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星格美声3
悠扬的琴声像山间流水源源不绝，把制作室缓缓淹没在一片幸福之河中。
“为什么不用电脑软件协助编曲？方便又快捷。”曼晨疑惑小珑从不像哥哥一样对着电脑思考，人手修改曲谱或增减乐器不及电脑操作容易。
“因为喜欢琴键和音色的纯朴质感，电脑太冰冷。”小珑阐释自我喜好时，声音虽然和小玲一样，但语气比姐姐更成熟而自信，如身上黑色连衣裙配灰色小外套：“所有事情都由基础而生，其他乐器可以想像后加，但基调必须先定下来，整体架构才稳固。”
曼晨欲再说什么，然而琴聲洶湧而至，为免打断小珑的灵感和兴致，只好作罢。
接近午饭时间，小珑双手终于从键盘上抽离，思潮流水退去，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收拾着曲谱和铅笔，一直在旁静听的曼晨从座位中走上前。
“小珑，一起吃饭吗？”
“顾监督，真的不好意思，我今天约了我的师父吃饭，或者明天吧？”小珑腼腆一笑。
“师父？”
“是我以前的音乐老师，她后来自己和朋友合资开办了一间音乐中心，我也曾在那里教琴。”小珑匆匆把本子和水瓶等杂物放进她的大袋子里：“不说了，我们再约吧。”
“哦，那不阻妳们聚旧了。”正要动身，曼晨还是叫住了她：“小珑，我想问妳一个问题。”
“是什么？”小珑耐心地站着。
“答应高耀来当编曲，都是妳自愿的吗？”
“当然是自愿，为何这样问？”
“妳相信高耀？不怕被他欺压？”曼晨暗示那人并不如表面的高尚，担心对方吃亏：“妳和他应该不熟悉吧？”
“我知道妳在担心什么，谢谢妳。我不熟悉高总监，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赏识我器重我，但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我家真的很需要钱，而高总监给出的价格比市面高，值得我来干，况且我也喜欢编曲。”小珑一笑，厚唇一抿，像极了小玲：“其实当知道我能为妳哥的曲出一分力时，我真的觉得很高兴，很荣幸。”
“谢谢妳。”曼晨无言，只能吐出三个字。
“我谢谢你们才对，学姐姐说，你们是我们的救世主。”小珑轻拍曼晨的臂膀：“再见。”
小珑把高耀和曼晨当作恩人，以编曲作报答本应是令人感动的，但想起昔日小玲一模一样的笑脸，有幸福的、知足的、感激的，曼晨的心却酸了。
小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不知多久，曼晨渐渐回过神来。那条子衬衫出价那么高，除了知人善任、制作佳品，说不定也是为了补偿餐厅停电引致小玲受伤的意外。
“忘了问小玲的康复情况⋯⋯不如趁现在有时间去探望她？”对，迟些又要为选歌手和制作的事而忙了。曼晨不多花心神去想，立刻动身向医院出发。
要不要发个信息知会一声？算了。日常的礼仪被曼晨内心拒绝，就算要花时间等候检查完成，或是怕被看见素颜的尴尬，曼晨都不管了，她要見小玲！今天要见到小玲的渴望非常强烈，强烈到好像是最后一面。
这感觉激起了曼晨一个冷颤，她希望这只是初秋的风吹来的凉意，下意识抱住双臂快步走进医院大门。
不料寒冷竟偷偷跟踪曼晨，当看见病床上空荡荡的时候，再次袭击她。
“小玲呢？去哪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从护士口中和整洁被铺得知，这个床位早已没睡病人了。
“小玲⋯⋯”曼晨双手抖颤地给小玲发出微信，问其去向。
不要有事⋯⋯不要⋯⋯
“曼晨姐，不好意思要妳担心，我提早出院了没通知妳，对不起！我现在在家里休养，复原的进度很好，医生说再过一个月，走动应该没问题，请妳放心。”
收到微信回覆一刻，曼晨瘫痪地倚在医院走道墙壁上。
***
向下拉动查看微信消息，早上给条子衬衫的两个信息都没有回应，完成图案修改不回没关系，但叔叔叫他回去吃饭的事总要答一下吧？难道当作没看见顺势就推掉了？
“不能成为借口！”
世上没有事物比亲人更可贵，为了工作牺牲与亲人相聚的时间多么傻啊！
“嘟嘟⋯⋯嘟嘟⋯⋯”
曼晨毫不犹疑拨了电话，若真如此必须好好骂他一顿。可是电话里头一直在响，没有被接。直到转驳留言，只好挂线。
“不可能⋯⋯”
再拨，待接铃声如通灵咒语，同样的情况重演，仿佛拨着永远不再接听的妈妈的手机，连上儿时那天的彷徨。此刻竟然有一种想法，觉得不管是否本人，只要有人接听就行，至少告知当事人去向，让担忧有所着落，最坏都有个答案，总比像跳楼机悬在半空的复杂心情好得多。
“不要玩弄我吧！”刚才小玲的事已被吓个半死，现在条子衬衫又这样失踪⋯⋯这次不会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吧？⋯⋯或是他只顾着见客忘记吃饭而胃痛昏倒？⋯⋯不要⋯⋯
快接电吧！曼晨刚收好的泪又要涌出了。
最后一刻电话接通，声音不是陌生的警察，而是熟识的条子衬衫。
“你怎么不接电话？我以为你晕在大街上了。”曼晨清了一下嗓子，大骂一声。
“我肚子不舒服上了洗手间而已，一回来就被妳咀咒。”
“你不是机不离手吗？真是！”曼晨不自觉地咬唇。
“哈哈，干嘛这么着紧？担心我？莫非妳⋯⋯”
“才不是！”曼晨不忿地揩走眼角的泪水，声音倔强：“我担心我的钱而已，我怕你死了公司赖账不给我！”
“这么坦白真伤我心呀，就装作关心一下不行么⋯⋯”对方语气有点轻佻，欲缓和气氛：“我晚些才回公司，找我有事吗？”
“没事了，你自己看微信吧！”
气死了！
曼晨最气的不是对方不接电，而是气自己真的在意那人的生命，竟然害怕他从她的世界消失，就像害怕亲人离去的一幕再度重演⋯⋯
不会的！是错觉！谁会着紧这个条子衬衫的死活？要管也是那位宣薇大小姐去管，用不着曼晨这位路人瞎操心。
是的，高耀若是一首歌，宣薇是主旋律，曼晨只是背景音乐而已⋯⋯
不愿再想了，太累了，还是早点回家陪伴外婆吧，还可以一起去市场买鱼和虾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有了一笔高收入，便可给外婆摆脱悭俭的生活，过更好的晚年。
“今天的工时：3。”
***
晚饭后一直在窗台呆坐，要不是外婆给她披外衣，曼晨也不知道冷。
“小曼工作有压力是正常的，有什么不开心跟外婆说，让我找人帮小曼出头。”
“外婆，您找什么人呀？”曼晨被老人的话分散了愁绪。
“小曼的同事啊，叫什么阿耀的⋯⋯”老人努力回想。
“怎么会是他？”曼晨诧异皱眉。
“上次他打我手机找妳，就认识他了，他还答应我照顾小曼的。”老人一脸自豪，好像小学生完成了课外读书，还加上读后感：“他那时不见妳啊，多着急呢。”
“外婆，别麻烦人家，我没事。”曼晨握住老人的手，让对方放心。
“哦，我知道了，欺负小曼的是他，对不对？”老人却握紧了曼晨。
“不是，没人欺负我。我只是挂念哥哥而已。”曼晨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坚定地包住外婆的手。
心里哥哥专属的位置，好像一点一点隐退。害怕一直以来那么无可取代的永恒温暖，有一天却发现占座的人只是一抹影子。背后光源一挪开，灵魂寄托便消散。
“外婆，您在这里住了那么久，有听过窗外天边传来歌声吗？”
“窗外歌声？我当然没有也没办法听到。”外婆放开曼晨的手，轻抚外孙女耳边的短发：“倒是听小星说过，他每晚在窗台旁边对着电脑工作，偶尔会听到星星唱歌⋯⋯这么说，小曼有听到过吗？”
“嗯。”曼晨含泪点头。
“那就好，沒有牽掛了。”干皱的双手捧着少女的脸蛋，在额角印上吻：“不要太晚睡，明天早餐外婆给小曼弄芝腿蛋治。”
“好，谢谢外婆，晚安。”
以前一直听不到星星唱歌，也许是因为耳机遮盖了外界的声音。只沉醉于被哥哥的声音包围，便抹煞了发现更好声音的机会。
纵使没有记录，歌声也没再出现，但她相信自己的耳朵。
手机不再播放stardust列表里的歌曲，只重播着当天录下被风声盖过的歌声。
是不是该尝试放下耳机，放下心里那颗星星的影子？
“为什么不用电脑软件协助编曲？方便又快捷。”曼晨疑惑小珑从不像哥哥一样对着电脑思考，人手修改曲谱或增减乐器不及电脑操作容易。
“因为喜欢琴键和音色的纯朴质感，电脑太冰冷。”小珑阐释自我喜好时，声音虽然和小玲一样，但语气比姐姐更成熟而自信，如身上黑色连衣裙配灰色小外套：“所有事情都由基础而生，其他乐器可以想像后加，但基调必须先定下来，整体架构才稳固。”
曼晨欲再说什么，然而琴聲洶湧而至，为免打断小珑的灵感和兴致，只好作罢。
接近午饭时间，小珑双手终于从键盘上抽离，思潮流水退去，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收拾着曲谱和铅笔，一直在旁静听的曼晨从座位中走上前。
“小珑，一起吃饭吗？”
“顾监督，真的不好意思，我今天约了我的师父吃饭，或者明天吧？”小珑腼腆一笑。
“师父？”
“是我以前的音乐老师，她后来自己和朋友合资开办了一间音乐中心，我也曾在那里教琴。”小珑匆匆把本子和水瓶等杂物放进她的大袋子里：“不说了，我们再约吧。”
“哦，那不阻妳们聚旧了。”正要动身，曼晨还是叫住了她：“小珑，我想问妳一个问题。”
“是什么？”小珑耐心地站着。
“答应高耀来当编曲，都是妳自愿的吗？”
“当然是自愿，为何这样问？”
“妳相信高耀？不怕被他欺压？”曼晨暗示那人并不如表面的高尚，担心对方吃亏：“妳和他应该不熟悉吧？”
“我知道妳在担心什么，谢谢妳。我不熟悉高总监，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赏识我器重我，但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我家真的很需要钱，而高总监给出的价格比市面高，值得我来干，况且我也喜欢编曲。”小珑一笑，厚唇一抿，像极了小玲：“其实当知道我能为妳哥的曲出一分力时，我真的觉得很高兴，很荣幸。”
“谢谢妳。”曼晨无言，只能吐出三个字。
“我谢谢你们才对，学姐姐说，你们是我们的救世主。”小珑轻拍曼晨的臂膀：“再见。”
小珑把高耀和曼晨当作恩人，以编曲作报答本应是令人感动的，但想起昔日小玲一模一样的笑脸，有幸福的、知足的、感激的，曼晨的心却酸了。
小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不知多久，曼晨渐渐回过神来。那条子衬衫出价那么高，除了知人善任、制作佳品，说不定也是为了补偿餐厅停电引致小玲受伤的意外。
“忘了问小玲的康复情况⋯⋯不如趁现在有时间去探望她？”对，迟些又要为选歌手和制作的事而忙了。曼晨不多花心神去想，立刻动身向医院出发。
要不要发个信息知会一声？算了。日常的礼仪被曼晨内心拒绝，就算要花时间等候检查完成，或是怕被看见素颜的尴尬，曼晨都不管了，她要見小玲！今天要见到小玲的渴望非常强烈，强烈到好像是最后一面。
这感觉激起了曼晨一个冷颤，她希望这只是初秋的风吹来的凉意，下意识抱住双臂快步走进医院大门。
不料寒冷竟偷偷跟踪曼晨，当看见病床上空荡荡的时候，再次袭击她。
“小玲呢？去哪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从护士口中和整洁被铺得知，这个床位早已没睡病人了。
“小玲⋯⋯”曼晨双手抖颤地给小玲发出微信，问其去向。
不要有事⋯⋯不要⋯⋯
“曼晨姐，不好意思要妳担心，我提早出院了没通知妳，对不起！我现在在家里休养，复原的进度很好，医生说再过一个月，走动应该没问题，请妳放心。”
收到微信回覆一刻，曼晨瘫痪地倚在医院走道墙壁上。
***
向下拉动查看微信消息，早上给条子衬衫的两个信息都没有回应，完成图案修改不回没关系，但叔叔叫他回去吃饭的事总要答一下吧？难道当作没看见顺势就推掉了？
“不能成为借口！”
世上没有事物比亲人更可贵，为了工作牺牲与亲人相聚的时间多么傻啊！
“嘟嘟⋯⋯嘟嘟⋯⋯”
曼晨毫不犹疑拨了电话，若真如此必须好好骂他一顿。可是电话里头一直在响，没有被接。直到转驳留言，只好挂线。
“不可能⋯⋯”
再拨，待接铃声如通灵咒语，同样的情况重演，仿佛拨着永远不再接听的妈妈的手机，连上儿时那天的彷徨。此刻竟然有一种想法，觉得不管是否本人，只要有人接听就行，至少告知当事人去向，让担忧有所着落，最坏都有个答案，总比像跳楼机悬在半空的复杂心情好得多。
“不要玩弄我吧！”刚才小玲的事已被吓个半死，现在条子衬衫又这样失踪⋯⋯这次不会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吧？⋯⋯或是他只顾着见客忘记吃饭而胃痛昏倒？⋯⋯不要⋯⋯
快接电吧！曼晨刚收好的泪又要涌出了。
最后一刻电话接通，声音不是陌生的警察，而是熟识的条子衬衫。
“你怎么不接电话？我以为你晕在大街上了。”曼晨清了一下嗓子，大骂一声。
“我肚子不舒服上了洗手间而已，一回来就被妳咀咒。”
“你不是机不离手吗？真是！”曼晨不自觉地咬唇。
“哈哈，干嘛这么着紧？担心我？莫非妳⋯⋯”
“才不是！”曼晨不忿地揩走眼角的泪水，声音倔强：“我担心我的钱而已，我怕你死了公司赖账不给我！”
“这么坦白真伤我心呀，就装作关心一下不行么⋯⋯”对方语气有点轻佻，欲缓和气氛：“我晚些才回公司，找我有事吗？”
“没事了，你自己看微信吧！”
气死了！
曼晨最气的不是对方不接电，而是气自己真的在意那人的生命，竟然害怕他从她的世界消失，就像害怕亲人离去的一幕再度重演⋯⋯
不会的！是错觉！谁会着紧这个条子衬衫的死活？要管也是那位宣薇大小姐去管，用不着曼晨这位路人瞎操心。
是的，高耀若是一首歌，宣薇是主旋律，曼晨只是背景音乐而已⋯⋯
不愿再想了，太累了，还是早点回家陪伴外婆吧，还可以一起去市场买鱼和虾做一顿丰盛的晚餐。有了一笔高收入，便可给外婆摆脱悭俭的生活，过更好的晚年。
“今天的工时：3。”
***
晚饭后一直在窗台呆坐，要不是外婆给她披外衣，曼晨也不知道冷。
“小曼工作有压力是正常的，有什么不开心跟外婆说，让我找人帮小曼出头。”
“外婆，您找什么人呀？”曼晨被老人的话分散了愁绪。
“小曼的同事啊，叫什么阿耀的⋯⋯”老人努力回想。
“怎么会是他？”曼晨诧异皱眉。
“上次他打我手机找妳，就认识他了，他还答应我照顾小曼的。”老人一脸自豪，好像小学生完成了课外读书，还加上读后感：“他那时不见妳啊，多着急呢。”
“外婆，别麻烦人家，我没事。”曼晨握住老人的手，让对方放心。
“哦，我知道了，欺负小曼的是他，对不对？”老人却握紧了曼晨。
“不是，没人欺负我。我只是挂念哥哥而已。”曼晨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坚定地包住外婆的手。
心里哥哥专属的位置，好像一点一点隐退。害怕一直以来那么无可取代的永恒温暖，有一天却发现占座的人只是一抹影子。背后光源一挪开，灵魂寄托便消散。
“外婆，您在这里住了那么久，有听过窗外天边传来歌声吗？”
“窗外歌声？我当然没有也没办法听到。”外婆放开曼晨的手，轻抚外孙女耳边的短发：“倒是听小星说过，他每晚在窗台旁边对着电脑工作，偶尔会听到星星唱歌⋯⋯这么说，小曼有听到过吗？”
“嗯。”曼晨含泪点头。
“那就好，沒有牽掛了。”干皱的双手捧着少女的脸蛋，在额角印上吻：“不要太晚睡，明天早餐外婆给小曼弄芝腿蛋治。”
“好，谢谢外婆，晚安。”
以前一直听不到星星唱歌，也许是因为耳机遮盖了外界的声音。只沉醉于被哥哥的声音包围，便抹煞了发现更好声音的机会。
纵使没有记录，歌声也没再出现，但她相信自己的耳朵。
手机不再播放stardust列表里的歌曲，只重播着当天录下被风声盖过的歌声。
是不是该尝试放下耳机，放下心里那颗星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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