有丝毫的恐惧，她是在森林里长大的孩子。

    “星妤不叫我哥哥吗？肖骁和悾都愿意叫我哥哥呢。”穿鹿皮靴的林庆也看向了女孩。悬在空中的小男孩回神看向林庆，因为“悾”是门派取给他的名字。肖骁是姐姐的名字，“肖”是姓氏。

    “不要。”女孩倔强地扭头：“我不要再被大人们笑了。你都不说你为什么不是‘师兄’而是‘哥哥’呢。”以前门派里的大人们因为这些年龄辈分的称谓不置可否地笑过他们。

    林庆有十五岁了，兰林中猎人的孩子，跟兰林天门有一点关系，但不是门派中的弟子。女孩名叫印星妤，于六岁时拜入兰林天门，今年八岁了。

    一个提着一双白球鞋，戴着金色框圆眼镜的少年身边也跟着几个孩子，包括了最早想要过河的十岁男孩蒂田。由于林庆刚才折返回去，他已成了领队。他叫颜尹（yin）。

    一小队人摸着水底石头渡过了精灵河。河中水花四溅，倒影着的薄雾笼罩的灰蒙蒙的天空被打破。蓝色玻璃鸟的影子从碎镜子般的河面上掠过，飞落在灌木林中一棵不高的小树上，摇着脑袋看着他们。

    精灵河很长、很长，是孩子们见过的最长的河流，源头甚至在盆地之外。当然，一些孩子也知道另一条更长的河流，在平原另一侧的“溪林”，那森林正是因那绵长的溪水得名。精灵河却不宽，也不深，孩子们费点儿精力也能不用工具地蹚过。过了精灵河，就算到达精灵森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