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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害死你?

    葬礼那天下着雨。

    她跟在母亲后面,看着来来往往的亲朋,人们开始时围在她们身边安慰着母亲和她,见她们不说话,也只能把红包放下,然后转身离去。

    又是这样的场面,亲人逐渐离开,死人变成摆在鲜花后的一捧灰,活人被时间折磨,死人被时间救走。

    母亲和她共同矗立在一把伞下。

    她恨了她很多年,可此刻她看她的眼神被怜悯溢满,不带一丝感情,像是一个路人。

    “如果发现得早,他是可以活下来的。”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但小时候阮瑟听过很多,她知道母亲没说的是什么。

    “是因为你。”

    “是你害死了他。”

    “你害死了你外婆,又害死了你父亲。”

    “你身边的亲人都被你害死了,除了我,因为他们爱你,我恨你。”

    那种怜悯消失了,母亲的眼神又变成了一贯的冰冷,她高高在上地看了阮瑟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是阮瑟生命中,最后一次看见她的双亲。

    她没有碰父亲留下的那笔钱,她把那个“家”的钥匙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回到学校,办理退宿,放学后打三份工维持生活。

    她没有成年,没有正式的工作肯承担风险录用一个孩子,能找到的只剩下类似在厚重的玩偶服发传单的工作。

    零工不会包住宿,她睡过很多地方——看不见太阳的地下室,爬满蟑螂的半张床,腻着油污的废弃仓库。

    她躺在那些地方的时候想过死,甚至已经买好了一包耗子药,可倒进水里时才想起,爸爸躺在病床上,叫她活着。

    苦难也要活着,咬着牙也要活着,再痛也要活着。

    她抱着那杯水嚎啕大哭,爸爸,你带我走吧,你把我带走吧……

    眼泪流到喉咙里,好苦。

    她就那样哭着,哭到嗓子哑了,眼前黑了,一头栽倒在地上,打翻了那杯水。

    那好像是天上的亲人冥冥中的旨意,他们想要她活着。

    她一生的眼泪都在那一晚流干了。

    再后来,她撑过了那两年,考上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大学,然后申请了助学贷款,不再需要打那么多份工。

    她好像终于活得正常了一些,有了一点正常人的爱好,在忙碌的间隙里一目十行地扫过一些小说。

    那只是平常的一天,她和往常一样扫过了一本小说,她看得匆忙,只觉得有点悲伤。

    那点悲伤并不重,甚至没有被她放在心上,结果醒来时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欣喜若狂——她逃离了那个世界,是否就能连同那注定的命运一并逃离。

    命运看到了她的笑容,于是它也开始狂笑,命运之神的胸膛里没有心,那里面只装着一块铁石。

    阮瑟得到了自己渴望的力量,然后这股力量杀了惊昼,那人的身体躺在她怀里,已经冷透了,而杀他的红色荆棘正乖顺伏在她脚下。

    “对不起。”或许是已经痛到极致,她开口时的语气平静得出奇,“我真的努力过了。”

    那些荆棘从地上悠悠升起,一条条缠上她纤弱的颈。

    “可活着太累了…我真的…真的不想再往前走了。”

    蛇一样的藤开始收紧,进入喉管的空气被隔绝在外,窒息的感觉如同被鬼拖入水中,一点点沉沦,前世今生都已如走马灯般在眼前回放过,她了无遗憾,只觉得温暖。

    她释然地闭上双眼,可忽而在风中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阿阮。”

    “惊昼?”她的双瞳猝然瞪大,张惶地看向怀中的人,声音抖的不像话,“是你吗?”

    怀中的人并未睁眼,可那熟悉的声音依旧在回应她,在风中显得微弱,“我没有死,只是灵力枯竭,需要修养一些时日。”

    “不是你杀了我,阿阮。”

    “湮蛊拥有力量,却只想摧毁这个世间,你得到力量,保护了所有人,阿阮,你不是她。”

    “不……”她胡乱摇着头,“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一直都是这样……对我好的,都会被我害死。”

    荆棘似乎回应着主人的意志,在脖颈上越缠越死,她流着泪,吐出一句气音。

    “我真的已经,活得很辛苦了……”

    “阿阮!”

    那素来波澜不惊的声音中突兀的夹杂了一丝怎么都遮掩不住的慌乱,连荆棘都被那一声喝退,风轻轻带起她的一缕头发,轻得像是一个吻。

    “如果你死了,爱你的人会很难过,就像你现在这样难过。他们会以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你,漫长的余生里都会憎恨着自己。”

    “但真相不是这样,阿阮,你不是那个被所有人护在身后的弱者了,你保护了所有人,甚至从湮蛊手中夺回了自己的意识。”

    “你做的这样好,不想让所有人都看到吗?”

    阮瑟愣住了,她的双唇颤抖,“我,做得很好?”

    “是啊。”那声音顿了顿,再开口时带了一点淡然的悲伤,“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没有……害死你?”

    “嗯,你没有害死我。”他的声音柔的像风。

    “阿阮,你听好,我剩下的一部分灵力留在了你的识海中,即便没有灵根也可以使用。若之后再涉险境,尽量不要唤醒湮蛊,这部分灵力应该足够你防身。”

    “再等一等,等到我们再见的时候,阿阮要笑,不要哭。”

    那声音散在风里了。

    她仍然抱着那具冰冷的躯体,可满地的血红荆棘收回了地里,连同身上的那层壳也缓缓裂开,露出了原本的阮瑟。

    “我会听话的,”她不断地对着怀里的人重复,“只要你不骗我,只要你不骗我,我会的。”

    呼唤她名字的声音由远及近,可她已再无力去看清来的到底是谁,只能下意识地回头,露出一个笑。

    天上盘踞的黑云终于散去,天光倾颓,温柔地笼罩住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