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女频频道 » 当黑莲花还是个病娇 » 太符宗报复

太符宗报复

    夜是寻常的夜,可人是流光溢彩的人。他们笑得开怀,四周顾身无旁人,更觉酣畅淋漓。可忽见远方墙街角落,似有寒芒一闪。

    一个女人突兀地出现在长街尽头,掩着嘴,哧哧笑着,“二位,你们笑得好快活。相逢即是缘,不知是何乐事,不如也叫我听来快活快活。”

    二十余个只着黑衣的随从跟在这女人身后,每人都以黑巾覆面,瞧不出本来的面容。

    阮瑟与南竹面面相觑,显然都不记得这女人是谁。

    片刻后南竹挠了挠头,似乎从记忆深处终于掏出了星点零碎的印象,“哦,你是前些日子太符宗那邪修的女儿吧,当时似乎同他一起上了山。”

    邪修二字对这女子无疑是一种侮辱,她愤怒地用带了指套的食指指向他们二人,“是你们肆意污蔑我爹!我爹是太符宗长老!”

    “你爹杀了五十号人。”南竹看着她,声音冷了下来,“五十人里有四十个孩子,一半男孩,一半女孩。那二十个女孩遗体上有被糟蹋的痕迹,甚至几个男孩身上也有。你爹是个畜生。”

    “事情并无定论!那是旁人做的,栽赃在我爹头上罢了!”她冷笑道,“再者,身为医者,治病救人前难道还要给患者分出高低贵贱?你们算什么医者!”

    “对。”南竹嗤笑一声,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不但要分,还就要把你爹分在最贱的那一列。我再同你说一遍,他就是个畜生。”

    “你找死!”

    长刀出鞘的声音有如弹响一根高弦。这女人身量消瘦,可使的却是一把长刀,霎时间蹬地扑上,她刀法凶狠,银刃卷来时极快又极准。

    南竹并不擅武,那刀卷来的一瞬,他只来得及抱着阮瑟纵身跃下白马。他们此行下山没什么正经的由头,故而南竹只佩了一把装饰性的短剑,谁也未能料想到山下的镇子里竟会有人伏击。

    他们两人躲开了那一式刀,可马却未能躲开。长刀狠戾地隔开了幼马的脖子,它哀哀地嘶鸣着,喷涌而出的血溅了他们一身。

    南竹从那一刀中看出了对手的威力,保持着极度的谨慎,将阮瑟护在身后不断回退。不到二尺的短剑收在鞘中不动,捏着剑柄的手却不断变化姿势,步式似攻似守。

    那女人见他回退,冷笑道,“刚才不是很能耐吗?南宗主,你的剑没有你的嘴硬啊。”

    她嘴中说着讥讽的话,眼神却微有变化。只是一瞬间!她极快地瞥向了南竹身后的阮瑟一眼,心中一寒,立刻收回了视线。

    长刀再次挥出!看似要攻向南竹下盘,却在他挥剑格挡的刹那将攻势转向了阮瑟。

    南竹欲转剑势而不及,眼见那刀便要砍向阮瑟,他心下一横,竟是横过了自己未持剑的左臂。

    噗地一声,长刀正正在他手臂上砍出一道巨大的伤口,血肉自刀伤一分为二,深可见骨。剧烈的疼痛和骤然失血下南竹眼前出现了大片昏黑,他手腕痉挛,险些连剑都没能握稳。

    可机会就在这一刹。长刀是赤铁打的,眼见那一刀命中,正是对手松懈之时。他紧咬牙关,猛一蹬地,拔剑出鞘。

    对他而言,这已是最好的一剑。他拔剑的速度快如闪电,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的武功远没有医术高明,又加之要护着阮瑟,在对方堪称精绝的刀法下,就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般无法施展。

    他手中短剑斜斜飞刺,挑向那女人的肩膀。这一招最大程度地利用了短剑在长度上的灵便,且他手上留了三分余力。对方若是侧肩,他就立刻平挥,至少可以划出胸口。

    几乎必胜的挑刺却随着对手猛地一低头而全然落空。南竹剑上走空,不由自主地平挥,却只是在空气中剑光一闪,他的空门全都露了出来。

    那女子冷笑一声,而后飞腿背踢起来,南竹持剑的右腕被踢中。一股大力带着短剑直升向天,他也因失去平衡而摔坐在地。

    古剑砸在石板路上的叮当声不绝,胜负在一刹之间便已分出。

    女人将短剑一把从地上抄入手中,嘴角噙着笑意走近他们二人,眼里盛着满溢的杀机,月光在她眼中映出一道寒芒,漆黑如墨。

    “南宗主。”她哑声道,“你输了。”

    “你欠了我爹一条命,现在我来替他讨。不过我敬你是个人物,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胜负已分,生死已决,南竹的内心却出离平静了起来。他想都未想便道,“我家阿妹,才学疏浅,亦无灵力。药宗医理我从未教过她分毫,她不算个医者,也不算我药宗门人。欠你的债自当算到我头上,可与我家阿妹无关。”

    “好吧。”女人声音幽幽,如同夜里飘荡的鬼魂,“你死,我放她离开。”

    一道凛冽的杀气从正面坦荡袭来,南竹已做了必死的决定,坦然闭上了双眼,挡都懒得伸手挡一下。

    可预料中的疼痛却未如期而至,只觉得一滴温热的水落在了他腕上,是雨吗?这时节怎么会忽然下起了雨?

    他睁眼,伸手一瞧,刺目的鲜红。

    “小阮儿!”

    就在瞧见那刀快要落在南竹身上的一刹那,阮瑟冲上前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抱紧了他。冰凉的刀刃刺穿了她的背,钻心的疼痛漫上来,她的血染红了南竹的蓝衣。

    她只是一介凡胎,身体又速来孱弱,这一刀本就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她如何能挡?

    “……”阮瑟闷哼一声,只觉得热量快速地从自己身上流逝。她听见耳边似乎有南竹凄厉的叫喊声,还有什么在她眼前晃,可一切都模糊了起来。

    她下意识在那道贯穿了自己前胸的伤口上抹了一把,粘稠的血液沾了满手,可就连那片红都快要看不清晰。

    怎么能…怎么能看不清呢……她吃力地将那沾满了鲜血的双手挡在自己眼前,恍然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要死了。

    好像真的摸到死亡的边缘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心底有那么多的不甘心,记忆里的人和事如流水般在她眼前划过,变成了两滴泪,涌在了她的眼角边。

    血混着泪一起在她的眼中蔓延,天地昏暗下去,她只看到了红。

    四周的风不知而变得灼热起来,那风比酷暑时还要热,近乎要将人灼伤。

    本已倒在地上的阮瑟在这股诡谲的风中重新站了起来。

    可说那是阮瑟,却又不像阮瑟,她的眼眶在某一瞬间里看不见黑与白的差别,原本的黑被一片模糊的暗紫色取缔,旋即又恢复了正常。

    而后她缓慢地将脖子,手腕,连带着身上的每一处可活动的关节向左右扭动了一下,那样子看上去有些古怪,就如同她刚刚熟悉这副躯体。

    阮瑟忽然觉得,自己似乎骗成了一盏油灯,因为缺少灯油从未点燃过,她甚至忘了自己会发光。

    可是在血液沾上她的眼瞳的一刹那,她被倏然点亮了,凶凶的光焰从她的灯芯上燃烧起来。

    可与之同时而生的,是她似乎察觉到有什么在操控着自己的意识。她有些吃惊,不安,可一切都被兴奋取缔了。

    她面上沾着自己的血,衣裙也在打斗中被血迹沾得脏污不堪。

    可她神色自若,甚至把玩起自己的一缕头发,“呀,想不到吧,我竟没死成。你们这样瞧着我做什么?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呢。”

    她掩着嘴,兀的笑了起来,“不过你们看着,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夜色便是在这一瞬间浓稠黏腻了起来,一股浓厚的铁锈味席卷了每一个人的嗅觉。

    那太符宗的女人神情难看至极,今日她虽带了人,可那些人里并无什么顶尖高手。与其说是帮手,更像是她复仇的见证。来时便被她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得出手。此刻所有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动。

    阮瑟没有理会他们的神色,甚至也没有望向一旁震惊的南竹。她默默起身,在月色中缓步踱向街边。她的背影匀婷修长,裙裾摇曳在肮脏的地面上,却无端生出一股华艳来。月如轻纱一般笼罩着她清秀的肩胛骨与修长的脖子,远远望去,不由得让人心里一动。

    她忽的转头一笑,“我要走啦,你们不来拦着我吗?”

    所有人都迟疑地望向那女人,女人恨恨道,“动手!活着的时候只是个没有灵力的凡人,难道死了以后还能成什么大罗神仙不成?”

    阮瑟唇边的笑意如同一朵诡秘的花缓慢地绽放开来,“对啊,就是要一起上才有意思嘛。”

    彻骨的寒意笼罩了街上的所有人。

    黑衣的随侍们同时上前两尺,齐声将腰间的佩刀抽出,雪亮的刀光在月下近乎晃眼。他们中最敏捷的一个侧身挥刀,他的刀上卷了霸道的灵力,刀势如同在奔驰的快马上挥刀下劈一般,力道惊人。

    按照常理,阮瑟在这样一刀下根本无暇闪避,她只是个凡人。眼见那一刀就要击中,可阮瑟只盈盈轻笑了一声,似乎根本不准备要躲。

    更加诡谲的一幕在她低头轻笑的瞬间发生——那挥刀之人的头颅忽然落了下去!凄厉的鲜红色从脖颈的断口处直冲天穹,那断口整齐地骇人,竟是连同他的衣袍一齐割断了。无头的身躯还紧握着长刀挥舞,凭着最后一点惯性从阮瑟身边掠过,砰地一声直直撞在了街角的树干,才无力地倒在地上。

    阮瑟咯咯笑着走向那具无头的尸体,晦暗的红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她脚边流淌着。她抚过那人手中的刀,动作轻得如同抚过一片脆弱的花一般。

    “上啊!你们愣着做什么!都给我上啊!”那女子冲身边人大吼着,可自己的脚步却在退后。

    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她想要逃。不…不!在这种诡秘的力量面前,逃是逃不掉的,她只想刹住自己向前的脚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阮瑟甚至只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站着,并未走向她。可那些流淌在地上的血液却霎时间交织成了晦暗的荆棘。

    那红藤如蛇一般缠上她。起先感觉到的疼痛来自于肩胛,可那疼并不剧烈,就像是被夏日里的蚊虫咬了一口。可不过是瞬间的事,那一点疼痛千百倍地放大起来。

    她跌跌撞撞地后退,肩上迸溅出大朵的血花,裂口贯穿了整个肩膀。那些红藤又如刀一般切进她的身体里去了!可她什么都看不到。

    大量的失血与疼痛叫她直直跪在地上,可更大的痛楚从双膝处传来。她尖叫着低头,只见自己的腿从双膝处齐刷刷地断了,鲜血流在地上,愈发壮大了那古怪的藤。

    阮瑟掩着嘴笑了。

    那笑中看不出得手的喜悦,漠然得宛如一张美丽的画皮。

    晦暗的红藤聚在她的脚边,又在刹那间分散开,无声无息地缠绕住了还站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仿佛它们迫切地要在这片土壤上生根发芽,要从人的血肉间汲取养分一样。

    凄厉的尖叫声响彻黑夜。残肢整齐地断裂在地上,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地上已经找不出一具完整的躯体了。红藤饱蘸了鲜血,又挤成了巨大的一簇,凑到了阮瑟脚边,试探性地想要往南竹那边蔓延。

    “不……不!”

    阮瑟脸上的笑容被一种暴戾的愤怒取代,她的面色涨得通红,冲红藤大喝道:“滚开!都滚开!”

    藤蔓悻悻地退去,又重新在地面上散做一滩污血。

    阮瑟面上的所有情绪都褪去了,与之一并褪去的甚至有一部分那疯狂带来的生命里。她面色惨白如纸,如行尸走肉一般跌撞着走向南竹,口中喃喃着。

    “对不起。”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阮瑟都不知道。她倒在了那片昏黑中,似乎跌进了一场不知终究会不会醒的梦。

    她被南竹抱回药宗时浑身浴血,气息几乎微不可觉,连躯体都没了生人的温热。所有人都没能料到,不过是寻常地下了一趟山,她竟如下了一趟黄泉一般凶险。

    南竹刚把她安置在床上,便扑通一声冲着江珏跪下了。

    江珏还没来得及责骂,这小子就已经捂住了自个儿的嘴,弓起了背,竭力忍耐着什么,可终究没能忍住,大口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淌出。

    他却浑然不在意,一边呕血,一边哭得声泪俱下,“五弟,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一声招呼不打就擅自带小阮儿下山,这回你怎么罚我我都认,我对不起小阮儿,你快救救她。”

    南竹的状况也不好,他左手的刀伤一直没有包扎,只用水简单地冲了冲,如今那伤口惨然地露着骨头,血肉都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白。右手腕也无力地垂在身侧,时不时地痉挛着。除了两处大伤,身上淋漓的细碎伤口更是数不胜数,俨然也是一个重伤患。

    江珏的眉头都要拧成一个结,原本冲到嘴边的脏话又被他咽了回去,变成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拍了拍南竹的肩,“责罚不责罚的,等你养好伤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