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星格美声4
“最后决定我们三个离开技术部，现在来向你报到的。”许小彦、霍杰和张楚坚纵有不舍，还是把高薪的职位留给竞争力较弱的何牡丹。虽然对高耀的处理手法有保留，而且对这上司的印象差，但比起立即断粮的失业和未来辛苦找工作的难以想像，调职到电台制作真的简单多了。
高耀以电台部代总监的身分召开小组会议，让同事互相认识，了解电台大致操作和计划。
“好，时间不多，尽量给我搜集资源，有趣的故事也好，奇特的声音也好，只要有关星座和声音就行。阿坚和小彦，试着制定几个广播节目，一周内给我计划书。”
“虽然没做过这方面的工作，但听上去好像很好玩。”重鼻音的小彥磨拳擦掌，准备向新世界闯荡。
“我们真的可以转型吗？以往一直只需面对电脑程式，突然要跑出去好不自在。”臭口坚显然在技术部呆久了，磨蚀了往外探索的勇气。
“你别这么闭塞好不好？可以上网搜集资料嘛，也是对着电脑，不过是图文和声音取代了编码字符，不难习惯吧。”小彦翘手，本来想说点讽刺的话，却为对方保留男人的尊严而打消念头。她不是臭口坚，还是别说太多，做好自己分配的部分：“对外的搜刮由我负责吧，横竖我也喜欢逛街。”
“非常好。”高耀瞥看没有异议的阿坚，给小彦一个肯定的眼神，再把脸转向阿杰：“阿杰你负责后台操作，给我熟练广播室的各个器材运作，放心，有同事会教你。”
“知道。”
見客後回公司安排好大大小小的工作事务，已經很晚了。高耀拖着疲倦的身躯到停车场取车，手指却不肯停下划拨手机屏幕的动作，掠过工作的信息，停留在一个人的对话窗里。
⋯⋯图稿完成了，放在桌上，别嫌我画得丑，是你原本画的差⋯⋯
⋯⋯你叔叔致电到办公室，提醒你回去吃饭⋯⋯
⋯⋯今天的工时：3⋯⋯
“叔叔。”在停车场坐进驾驶座，高耀拨通叔叔的手机：“我抽不到时间回去吃饭了，麻烦您替我向婶婶问好。”
“耀，以前你不回来吃饭不要紧，但现在有女朋友了怎么忙也得带她来见见我们啊，你不吃也别饿着人家，难得找到包容你的人，要好好对待人嘛⋯⋯”对方的话如山泥倾泻突袭，完全没有让人透气的空间。
“慢着，叔叔，您说到哪儿去了？”正想发动车子的手停下来。
“今早接电的女生呀，不是你女友怎么会独自待在你的办公室？别说是你秘书，我知道你秘书是男的！从小到大你都不让人走进你的私人空间，电话也总是亲自接听，从未发现过女生的声音⋯⋯”
“叔叔⋯⋯”
“我没说完！”叔叔誓要置他于死地：“曼晨是好女孩，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叔叔从来不命令你，这次当尊敬一下我这长辈，看在我们两老一手把你抚养成人的份上，这个星期天带她来吃饭。”
唉！真拿这个叔叔没办法。瞥见后视镜上的星星平安符，高耀忽地联想起手上的星事电台计划。回想发现平安符当天，顾曼晨好像是在找寻东西，说不定这星符就是她丢失的，甚至可能是顾星晨送她的。
代表两兄妹的星星，就这样寄居于高耀的车厢中。
“因为妳，我就回去一次吧。”
星星好像默许了，得到星星的认同，高耀发动车子，驶向回家的路上。
***
快要付清貸款的六十平方屋子里，淡黄的灯起不了温暖的作用，简约的白墙和淡紫色家具使一个人的空间更冷淡：啡木色书架、白羊毛地毯、紫灰色麖皮矮沙发、开放式厨房、落地窗小阳台、淡紫色窗纱，干净却空荡荡。若是凌乱一些，报章杯子乱放食物包装碎屑满地，或许会有些微存在着的生气，可是一点多余的杂物也没有。如此翳闷的居所，加上放置电视的矮柜上那个高约十五公分的白木半制成品，更有秋叶瑟缩破落的凋零感。
说是半制成品，倒不如说还没成型。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木条有粗有细，有长有短，互相交叠却毫无条理，只有一点能确定的是，这个抽象的立体作品中心是漏空的，是为机芯预留的位置。
仿佛永远完成不了，像太阳下作冰雕、在大雨中砌沙堡垒，而心中的构图却一而再地改变。并不能怪高耀没有艺术表达天份，而是对于现实的无力控制，以及对理想的形象越来越模糊，以致没法把音乐盒建构下去。
从每晚苦心琢磨到近年不瞥一眼，未完成的音乐盒便成了家中抽象艺术品的存在。许多时候赚钱的忙碌使理想进入人生的盲点，不记得曾有过。直到暮年某刻，方知道还有理想，只是以前见不着，一切却已追不回。
未成形的音乐盒似乎在提醒他，理想还在苟延残喘的存在着。
拿出曲谱，执起铅笔，盘坐地毯上的高耀静下心来，凝聚感觉，然后一字一句慢慢释放。
/喜欢收集小星星/就像发亮的钻石/
/喜欢闪烁的眼睛/就像耀眼的晨曦/
/不是因为闪烁才喜欢你/
/而是因为喜欢你才闪烁/
/固执的摩羯座/只忠于你一个/
灵感好像泉水一涌而至，滚烫的血液从心脏挤上脑袋，那些由音符建立的笔触，渐渐构成图腾的轮廓，旋律开始向内描绘，一直探索。
高耀放下铅笔，走向未完成的木制品，向这尘封的准音乐盒伸出手。
“谢谢妳帮忙修好设计图。星期天一起来吃饭吧。”在顾曼晨的微信留言后，高耀带着梦一样的状态入睡。
***
“你自己去就好，干嘛拉我一起？”
“妳不去，我不去。”
“为什么？那是你的亲人，又不是我的。”
“计工时！”
“那⋯⋯好吧。”
“好！”
就当公事上陪客户吃饭而已，没有损失，而且私下可以在他和家人的关系上帮忙，也可以借此多了解一下他，没有什么不好。
“高总监，已经上线了。”琛秘书轻轻敲门进来报告。
“什么？”曼晨一时未能理解秘书的话题。
“星格美声选拔赛。”高耀回答。
“那么快？”
“这叫效率。”
点开星格APP，启动屏就是宣传海报，进入首页，比赛横额就在首栏，点击进入文章阅读招募美声活动介绍、细则条文及获胜奖品，大致与之前提及相若，然而有一点额外添增的要求，曼晨有些在意。
“为何要求参选者甚至投票者都要是会员呢？要收集更多声音的话，不是应该放宽限制吗？”
“全国那么多声音，没有收集完结的一天，设置门槛是保障公司的手法而已。”高耀官腔回答：“况且，非会员也不必即时购买会籍，在这两个月优惠期内，他们可无限次透过点击广告获得免费一小时的会员体验，届时可随便参与VIP的活动，及后满意会员服务的话再考虑成为会员也无不可。”
“那么星事电台呢？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听？”曼晨的担心开始膨胀。
“星事电台播放时，不论收听、评论、分享、收藏、重听，也是会员独享，普通用户只能收听部份内容。”意即两个月后，优惠失效，普通用户必须成为会员才能收听以后的广播：“既能增加会员用户，也能增加广告点击率。有什么不好呢？”
“说到底，也是为了赚钱罢了。”
曼晨终于看穿条子衬衫背后的用意，被利用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可是本来早该明白，最初曲目被收购的目的就是用以赚钱，只是没有准备好承受锥心痛苦的下场。曼晨带着怨愤离开办公室，她需要冷静下来整理情绪和思路。
哥哥一定希望所有人都听到他的音乐。那人根本没有为哥哥的听众着想⋯⋯
她以为他对乐曲的投入是支持，她以为他对小偷的抗争是守护，她以为他对她的关心是理解，但原来全都是她以为，他所做的一切只为榨取最大量的金钱。
曼晨再次对自己的错误判断失望，跟他的距离好像又回复以前一样远。
好气啊！
“顾监督。”琛秘书在悦忆大楼后方的大树亭下找到少女的身影：“原來妳也知道这地方，不多人会走来这里。”
“是吗？”第一次来是条子衬衫约见她的时候。曼晨咬着虾条，放空脑袋享受香脆的滋味，四周被树木包围，呼吸大自然。的确是有点偏离大路的人声车声，但亦因此环境才宁静舒适。曼晨伸手把零食袋口递向琛秘书：“是他叫你来劝我吗？”
“不。”琛拒绝虾条同时否定曼晨的提问，与女生并肩而坐：“我是想了解妳的看法，看我能否帮上忙。”
“琛哥，你来评评理⋯⋯”放下零食，曼晨提起了怨气，她明白商业包装和赚钱的必要性，但不愿妥协分享音乐的本质。“任何人都有欣赏好音乐的权利！”
“你们都对⋯⋯可是并非人人都懂得欣赏。”秘书手按自己胸口上：“比如我。”
“琛哥。”或许旁边的人没有那人的高傲，笔挺的西装和文艺的眼镜毫不影响视线水平的一致性，让曼晨不抗拒聆听对方的意见。
“我不怎么了解音乐，也许对星事电台没有兴趣，但若得悉内容需要付费收听，那么我也会因为好奇想去听听的。”
“真的吗？”人类独有的犯贱心理：“他是考虑到不认识音乐的大众，而不是只为了增加会员？”
“高总监为星事电台投入的东西远比妳见到的还要多，他的决定都经过精心计算，衡量利弊，我相信这是对公司和消费者最好的安排。”
“我不知道他做了多少事情，但为了赚钱就要剥夺贫者认识好音乐的机会吗？”
“免费的东西能瞬间吸纳大量人流，但流失也是瞬间的事，因为不付出的不懂珍惜。”琛秘书说的都是事实：“营商不是福利机构，公司营运开支不说，创作歌曲的版权费也免不了吧？收点小费也是为了回馈创作人的心血。妳不也受惠着吗？”
没错！因为收购乐曲的庞大费用，以及两倍的工资，曼晨才摆脱省俭贫困的生活。
“乐迷不用多，频道对得上的有一个就够了。”有付出才想回报，才有深入认识了解的可能。若要多数过耳即忘，宁愿少数刻骨铭心。
理想与现实的距离，只能靠妥协去拉近，是这样吗？
“其实，顾监督不必多想，妳现在要做的，是做好妳的部份，其他无关的就交给别人吧。”
“嗯。”条子衬衫做的并没有错，只是和哥哥的作风不同而已。
琛秘书的客观角度磨平了曼晨过锐的感性，叫她要冷静成熟面对工作上的事务。
两天以来，星格投稿区参选作品数量比预期要多，情况之踊跃印证了条子衬衫的方针是对的。
“那首关于双子座的曲，要是编曲上加点迷幻电子的音乐，妳认为好吗？”高耀听着编曲雏形提议。
“嗯，双重性格的双子⋯⋯用二重奏的演绎方式也可以一试。”曼晨愿意多作不同尝试。
“好，感觉效果会不错。”高耀接连提出个人意见：“另外那射手座歌曲的节奏要不要再加快点，感觉活泼些。”
“傻的吗？从音阶密度来说，这个节拍已经是最快了，虽然理论上可以再快点，但你也要考虑一下唱者的感受啊。”曼晨眯眼研究：“金牛座和双鱼座的歌名我觉得可以再改改。”
“想怎样改？我跟XL沟通下。”
和高耀一起研究音乐，完善乐曲，没有顾忌地分享最真实的意见，看得出对方全心全意为歌曲着想。百样工作缠身的他仍坚持抽出时间，处理所有歌曲有关的大小安排，只是为搞好整个计划。曼晨心中不再批判，觉得应该放心去相信他。
即使还没法百分百做到。
“这个音色不错，可惜跑偏了好几个调。”
两人又再聚集一起听着星格美声选拔初赛的稿件，曼晨逐一发表听后感。
“这个不行，完全没有音感。”“这个咬字不清。”“这个声音太尖了。”
清唱时歌声所有弱点一览无遗，最显基本功。
“这个不俗，清爽之中带羞涩。”“这个可以试试，发音处理很细腻。”“这个声线微妙，律动感也好。”
“那么我叫人通知这三十六位选手，明天DEMO一完成就可以安排来复选试音。”高耀全程认真旁听，没有评论，却一直点头示意认同，一如既往的相信她。
那天那种被支持被重视的温暖又再降临，填补缺漏的感觉又再充实了她，仿佛从来没有间断过。
高耀以电台部代总监的身分召开小组会议，让同事互相认识，了解电台大致操作和计划。
“好，时间不多，尽量给我搜集资源，有趣的故事也好，奇特的声音也好，只要有关星座和声音就行。阿坚和小彦，试着制定几个广播节目，一周内给我计划书。”
“虽然没做过这方面的工作，但听上去好像很好玩。”重鼻音的小彥磨拳擦掌，准备向新世界闯荡。
“我们真的可以转型吗？以往一直只需面对电脑程式，突然要跑出去好不自在。”臭口坚显然在技术部呆久了，磨蚀了往外探索的勇气。
“你别这么闭塞好不好？可以上网搜集资料嘛，也是对着电脑，不过是图文和声音取代了编码字符，不难习惯吧。”小彦翘手，本来想说点讽刺的话，却为对方保留男人的尊严而打消念头。她不是臭口坚，还是别说太多，做好自己分配的部分：“对外的搜刮由我负责吧，横竖我也喜欢逛街。”
“非常好。”高耀瞥看没有异议的阿坚，给小彦一个肯定的眼神，再把脸转向阿杰：“阿杰你负责后台操作，给我熟练广播室的各个器材运作，放心，有同事会教你。”
“知道。”
見客後回公司安排好大大小小的工作事务，已經很晚了。高耀拖着疲倦的身躯到停车场取车，手指却不肯停下划拨手机屏幕的动作，掠过工作的信息，停留在一个人的对话窗里。
⋯⋯图稿完成了，放在桌上，别嫌我画得丑，是你原本画的差⋯⋯
⋯⋯你叔叔致电到办公室，提醒你回去吃饭⋯⋯
⋯⋯今天的工时：3⋯⋯
“叔叔。”在停车场坐进驾驶座，高耀拨通叔叔的手机：“我抽不到时间回去吃饭了，麻烦您替我向婶婶问好。”
“耀，以前你不回来吃饭不要紧，但现在有女朋友了怎么忙也得带她来见见我们啊，你不吃也别饿着人家，难得找到包容你的人，要好好对待人嘛⋯⋯”对方的话如山泥倾泻突袭，完全没有让人透气的空间。
“慢着，叔叔，您说到哪儿去了？”正想发动车子的手停下来。
“今早接电的女生呀，不是你女友怎么会独自待在你的办公室？别说是你秘书，我知道你秘书是男的！从小到大你都不让人走进你的私人空间，电话也总是亲自接听，从未发现过女生的声音⋯⋯”
“叔叔⋯⋯”
“我没说完！”叔叔誓要置他于死地：“曼晨是好女孩，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叔叔从来不命令你，这次当尊敬一下我这长辈，看在我们两老一手把你抚养成人的份上，这个星期天带她来吃饭。”
唉！真拿这个叔叔没办法。瞥见后视镜上的星星平安符，高耀忽地联想起手上的星事电台计划。回想发现平安符当天，顾曼晨好像是在找寻东西，说不定这星符就是她丢失的，甚至可能是顾星晨送她的。
代表两兄妹的星星，就这样寄居于高耀的车厢中。
“因为妳，我就回去一次吧。”
星星好像默许了，得到星星的认同，高耀发动车子，驶向回家的路上。
***
快要付清貸款的六十平方屋子里，淡黄的灯起不了温暖的作用，简约的白墙和淡紫色家具使一个人的空间更冷淡：啡木色书架、白羊毛地毯、紫灰色麖皮矮沙发、开放式厨房、落地窗小阳台、淡紫色窗纱，干净却空荡荡。若是凌乱一些，报章杯子乱放食物包装碎屑满地，或许会有些微存在着的生气，可是一点多余的杂物也没有。如此翳闷的居所，加上放置电视的矮柜上那个高约十五公分的白木半制成品，更有秋叶瑟缩破落的凋零感。
说是半制成品，倒不如说还没成型。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木条有粗有细，有长有短，互相交叠却毫无条理，只有一点能确定的是，这个抽象的立体作品中心是漏空的，是为机芯预留的位置。
仿佛永远完成不了，像太阳下作冰雕、在大雨中砌沙堡垒，而心中的构图却一而再地改变。并不能怪高耀没有艺术表达天份，而是对于现实的无力控制，以及对理想的形象越来越模糊，以致没法把音乐盒建构下去。
从每晚苦心琢磨到近年不瞥一眼，未完成的音乐盒便成了家中抽象艺术品的存在。许多时候赚钱的忙碌使理想进入人生的盲点，不记得曾有过。直到暮年某刻，方知道还有理想，只是以前见不着，一切却已追不回。
未成形的音乐盒似乎在提醒他，理想还在苟延残喘的存在着。
拿出曲谱，执起铅笔，盘坐地毯上的高耀静下心来，凝聚感觉，然后一字一句慢慢释放。
/喜欢收集小星星/就像发亮的钻石/
/喜欢闪烁的眼睛/就像耀眼的晨曦/
/不是因为闪烁才喜欢你/
/而是因为喜欢你才闪烁/
/固执的摩羯座/只忠于你一个/
灵感好像泉水一涌而至，滚烫的血液从心脏挤上脑袋，那些由音符建立的笔触，渐渐构成图腾的轮廓，旋律开始向内描绘，一直探索。
高耀放下铅笔，走向未完成的木制品，向这尘封的准音乐盒伸出手。
“谢谢妳帮忙修好设计图。星期天一起来吃饭吧。”在顾曼晨的微信留言后，高耀带着梦一样的状态入睡。
***
“你自己去就好，干嘛拉我一起？”
“妳不去，我不去。”
“为什么？那是你的亲人，又不是我的。”
“计工时！”
“那⋯⋯好吧。”
“好！”
就当公事上陪客户吃饭而已，没有损失，而且私下可以在他和家人的关系上帮忙，也可以借此多了解一下他，没有什么不好。
“高总监，已经上线了。”琛秘书轻轻敲门进来报告。
“什么？”曼晨一时未能理解秘书的话题。
“星格美声选拔赛。”高耀回答。
“那么快？”
“这叫效率。”
点开星格APP，启动屏就是宣传海报，进入首页，比赛横额就在首栏，点击进入文章阅读招募美声活动介绍、细则条文及获胜奖品，大致与之前提及相若，然而有一点额外添增的要求，曼晨有些在意。
“为何要求参选者甚至投票者都要是会员呢？要收集更多声音的话，不是应该放宽限制吗？”
“全国那么多声音，没有收集完结的一天，设置门槛是保障公司的手法而已。”高耀官腔回答：“况且，非会员也不必即时购买会籍，在这两个月优惠期内，他们可无限次透过点击广告获得免费一小时的会员体验，届时可随便参与VIP的活动，及后满意会员服务的话再考虑成为会员也无不可。”
“那么星事电台呢？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听？”曼晨的担心开始膨胀。
“星事电台播放时，不论收听、评论、分享、收藏、重听，也是会员独享，普通用户只能收听部份内容。”意即两个月后，优惠失效，普通用户必须成为会员才能收听以后的广播：“既能增加会员用户，也能增加广告点击率。有什么不好呢？”
“说到底，也是为了赚钱罢了。”
曼晨终于看穿条子衬衫背后的用意，被利用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可是本来早该明白，最初曲目被收购的目的就是用以赚钱，只是没有准备好承受锥心痛苦的下场。曼晨带着怨愤离开办公室，她需要冷静下来整理情绪和思路。
哥哥一定希望所有人都听到他的音乐。那人根本没有为哥哥的听众着想⋯⋯
她以为他对乐曲的投入是支持，她以为他对小偷的抗争是守护，她以为他对她的关心是理解，但原来全都是她以为，他所做的一切只为榨取最大量的金钱。
曼晨再次对自己的错误判断失望，跟他的距离好像又回复以前一样远。
好气啊！
“顾监督。”琛秘书在悦忆大楼后方的大树亭下找到少女的身影：“原來妳也知道这地方，不多人会走来这里。”
“是吗？”第一次来是条子衬衫约见她的时候。曼晨咬着虾条，放空脑袋享受香脆的滋味，四周被树木包围，呼吸大自然。的确是有点偏离大路的人声车声，但亦因此环境才宁静舒适。曼晨伸手把零食袋口递向琛秘书：“是他叫你来劝我吗？”
“不。”琛拒绝虾条同时否定曼晨的提问，与女生并肩而坐：“我是想了解妳的看法，看我能否帮上忙。”
“琛哥，你来评评理⋯⋯”放下零食，曼晨提起了怨气，她明白商业包装和赚钱的必要性，但不愿妥协分享音乐的本质。“任何人都有欣赏好音乐的权利！”
“你们都对⋯⋯可是并非人人都懂得欣赏。”秘书手按自己胸口上：“比如我。”
“琛哥。”或许旁边的人没有那人的高傲，笔挺的西装和文艺的眼镜毫不影响视线水平的一致性，让曼晨不抗拒聆听对方的意见。
“我不怎么了解音乐，也许对星事电台没有兴趣，但若得悉内容需要付费收听，那么我也会因为好奇想去听听的。”
“真的吗？”人类独有的犯贱心理：“他是考虑到不认识音乐的大众，而不是只为了增加会员？”
“高总监为星事电台投入的东西远比妳见到的还要多，他的决定都经过精心计算，衡量利弊，我相信这是对公司和消费者最好的安排。”
“我不知道他做了多少事情，但为了赚钱就要剥夺贫者认识好音乐的机会吗？”
“免费的东西能瞬间吸纳大量人流，但流失也是瞬间的事，因为不付出的不懂珍惜。”琛秘书说的都是事实：“营商不是福利机构，公司营运开支不说，创作歌曲的版权费也免不了吧？收点小费也是为了回馈创作人的心血。妳不也受惠着吗？”
没错！因为收购乐曲的庞大费用，以及两倍的工资，曼晨才摆脱省俭贫困的生活。
“乐迷不用多，频道对得上的有一个就够了。”有付出才想回报，才有深入认识了解的可能。若要多数过耳即忘，宁愿少数刻骨铭心。
理想与现实的距离，只能靠妥协去拉近，是这样吗？
“其实，顾监督不必多想，妳现在要做的，是做好妳的部份，其他无关的就交给别人吧。”
“嗯。”条子衬衫做的并没有错，只是和哥哥的作风不同而已。
琛秘书的客观角度磨平了曼晨过锐的感性，叫她要冷静成熟面对工作上的事务。
两天以来，星格投稿区参选作品数量比预期要多，情况之踊跃印证了条子衬衫的方针是对的。
“那首关于双子座的曲，要是编曲上加点迷幻电子的音乐，妳认为好吗？”高耀听着编曲雏形提议。
“嗯，双重性格的双子⋯⋯用二重奏的演绎方式也可以一试。”曼晨愿意多作不同尝试。
“好，感觉效果会不错。”高耀接连提出个人意见：“另外那射手座歌曲的节奏要不要再加快点，感觉活泼些。”
“傻的吗？从音阶密度来说，这个节拍已经是最快了，虽然理论上可以再快点，但你也要考虑一下唱者的感受啊。”曼晨眯眼研究：“金牛座和双鱼座的歌名我觉得可以再改改。”
“想怎样改？我跟XL沟通下。”
和高耀一起研究音乐，完善乐曲，没有顾忌地分享最真实的意见，看得出对方全心全意为歌曲着想。百样工作缠身的他仍坚持抽出时间，处理所有歌曲有关的大小安排，只是为搞好整个计划。曼晨心中不再批判，觉得应该放心去相信他。
即使还没法百分百做到。
“这个音色不错，可惜跑偏了好几个调。”
两人又再聚集一起听着星格美声选拔初赛的稿件，曼晨逐一发表听后感。
“这个不行，完全没有音感。”“这个咬字不清。”“这个声音太尖了。”
清唱时歌声所有弱点一览无遗，最显基本功。
“这个不俗，清爽之中带羞涩。”“这个可以试试，发音处理很细腻。”“这个声线微妙，律动感也好。”
“那么我叫人通知这三十六位选手，明天DEMO一完成就可以安排来复选试音。”高耀全程认真旁听，没有评论，却一直点头示意认同，一如既往的相信她。
那天那种被支持被重视的温暖又再降临，填补缺漏的感觉又再充实了她，仿佛从来没有间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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