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无虞
夜幕中的旷野刚刚下过雨，空气里充斥着泥土的湿腥。一两声虫鸣试探性地遥遥打着招呼，确认着这万籁俱寂里为数不多的生命。
便在这时，十几只马蹄溅着泥点飞驰而过，再如流星一般消失在了天际。
在扬鞭声中，间或传来几声低低的呼唤：“大人……大人！”
“什么事？”为首一人终于不耐烦，冷声应了。
“大人，卑职有一事不明。”第二匹马逮到机会靠近，其上的锦衣卫千户喘着气请示。
“憋着。”林歆再次抽鞭，催急了马蹄。
“大人！”那千户急急跟上，补全了自己的疑问，“自祈都去北野自有宽阔官道，卑职不懂，钦差大人为何执意要走这泥泞田野，还要趁着夜色赶路？这可是旨意上的要求？”
“嫌苦就别跟着我。你现在掉头回祈都，还能来得及赶上明日的午饭。”林歆冷冷地瞥了这下属一眼，眸子里的寒光把对方吓得噤了声。
林歆收回狠厉的目光，顺势扫了一圈旷野里的情形。疾行已近两个时辰，四周没有缀上来可疑的人影。今夜大约可以松一口气了。
林歆看了眼被遮住半边的月亮，通晓一切的天上仙人会不会在嘲笑自己太多心。
笑便笑吧，只要能护住医馆那边同样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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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医馆这日重新开业，一上午便接治了七八个患者。
燕飞送走这最后一位客人，边活动着筋骨边和蓝齐闲聊道：“主子，一直没顾得上问你，那匕首用得可还趁手？可有哪里需要改良？”
“嗯，不用，很合适。”蓝齐的眼睛没离开医书，顺手摸了匕首出来绕在指尖。
燕飞便满意地笑了起来：“我想也是。我是根据主子的习惯特意设计的，若是有误，倒是我的技艺退步了。”
蓝齐闻言看向他，笑着答：“哪能啊，你送的礼物向来都是一等一的好。”
说罢，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道：“对了，说到礼物，长公主的生辰就在下个月，眼见快要到了，我却还没准备贺礼。”
燕飞一拍脑门：“啊呀，最近事情太多，险些把这大事给忘了。今年主子还是进宫陪殿下过寿吗？”
蓝齐想了想道：“若是她没有另外的令旨，大概就和往年一样吧。正好我自出狱后一直没机会当面向她谢恩，这回的礼物得备个大的。”
“主子……”只见燕飞拖着调子，愁眉苦脸，“主子啊，医馆没钱了。”
他掰着手指头数给蓝齐看：“这个月已经是中旬了，统共才开张了一天。上个月更不用提，我们不必赔付诏狱的诊金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就说这月初交的租金，还是当了你上个月入宫后拿的赏赐才填上的窟窿……”
蓝齐忽然一拍桌子打断了他的絮叨。她挥着匕首高声道：“金绿呢！散财童子呢！快去西市，去请我的财神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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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财神爷”踩着饭点迈进了无事医馆的大门。
“哎呦，我说大小姐，您这催命似的叫我过来，自己倒是慢条斯理地好吃好喝——呦，‘鬼车’也在呐？”金绿一个劲儿地擦着汗，嘴上却是不停，还抽空向高木流拱了拱手。
“带钱了吗？”蓝齐毫不客气地伸了手。
“钱钱钱，就知道管我要钱！我说你还有没有点良心！”金绿故作生气地瞪圆了眼睛。
“行，”蓝齐却是大方地一点头，依旧伸着手，改口问道，“那我师父的回信呢？”
只见金绿的态度立刻软了下来，摸遍了全身掏出三个金元宝来，谄媚地放进了蓝齐的手心里。
“给你钱就是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讪讪地笑道。
蓝齐掂了掂重量，嘟囔道：“不够啊。”
随即，她行云流水般地把元宝收进了怀里，却是接着问道：“怎么回事？我那信是半个月前发出的吧，按理他早该收到了，怎么还没有回信？”
金绿瘫坐在燕飞搬来的椅子上，长叹道：“我哪知道啊。这回我确定他就在乐山附近云游呢，不可能寄丢的，那就只能是他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了。”
蓝齐皱眉：“能有什么问题？”
“比如，不想回信、不知道怎么回信云云。”金绿斜眼觑着蓝齐，倏地前倾了身子凑上前八卦道，“我说‘重明’，你给他的信里写了些什么呐？是不是真有让他为难的问题？说来听听呗，免得你把办事不力的帽子胡乱扣给我。”
蓝齐只专心捡着盘子里的花生米，并不答话。
金绿不禁央求道：“别的我不问，我只关心一点，你可有让老阁主插手我们丝绦的意思？”
蓝齐瞥了眼金绿道：“怎么这么问？”
金绿顿了顿，正色道：“说真的，你没必要瞒我。这几日你在祈都里设的局、遭的难，我多少都知晓几分。你是不是查到‘精卫’了？”
蓝齐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她是青丝绕里的乐女，已经自尽了。”
金绿一拍大腿：“那就是了。我虽不知她的身份，但我发现民间的消息集散最近停滞了。可那‘精卫’是‘白矖’一手提拔的心腹，你贸然动她，‘白矖’不可能答应，除非你留了后手去填这个缺位。”
闻言，蓝齐住了筷子，对上了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她直直地盯了半晌，才缓缓道：“‘精卫’亲口承认，‘白矖’就是这一系列朝堂大案的幕后黑手。你绕了半天，想确认的就是这个吧？”
金绿于是移开了目光。他郁郁道：“果然，和我猜的一样。”
蓝齐没有问他是怎么猜的，想来敏锐如金绿，大概早已发现过端倪，只是先前不愿意相信罢了。
她便宽慰地笑了笑，续回了先前的话题：“云绎子擅自插手我的暗杀门，我不会跟她一般见识，不打算把手伸进你们丝绦搅浑水。但我需要信得过的人，只有你还不够。所以我向师父引荐了青丝绕花魁苏乐溪去顶替‘精卫’的位置，还在等他的批复。”
金绿摸了摸自己的玉扳指，颔首道：“我知道这个人。既然你信得过，那我没有意见。”
蓝齐笑着拿筷子点了点他道：“仅仅是没有意见可不够。乐溪性子软，你得替我护着她。”
金绿眉毛一竖，又开始骂骂咧咧道：“你整日里变着法儿地使唤我，还敢说没掺和丝绦的事务！罢了，既是新人，我替你多留意就是了。哎，叫我多干活还倒贴银子，你的算盘打得比我好哇。”
蓝齐托着腮耐心地听完了他的抱怨，笑眯眯道：“没完。还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北野那边的消息你可能探得到？”
她不顾金绿的跳脚，一字一顿地严肃道：“不能也得能，我要你盯着两个人的行动与安危——大将军林戟业，和锦衣卫同知林歆。另外，这个请求，不能在丝绦里走漏半点风声。”
说罢，她站起身，朝着金绿作了个深深的揖：“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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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金绿应下蓝齐的嘱托后，转眼又过了四日的风平浪静。
这日傍晚，蓝齐站在窗边，对着外面的银装素裹出着神。
燕飞拿了件厚袄来给她披上，随口道：“不容易，今年的初雪可算来了。”
蓝齐没有答话。半晌，她才回过神，问道：“昨夜绿爷的消息说，林歆到哪儿了？”
“到逐鹿县了。”燕飞提醒道，“按这个脚程算，林同知再有两三日就到北野军营了。”
“我们的人呢？”蓝齐回头看他。
“按主子的吩咐，昨日起便跟上了。”燕飞猜到了蓝齐的心思，笑着补充道，“主子放心，若真有个万一，暗杀门的兄弟们必会出手，护同知的周全。”
“……他周不周全，与我何干。”蓝齐“啪”地一声关上窗，甩袖去了前堂。
燕飞看着难得拧巴的主子，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跟着绕到柜台后面清点今日的账目去了。
与此同时，林钦差带着那队锦衣卫刚刚出了逐鹿县的北门，跟着北斗七星的指引继续赶路。
可刚跑了一刻，林歆忽地勒住缰绳，皱眉打量着朦胧的前方。
“大人，有何吩咐？”那多嘴的千户追上来请示。
“前面那是山林？”林歆压着烦躁问道。
千户张望了一下，回话道：“是。逐鹿县往北有约百里的山路，却是没法绕道的。”
经过这些时日的同行，千户已经摸清了林同知古怪的行进习惯，便察言观色地问道：“大人，您看是今夜冒险赶路呢，还是先回逐鹿县城住一夜，等白日里路好走些时，再加紧通过山林？”
枣红色骏马不安地在原地踏步，在一片安静中颠乱了主人的思绪。
林歆抬头瞧了瞧天色，又回头看了看面露疲惫的锦衣卫兄弟们，终于叹了口气，决定道：“兄弟们跟着我这一路着实辛苦，雪夜行山路更是危险。那便掉头回城，好好休整一日，明日寅时再出发罢。”
话音未落，锦衣卫们个个喜形于色，压着声音欢呼着“同知英明”、“钦差英明”，翻来覆去地胡乱叫着乱七八糟的称谓。
林歆打马掉头，路过这帮手舞足蹈的兄弟们，改往回城的方向。借着夜色的遮掩，他轻轻扬起了嘴角，弧度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那舒缓而凌乱的马蹄声惊扰了几只黑鸦，“啊啊”叫着冲上了天际，又落回了北边的山林。而在那光秃秃的树影里，隐去了几双闪着寒光的眼睛，饥肠辘辘，却等不到今夜的猎物。
便在这时，十几只马蹄溅着泥点飞驰而过，再如流星一般消失在了天际。
在扬鞭声中，间或传来几声低低的呼唤：“大人……大人！”
“什么事？”为首一人终于不耐烦，冷声应了。
“大人，卑职有一事不明。”第二匹马逮到机会靠近，其上的锦衣卫千户喘着气请示。
“憋着。”林歆再次抽鞭，催急了马蹄。
“大人！”那千户急急跟上，补全了自己的疑问，“自祈都去北野自有宽阔官道，卑职不懂，钦差大人为何执意要走这泥泞田野，还要趁着夜色赶路？这可是旨意上的要求？”
“嫌苦就别跟着我。你现在掉头回祈都，还能来得及赶上明日的午饭。”林歆冷冷地瞥了这下属一眼，眸子里的寒光把对方吓得噤了声。
林歆收回狠厉的目光，顺势扫了一圈旷野里的情形。疾行已近两个时辰，四周没有缀上来可疑的人影。今夜大约可以松一口气了。
林歆看了眼被遮住半边的月亮，通晓一切的天上仙人会不会在嘲笑自己太多心。
笑便笑吧，只要能护住医馆那边同样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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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医馆这日重新开业，一上午便接治了七八个患者。
燕飞送走这最后一位客人，边活动着筋骨边和蓝齐闲聊道：“主子，一直没顾得上问你，那匕首用得可还趁手？可有哪里需要改良？”
“嗯，不用，很合适。”蓝齐的眼睛没离开医书，顺手摸了匕首出来绕在指尖。
燕飞便满意地笑了起来：“我想也是。我是根据主子的习惯特意设计的，若是有误，倒是我的技艺退步了。”
蓝齐闻言看向他，笑着答：“哪能啊，你送的礼物向来都是一等一的好。”
说罢，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道：“对了，说到礼物，长公主的生辰就在下个月，眼见快要到了，我却还没准备贺礼。”
燕飞一拍脑门：“啊呀，最近事情太多，险些把这大事给忘了。今年主子还是进宫陪殿下过寿吗？”
蓝齐想了想道：“若是她没有另外的令旨，大概就和往年一样吧。正好我自出狱后一直没机会当面向她谢恩，这回的礼物得备个大的。”
“主子……”只见燕飞拖着调子，愁眉苦脸，“主子啊，医馆没钱了。”
他掰着手指头数给蓝齐看：“这个月已经是中旬了，统共才开张了一天。上个月更不用提，我们不必赔付诏狱的诊金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就说这月初交的租金，还是当了你上个月入宫后拿的赏赐才填上的窟窿……”
蓝齐忽然一拍桌子打断了他的絮叨。她挥着匕首高声道：“金绿呢！散财童子呢！快去西市，去请我的财神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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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财神爷”踩着饭点迈进了无事医馆的大门。
“哎呦，我说大小姐，您这催命似的叫我过来，自己倒是慢条斯理地好吃好喝——呦，‘鬼车’也在呐？”金绿一个劲儿地擦着汗，嘴上却是不停，还抽空向高木流拱了拱手。
“带钱了吗？”蓝齐毫不客气地伸了手。
“钱钱钱，就知道管我要钱！我说你还有没有点良心！”金绿故作生气地瞪圆了眼睛。
“行，”蓝齐却是大方地一点头，依旧伸着手，改口问道，“那我师父的回信呢？”
只见金绿的态度立刻软了下来，摸遍了全身掏出三个金元宝来，谄媚地放进了蓝齐的手心里。
“给你钱就是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讪讪地笑道。
蓝齐掂了掂重量，嘟囔道：“不够啊。”
随即，她行云流水般地把元宝收进了怀里，却是接着问道：“怎么回事？我那信是半个月前发出的吧，按理他早该收到了，怎么还没有回信？”
金绿瘫坐在燕飞搬来的椅子上，长叹道：“我哪知道啊。这回我确定他就在乐山附近云游呢，不可能寄丢的，那就只能是他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了。”
蓝齐皱眉：“能有什么问题？”
“比如，不想回信、不知道怎么回信云云。”金绿斜眼觑着蓝齐，倏地前倾了身子凑上前八卦道，“我说‘重明’，你给他的信里写了些什么呐？是不是真有让他为难的问题？说来听听呗，免得你把办事不力的帽子胡乱扣给我。”
蓝齐只专心捡着盘子里的花生米，并不答话。
金绿不禁央求道：“别的我不问，我只关心一点，你可有让老阁主插手我们丝绦的意思？”
蓝齐瞥了眼金绿道：“怎么这么问？”
金绿顿了顿，正色道：“说真的，你没必要瞒我。这几日你在祈都里设的局、遭的难，我多少都知晓几分。你是不是查到‘精卫’了？”
蓝齐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她是青丝绕里的乐女，已经自尽了。”
金绿一拍大腿：“那就是了。我虽不知她的身份，但我发现民间的消息集散最近停滞了。可那‘精卫’是‘白矖’一手提拔的心腹，你贸然动她，‘白矖’不可能答应，除非你留了后手去填这个缺位。”
闻言，蓝齐住了筷子，对上了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她直直地盯了半晌，才缓缓道：“‘精卫’亲口承认，‘白矖’就是这一系列朝堂大案的幕后黑手。你绕了半天，想确认的就是这个吧？”
金绿于是移开了目光。他郁郁道：“果然，和我猜的一样。”
蓝齐没有问他是怎么猜的，想来敏锐如金绿，大概早已发现过端倪，只是先前不愿意相信罢了。
她便宽慰地笑了笑，续回了先前的话题：“云绎子擅自插手我的暗杀门，我不会跟她一般见识，不打算把手伸进你们丝绦搅浑水。但我需要信得过的人，只有你还不够。所以我向师父引荐了青丝绕花魁苏乐溪去顶替‘精卫’的位置，还在等他的批复。”
金绿摸了摸自己的玉扳指，颔首道：“我知道这个人。既然你信得过，那我没有意见。”
蓝齐笑着拿筷子点了点他道：“仅仅是没有意见可不够。乐溪性子软，你得替我护着她。”
金绿眉毛一竖，又开始骂骂咧咧道：“你整日里变着法儿地使唤我，还敢说没掺和丝绦的事务！罢了，既是新人，我替你多留意就是了。哎，叫我多干活还倒贴银子，你的算盘打得比我好哇。”
蓝齐托着腮耐心地听完了他的抱怨，笑眯眯道：“没完。还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北野那边的消息你可能探得到？”
她不顾金绿的跳脚，一字一顿地严肃道：“不能也得能，我要你盯着两个人的行动与安危——大将军林戟业，和锦衣卫同知林歆。另外，这个请求，不能在丝绦里走漏半点风声。”
说罢，她站起身，朝着金绿作了个深深的揖：“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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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金绿应下蓝齐的嘱托后，转眼又过了四日的风平浪静。
这日傍晚，蓝齐站在窗边，对着外面的银装素裹出着神。
燕飞拿了件厚袄来给她披上，随口道：“不容易，今年的初雪可算来了。”
蓝齐没有答话。半晌，她才回过神，问道：“昨夜绿爷的消息说，林歆到哪儿了？”
“到逐鹿县了。”燕飞提醒道，“按这个脚程算，林同知再有两三日就到北野军营了。”
“我们的人呢？”蓝齐回头看他。
“按主子的吩咐，昨日起便跟上了。”燕飞猜到了蓝齐的心思，笑着补充道，“主子放心，若真有个万一，暗杀门的兄弟们必会出手，护同知的周全。”
“……他周不周全，与我何干。”蓝齐“啪”地一声关上窗，甩袖去了前堂。
燕飞看着难得拧巴的主子，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跟着绕到柜台后面清点今日的账目去了。
与此同时，林钦差带着那队锦衣卫刚刚出了逐鹿县的北门，跟着北斗七星的指引继续赶路。
可刚跑了一刻，林歆忽地勒住缰绳，皱眉打量着朦胧的前方。
“大人，有何吩咐？”那多嘴的千户追上来请示。
“前面那是山林？”林歆压着烦躁问道。
千户张望了一下，回话道：“是。逐鹿县往北有约百里的山路，却是没法绕道的。”
经过这些时日的同行，千户已经摸清了林同知古怪的行进习惯，便察言观色地问道：“大人，您看是今夜冒险赶路呢，还是先回逐鹿县城住一夜，等白日里路好走些时，再加紧通过山林？”
枣红色骏马不安地在原地踏步，在一片安静中颠乱了主人的思绪。
林歆抬头瞧了瞧天色，又回头看了看面露疲惫的锦衣卫兄弟们，终于叹了口气，决定道：“兄弟们跟着我这一路着实辛苦，雪夜行山路更是危险。那便掉头回城，好好休整一日，明日寅时再出发罢。”
话音未落，锦衣卫们个个喜形于色，压着声音欢呼着“同知英明”、“钦差英明”，翻来覆去地胡乱叫着乱七八糟的称谓。
林歆打马掉头，路过这帮手舞足蹈的兄弟们，改往回城的方向。借着夜色的遮掩，他轻轻扬起了嘴角，弧度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那舒缓而凌乱的马蹄声惊扰了几只黑鸦，“啊啊”叫着冲上了天际，又落回了北边的山林。而在那光秃秃的树影里，隐去了几双闪着寒光的眼睛，饥肠辘辘，却等不到今夜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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