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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从风风雨雨中过来

    年老的人最容易怀旧,特别是病重的人。

    到了一九六一年,他在房管会的工作也没有了,梅先妈的家属工也随着清退了。

    此时,他已有三个女儿,二个儿子了。肩膀重了!没有一技之长的他,上要孝敬父母,下要扶养儿女,

    百般无耐,做起了极其简单的手艺活-爆米花。

    爆米花这手艺活很容量,站在旁边看看也就懂得怎么做了。

    反正也找不到其他可以做的事情,闲在家里闷得慌,他就花了几个钱,买了一个爆米花机,带着大女儿杜梅先,担着那个铁咯哒,做起了爆米花。

    在城里做有些失面子,不体面,就往那六门四乡,到乡下去做。

    就这样,凭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为了生计,到处似乞丐般的,沿路爆米花,二分钱爆一次,不分春夏与秋冬、烈日与严寒、雪天与暴雨,一边熬着,一边等着再就业的机会。苦了,累了,就想想解放以前的那种流浪被人赶着走的生活。

    他想起在夏天的一个上午,是个阴天,他挑着一肩担,一头是爆米花机,一头是一些木炭,柴火。大女儿杜梅先穿着一双露了大拇指,破了不能再破的布鞋,高一脚低一脚跟着。从航豆街过来,走到十三里黄家的一个村庄头,看有些人家,就停了下来,把家伙一一摆设,哟喝起来。

    一些村民围了过来,拿出米、黄豆、玉米来爆。

    见来生意了,他开始清洗爆米机的里面,这爆米机,一头固定在架子上,一头可以上下提升的,中间是个圆鼓,朝上可提升的那一头,有个口,把爆米花的东西放进去,进行爆米花。燃起小炉,拿出麻袋,准备开始爆了。接过黄豆,手里掂掂,干的,可以爆。把黄豆放进机器肚子里,按上盖扣,搁在小炉上,手握爆米机手把,均匀地转动。过了二、三分钟,提起了爆米机,移放一边,用麻袋罩着口子,握着把手把,用力一拉,“嘣”一声,麻袋里全是“六角大黄”,一股香气四溢。很简单,又很快。一会儿,两个小时过去了。

    两人吃点干粮,看看也差不多没人来了,和大女儿杜梅先收起了摊,朝云溪,莲花方向走去。

    此时,正过午时,两人正走在前后不着的田地里,天空像似有意在捉弄人,忽然乌云密布,雷公忽闪,顿时天上的雷响得恐怖,闪电时而像蟠螭虬枝,时则如金蛇行空,陡地从云缝后窜出来,将阴森森田地照得一片惨白。田地上的积水被雨点打起大片大片的水泡儿,哗哗的雨声和不时轰轰作响的霹雳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宇宙间什么都不存在。一道闪电,急速掠过,将天地间照得通明如昼,几乎在同时,便是一声炸雷。电闪雷鸣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原状,接着便是刷刷的大雨,倾盆而下。无处可藏,无处不在水中。身边的大女儿杜梅先,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满面都是水,盖头盖脑,湿透湿透。真是天作孽!雨天路又十分地滑,一步一个脚印,能踏出脚印还算是好的,站稳了。

    他和女儿走了整整三个小时,到了一座破庙,两人钻了进去,点起了火,引火取热,烘干衣服,待雨停继续前行。

    经历那场大雨后,从此患上了风湿病,爆米花是无法做了,就把那铁咯哒卖了几块钱。在家休息了一些时日,养好了身体,就到下街刻字店里做会计了。按理说,他的体质不至于淋一场大雨就会生病?那田里的地还不是像趟泥似的,几个起跃就过去了,但是那时他肩膀上挑着担,身边有个大女儿杜梅先,才还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

    在刻字店做会计,工资虽少一些,也只能这样了,谁让自己这么不济。一家人,自己在刻字店赚点不多的工资钱,刻字店里的会计可有可无,店也不大,进进出出也就是记一下流水账。

    大女儿杜梅先在新桥街头,群众饮食店隔壁,衢县素菜公司左边,摆摊卖米豆腐摊。

    梅先妈在路边挑着担,走街串巷,卖番薯,非常辛苦,

    大米饭是吃不上了,全家人天天都吃番薯过日,番薯只能充饥,不填肚,也没有营养。天天夜里都像放鞭炮似了,响个不停。

    全家人日子过得非常艰苦。那时候也没办法,把第三个女儿明先送到下余村,给邵金莲家寄养。虽说是寄养,谁知之后就没有回城了,户口也就落到发下余村,成了乡下人,二十多年后才回到了城里,其实当时为什么把她送到乡下大姨家寄养的初衷,几十年后回意起来,总是不明不白的,说不清,道不明,按理来说,困难时期度过了,也应该回到城里来了。

    有一种说法,把明先送到下余村是给大姨的儿子,黄牛做媳妇的,但这种说法也不成立,因为之后进行乡村户口普查的时候,不是姓吴,而是随大姨家的姓,叫余明仙,姨嗲已经把她作为自己的养女来看待了,后来余家家谱也证实了这点,没有这层意思。

    以前的同事,朋友,同学时不时地会来看他,谈起过去发生的一些非常深刻,一生中难以忘记的过去。年纪老了,眼前的事情很快忘记,对过去的事情记的很牢,到了无法自己行走的时候,整天趟在床上,想着想着,曾经的一幕幕浮在眼前。

    记得在衢州快解放的时候,曾在杭州待过一段时间。

    杭州人杰地灵,抗战时期各种极端人物出没,而抗战之后的杭州就更是复杂了。三年的解放战争开始后,为迎接全国的解放,在杭州萧山湘湖师范学校,建起了党的秘密活动场所,为保护和营救爱国师生以及为解放战争积极培养人才,在党内,湘湖师范成为了一所革命红色学校。

    他凭着自己由来已久的一种求学,求知的迫切愿望,并随着解放的一股潮流,在一九四八年初投入到湘湖师范念书了。也是时代给予了他这一次难得的机会,了却了他多年的心愿。

    对这所学校的背景情况,他是知道的,他至所以要去这所学校,除了能够享受全免学杂费还有一定的伙食生活补贴的优越条件之外,最关键的一点是这所学校是适合自己这样出身的人,也是针对自己这样的人设立的。同时,这种机会对他来说,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十分的难得,可遇不可求。

    尽管难得的机会,但真要去,也不是很顺利,因为他已经有了家,已不再是年青时的那样,来去自由的人,责任和理想要进行理性的选择。

    在决定应招湘湖师范读书之前,整个家庭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纠结,当然这种纠结不是来自梅先妈,梅先妈在他面前是别无选择的,他决定了的事情,她从不干涉和发表意见。

    这种纠结是来自于他的父亲,他父亲是不同意他远离家乡外出读书的,并不是家里经济条件不允许,而且担心他受不了制约,闯出什么事来,毕竟是个有家室的人了,而且已经有了梅先,这种纠结并不是一昧地反对,尽管反对的成分多一些,但反对的不是十分的坚决,这主要原因是他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个出身,没有个固定的职业,也因为这学校是全免学杂费并且还有生活补助。

    来自这两方面的因素,他的父亲有点犹豫不决,去与不去似乎都有道理。在这个犹豫不决的时候,老人家就想征求一下家里的其他二个儿子的意见,以决定取舍。三个儿子都已成人了,二个已经成家,最小的老三也毕业了。老三自中学毕业之后天天都活跃在社会上,偶尔坐下来和他说说话,谈谈天,从他口里说出的一些话,很多的理论,道理都是时局要害,长大了,懂事了,觉得关于老二,是不是要离家外出去湘湖师范读书的事情应该问问老三,或许老三会有一番不同的说法和见解。

    老人的老思维,在他向自己得出来要去湘湖师范读书,首先就把老大叫到了家里,谈起了他去湘湖师范读书的事情,希望老大能帮着拿些主张。老大似乎对湘湖师范有些了解,但他没有表态。不知道他不想表态,还是不知道怎么表态。按理来说,父亲征求兄弟们的意见,老大首先应该拿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