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石家大院 - 7 贪心

    “这些叶子很有味道，疏旷”。语兮顺着小五的目光看去，不吝露出几分道骨仙风，点头赞赏：

    “画画讲究留白，其实就是要这个‘疏’字，阔朗，不亲密。疏为美，密则无态。”

    小五其实并没在欣赏枯叶，只是以她的姿势朝向，目光恰巧落在那里罢了，都没有聚焦。因而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语兮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出来的意味深长的话。

    看着她还呆愣愣地回不过神，语兮那一丁点的同情心也用完了。作为一个见识过沧海桑田的龙，语兮对人类这点伤春悲秋的小情绪委实有些瞧不上眼，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至于的么。

    况且小五只是中人之姿，哭起来鼻头红、眼睛肿，完全没有梨花带雨的风韵，只像被冰雹打烂的芭蕉，着实不养眼。

    于是语兮打算速战速决。吃羊肉锅子也不能迟到不是，晚了后腿肉就该被那几个货抢光了。

    她上前拍了拍小五的肩膀，唤回小五的神志，尽量用直白的语言对她说：

    “7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一个人，时光仿佛转瞬即逝。但你要数一数，你一生能有几个七年可以这样消耗。

    在一件事情到了需要决断的时候，如果做不到对别人狠，起码要做到对自己狠，不然就会应了那句老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所以说，你是想一个人忘怀，还是想带了孩子一起？”

    听到孩子，小五涣散的眼神总算有了焦距。她指着窗外，远处最高的小楼对语兮幽幽地说：

    “那里，是这个院子最好的所在，地势高，视野开阔，光线充足。官人说子弟读书是最要紧的，把那处专门划做了私塾。不过那个楼小，最多也只可以放6张书桌，他还怕以后地方会不够大。但如果，只是我儿一个人，再多几个同族的小伙伴，就再合适不过了。“

    语兮笑了，带着几分欣赏。从心而发的笑容总是更灿烂些，衬得语兮整个人都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温度。小五看着她，只觉得外面如火的晚霞仿佛照到了屋里来。

    小五被暖到了，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我只想自己的孩儿能够承欢膝下，我向官人提出来，却没得到他的同意。尽管，我知道，他有他的道理，这道理也说得通，我依然难过了。

    风夫人，也许您没有经历过，这是一种欲哭无泪的难过，我很怕。

    我情愿自己能够涕泪滂沱，甚至是嚎啕大哭。可现在，我的泪，流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我知道，泪水落下也无法得到回应。就像小孩子摔了一跤，四下看看周围没人，只好站起来拍拍土走掉。”

    语兮听到她的话，倒也若有所悟，只脑海中似乎很快的闪现了些什么，像个人影，又像个场景，却是快得来不及反应，一晃而逝。

    好在语兮已经豁达到没心没肺的地步，抓不住的念头从不强求，只挑一挑眉、撇一下嘴，便算过去了。

    小五也还是沉迷于自己的世界里，依然没有看到语兮丰富且世俗的表情，而是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

    “风夫人，我很怕这个自己，这个哭不出来的自己，这个清楚地知道哭了也没用的自己。所以，我想让官人忘掉她们，只带着我和孩子，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原来不是想勇敢地放弃自己的情缘。语兮有些无语，人心还真是难测呢。以为是个洒脱的，闹了半天是个贪心的。倒是看走了眼。

    语兮收起了方才温暖的笑意，在小五有些简陋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四下张望，终于在窗旁的榻上给自己到找个还算舒服的地方，展一展衣袖，坐了下来。

    虽然她很肯定这应该是平时石志兴的位子，但站了这么久，累了，她也只好不嫌弃。只简单掐了个净衣诀，打上去了事。

    小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完全没有尽到主人的义务，座没有让一个，茶未曾敬一口。登时就红了脸，一连声的道歉，忙忙的点起了红泥小碳炉，烧水泡茶。

    她虽只是个妾，又受主母打压，但到底手上有银子，和夫主还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好东西多少还能落些。

    打开窗下小几，她捧出一个瓷罐，上面画着红、黑、黄、白、紫五个不倒翁，这里装着她最好的茶，拿出来招待语兮。

    语兮一眼被这罐子吸引，上面的不倒翁绘的颇有意趣，两只眼睛溜圆，一圈眉毛像鹤羽，个个身上都描金大字写着“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