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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

    自失明后,红衣已经感知不到时日的流逝,只能从不再那样难熬的东寒里推测到自己被关到如今不小于两月有余。

    外面似乎已近春日,很久以前对于春日的印象,大多与游历有关。

    那时候所有人都簇拥着她,浩浩荡荡地跟随在她身后,她比那春日里千树万树盛放着的早樱还要轰轰烈烈。

    她这一辈子,好像一直是那样顺风顺水的。自小天资过人,容貌生的又是一等一的出众,她有着这世上所有女子做梦也不敢奢求的一切,直到……

    红衣闭上双目,心中燃起滔天业火。

    直到她被人掳走折磨,待到她历尽千辛万苦,从那阿鼻地狱一般的地方生生爬了出来……却发现原本属于她的一切都被其他人占据!那人夺走了她的一切,甚至连她的容貌都要抢!

    所以她带人打伤了那个女人,可单纯地打伤她怎么够!

    杀了她!她一定要杀了她!那样的女人…一个小偷,凭什么活在这世上!

    红衣在黑暗的阴翳中笑了出来。

    她原本生了一副好模样,可在长时间的关押中,那一层蜡黄面皮都紧紧地贴在脸上,南竹没有安排人给她更衣洗漱过,她仍穿着被关进来那一日时所着的单衣。

    那衣服早已被红衣的鲜血洗涮过一遍,锈红色的,如同一层外壳一般僵硬地贴在红衣身上,叫她瞧起来好似酆都罗山中的厉鬼。

    “今日心情不错呀,阮姐姐。”

    南竹提着一只木箱,默不作声地走进来。比起红衣脸上凄厉的笑容,显然他要笑得更自然些。

    他将木箱随手放到石床上,掏出一柄银刀,用刀柄随意地点过红衣的口鼻目耳、颈肩发顶,动作行云流水,纯熟无比。

    “我同姐姐讲个故事吧。”

    似乎是为了让双目已盲的红衣更真切地感受到,南竹讲述的语气抑扬顿挫,感情充沛过了头。

    “小阮儿就要醒啦,姐姐。我在医书上寻了一个古方,倘若用容貌一致之人的人血做引,并着人心一块儿烹了做药,便能叫病人重塑心脉。”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红衣一改往日里的瑟缩,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面上的笑容仍未退去。

    “我说,阮姐姐,你莫非是提前算了卦卜了天,知道自己有用,还要赎罪的机会,所以才这样开心吧。”

    “呸!”

    趁着南竹靠近,红衣一口啐在了他的脸上。她笑得愈发疯癫起来,“赎罪?我何罪之有。有罪的是那个女人!是她叫人绑走了我!是她觊觎我的一切!我告诉你,南竹,杀了她是我此生最畅快之事!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趁你还小的时候杀了你!”

    “我最后告诉你一回。”

    南竹面色阴沉下来,银刀锋利的刀刃捅进红衣的口中,搅动着,不多时便带着鲜血口涎和两颗断齿一并抽出。

    “所有人都查过,你被绑架,和小阮儿没有半分干系。”

    他掰开红衣的口齿,随手将碾碎的止血草狠狠按在牙齿断处的伤口上。

    除了开始时那两日下手较重,别的时候南竹多是用各种古怪的药物给她零碎的折磨,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直接动手。

    红衣痛极,尖叫声似乎都要穿透厚重的石壁。

    “对了,那故事是我随口编来唬你的。你的心这样脏,不配沾在小阮儿身上。”

    红衣心口偏两寸之处被剖开,那刀锋在南竹手中似是极优雅的,如同在作画一般,入刀快,收刀更快。

    鲜血霎时间染红了南竹的衣袖,他少有这样暴怒的时刻。

    那些素日里来淋漓的仇恨又冻成了巨石压在心头,瞧着红衣现下毫无悔过之意的模样,好像又叫他想起来这个女人曾经的张狂。

    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竟然跟小阮儿长着同样一张脸,她竟是用着那样一张脸嚣张作恶的。

    南竹面无表情地用帕子擦净了那柄银刀,又将其收回袖中,拍了拍双手。

    左右听到后,分别提着一桶水走进。那水应该是特意从地下泉中接出的,已近开春的日子,水中竟还有大块的浮冰。

    “虽然我觉得你这心是洗不干净了,但总要试试才好。”

    “……”

    两大桶冰冷的泉水尽数泼在红衣身上。她如今骨瘦如柴,宛如一具骷髅,那刺骨的冷水和浮冰生生要将她压垮。

    寒冷和过量失血霎时间令红衣昏厥过去,她摇晃着,最终力竭,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无人介意,左右手下提着木桶,跟在南竹身后快步离开了这间带着洗不净血腥气的晦气屋室。

    四下旋即归为一片死寂。

    ……

    南竹死了一只猫。

    说是他的猫倒也不大对。那猫是药宗的野猫,并不怎么亲人,一味地向人讨食,若你走近了想要摸一把,就会被它挠上一爪子。

    因着这性子,没什么人喜欢这只猫,猫也一直独来独往,只是药宗弟子心善,看到它时大多还会放上些吃的。

    它偶尔转悠到南竹这里时,或许是发现副宗主这里的伙食更好些,便时常会来。

    前些日子天气已经回暖,未料想一场暴雨下完,这猫到底是没熬过倒春寒。南竹一早就在门口不远处的桃树下捡到了它,猫已死透,尸体都冻得僵了。

    手下上来汇报,“副宗主,密室里那个高烧三日未退,许是烧的糊涂了,嘴里总是不干不净地辱骂您和阮小姐…是否要继续给她医治。”

    “埋了吧。”

    南竹低头抚摸着野猫的尸体,并未仔细听来人说了什么。

    那人听到这样的指令,犹豫着再次开口,“这人到底还没死,宗主,是要直接活埋吗?”

    “哦,她啊。治,当然要治,这样死了太便宜她了。”

    南竹将猫埋了,回去换了一身白衣。他对着镜子,气定神闲,慢条斯理地调整着衣着,最后用一条素净的帕子擦干净了手上的尘土。

    “我去瞧她一面。”

    一打开那扇门,迎面而来的就是和着阴冷的刺鼻血腥气。

    红衣如今快速地消瘦着,那原本合身的衣裙看着都显得宽,衬得她简直形销骨立。她蜷缩在唯一干燥的墙角沉睡着,或许是因为高烧,原本蜡黄的脸色稍红,右手软塌塌地垂在床边,他们还没来及为这只手接上骨头。

    南竹以两指置于她的鼻前,仍能觉察到吐息。

    手下本欲以水将她泼醒,被南竹制止了。

    他有力的双手卡紧了红衣的脖颈,逐渐收紧,那跳动着的脉搏证明着这个女人还活着,如同这女人一样脆弱,似乎马上就能被南竹拧断。

    空气的凝滞让红衣的面色更红,她从睡梦中惊醒,剧烈地咳嗽着,推开身前的来人。

    “南竹,你又来做什么!”

    “来给你送药啊,阮姐姐。”南竹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接过左右呈上的药碗,还好心地吹了吹,“你要是在这里死了,我会很伤心的。”

    红衣剧烈地挣扎着,南竹从未给她带来过什么正常的药物,可她的挣扎就像那只在雨中扑腾的猫,天一亮,就要死在春寒里。

    南竹一手锁住了她的腰,一手掐住了她的下巴,狠狠地将那碗药汁灌进她口中。

    红衣扣着自己的喉咙将那碗药尽数吐出,药汁吐到地上便带了夹着腥的铁锈味,一双苍白的手抠在南竹腕上,这个女人用她那张没有几个好牙的唇齿吐出恶毒的诅咒。

    “南竹,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阮瑟是个鸠占鹊巢的贱人,你们该死,哪怕我死,我也会在黄泉碧落日夜诅咒,愿你们不得好死!”

    她的断甲在南竹手上划出猫一样的伤痕,与之一并划断的,是南竹心中那为数不多的一点怜悯心。

    南竹缓缓开口,“说来你可能不信,这碗药当真是为了治你的病。”

    他的神色,是温柔的,他的语气,是缱倦的。可这话却让左右之人觉出冷意来,如同三月里突发的倒春寒。

    红衣不愿喝,自有人扣住她的手腕,将又一碗药汁灌入她的口鼻中。她在地上扭动挣扎着,如同一只将死的春虫。

    这样的人,怎么配跟小阮儿拥有同一张脸?她如今尚且能在地上苟延残喘,可小阮儿却因她遭受了剜心之痛,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想到阮瑟,南竹的心彻底冷了下去。那笑又回到了他的脸上,冰又冻上了。他笑着,蹲下身,抚摸着地上红衣的脸,语气缱倦如情人的低语。

    “阮姐姐,我不会给你这个诅咒的机会的。”

    ……

    四月,入了春,天气也彻底暖了起来。药宗后山里那条清溪化了冻,满山的桃花开得极盛,杨柳风轻轻柔柔地卷起飘扬的柳絮,轻轻柔柔,就算飞进谁的梦想里也不算突兀。

    借着采药的由头去山后踏青的弟子逐渐多了起来,门中长辈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在弟子们出门前叮嘱一句:“去便去了,只是记得,千万莫要靠近断月崖,那里养着吃人的妖兽。”

    弟子们听了,也只会随口答一句知道了知道了。

    心下暗自好笑,那断月崖除了嶙峋的怪石,又没什么别的好玩的,谁会没事干去靠近那里呢。

    他们不知,那崖下真的养着一只妖兽。

    那妖兽是南竹特意抓来的,养在崖底只给水喝,足足饿了有七日。

    前两天那妖兽终于开了荤,南竹亲手扔下去一个女人。女人看起来有些虚弱,坠崖前尤还大笑着,口中呼喊着什么,人类的语言,妖兽并不懂。

    除了那只快要喜极而泣的妖兽,大概门中没有人在意这件事。

    倘若你要去问那只妖兽,妖兽大概只会给你两个字——

    “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