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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星蚀3

    “曼晨请假了,说身体不舒服。”

    微信一直没有动静,向广播部小彦询问才知道曼晨病了,如此巧合,也许是心病。不管如何,高耀并不打算探究,只是简单地留言慰问。

    曼晨没回公司,渴望每天见面的他反倒松一口气。他不是不想念女生,而是面对不了说谎的自己。

    “我想退股。”

    “就算你辞职、离场,也只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之余,没有承担应有的责任。况且,你老板也不会让你退股。”

    “我该怎做?”

    “是谁作的孽,就得由谁偿还。”

    “这样⋯⋯可是,要我失去多年建立的一切是我活该,但是要连累星事电台⋯⋯”

    “不要用维护别人作借口!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才有资格考虑别人。”

    “我想我知道怎么做了。”

    决定下得艰辛,做起来更不容易。对于金钱和现在所拥有的地位,他当然不舍,但比起那些,更令他纠结的,是星事电台,以及一位女生的心。

    舍不得放弃那份爱。

    然而就算不放弃,自责的内疚也不会让感情长久。长久的感情关系需要坦诚。

    “辩解也好,沉默也罢,你只需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做好自己,真相自然会大白于人前⋯⋯至于得不得到原谅,那已经不是你的事了。”

    电话响起,打断思路。高耀惯性接听。

    “耀,什么时候带小女友来吃饭?”是叔叔,轻松的语调藏着挂念。

    “近来不方便,大家⋯⋯都很忙。”正在烦恼的高耀也懒得解释他们像是男女朋友却若即若离的关系,只想尽快挂线。

    “明白的。我也留意到外面的抹黑传闻,明显是打击你的,你应该忙于应付吧。”叔叔的声音沉沉的像来自水底。

    “嗯。我没事,不用担心。”高耀焦虑的心一下子被叔叔的关注温暖了,放缓了。

    “耀,要是做得不开心就别做了,可以转行,反正你还年轻。钱是挣不完的,活得开心健康才是最重要。”

    “我知道了,叔叔。”

    对,金钱已经不再重要,心中首位也许早就被某君取代。

    琛秘书随着敲门声而来。

    “高总监,连老板说现在要见你。也许是关于外面的谣言⋯⋯”

    “我现在要去技术部开会,没空见他。”高耀匆匆站起来,执拾文件准备离开办公室。

    “那你完结后再找他?”琛侧着头,在为高总监的生气疑惑。

    “我不想见他,他要见我便叫他来找我吧。”

    第一次见到高总监遗抗连老板的命令,愤怒似乎不是因为被抹黑的事,而是针对某人。

    ***

    为了避免见面及胡思乱想的曼晨刚请了病假,才记起要帮赵霖带手信给华主管,袋子实在太重了,不想抬回家改天又再抬出来,华主管又走不开,只好快速上楼把手信放在技术部,然后快速离开有那人身影的悦忆大楼。可恨办公室门口的几张座椅都是空的,没半个人影接件,只好自己把手信放进一张办公桌上,留言请华主管来拿。

    半掩的研讨室门内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人不是待在十七楼吗?怎么会出现在十五楼?

    “这个LOGO是谁的设计?”原来技术同事在开会!条子衬衫凶狠地把档案夹掷在桌上,一支笔甩出半空翻滚两圈跌落地面,发出短促哀呜。

    “是我。”一位男同事低声回答,看来是设计师。

    “说谎!我知道这是两年前的标志设计,打算用于星事电台程式上。你最好说实话,这设计图你是怎么得来的?”

    星事电台的标志?曼晨本想放下手信离开,不料被因愤怒而大喊的内容勾起了她偷听的欲望。

    “我⋯⋯”那人慌张地站起来,低头致歉的身体微微抖颤,与他有型洒脱的打扮成了强烈对比:“对不起,我是在合并部门时,执拾旧部门的杂物,发现一堆旧文件,当时觉得也许还有用所以没有扔掉。最近需要用的LOGO比较多,一时半刻想不出来,记得废弃的文件里有适合的,便借来一用⋯⋯”

    “设计师是用来创作的,不是抄袭的,不然用不着花钱聘请了。你!立即给我回去重做!”

    设计师抱着档案文件连滚带爬的离开会议室,匆忙之间与门后的曼晨撞个满怀,文件散落一地。

    “对不起。”

    “不要紧。”帮忙拾起文件时,十字星被曲线缠绕的图案映入眼帘:“这个LOGO⋯⋯”

    在哥哥的草稿中见过!

    两年前的旧图,高耀不但一眼认出,而且非常气愤,为什么?

    会不会是他在曼晨家里见过哥哥的草稿?

    “不可能!我把稿件收藏得很严密,就算他在家里待过一夜,也不会找到的。”

    也许他早就见过这个标志,甚至⋯⋯甚至有份参与?

    ⋯⋯星事电台不只是妳和妳哥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没错!他如此着紧星事电台,为了保护电台不惜牺牲自己,就只得这个原因:星事电台计划是条子衬衫和哥哥一起开发的。

    难道是⋯⋯哥哥想把星事电台功劳独占,引发两人争吵,谈不拢的高耀在利益熏心下,被逼杀掉哥哥?

    不会吧?不要是真的⋯⋯

    难道高耀在抢劫中被刺伤的英勇、难道在考核中帮助的坚决、在电台闯祸的补救,一次又一次的付出,都不是为了曼晨?

    难道高耀对她所做的一切,只为对她哥哥的补偿?

    ***

    悦忆大楼的二十楼,她留过不少汗与泪,而十九楼却是第一次到来。电梯门开启的瞬间,戴了口罩和鸭舌帽的她心脏跳漏了一下,颤抖地收起防狼喷雾剂,紧张地打量监控镜头,乘着转移方向的虚位钻进大门前,试图用打听得来的密码开门。

    起初她以为会败在第一关的守卫上,怎料此层不同彼层,没有守卫,毫不费力地迎来第二关,叫她茫然。

    本来没什把握,如今得悉开启面前的门锁只需输入一组密码,没有扫瞄瞳孔或指纹系统,使她要成功的欲望提高了。

    一定要销毁那些录像!

    那天收到从不把想念挂在口边的妈妈来电,方知道自己没回家去的时间有多长。

    “忙归忙,要注意吃饭。我做了些糕点,快递给妳,可以存两星期,放着以防饿了手边没零食⋯⋯”

    语气平淡,内容却充斥着笑意。

    “昨天给隔壁陈师奶看我女儿的照片,她竟然说妳是做直播的坏女孩,她给我看回播,我说不就是跳跳舞聊聊天,笑的那么灿烂美丽,有什么问题呢?她就是妒忌嘛。”

    电话另一端仿佛连向天涯海角,传来无尽的唏嘘,不着边际。手明明抓紧了通讯设备,却握不住交流的温暖。

    “薇薇,就算别人听不出那美妙的歌声是妳,妈妈也把妳当明星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虽然暂时没有得到多少外界的认同,但妈妈会支持妳的,不会像以前那样,因为担心和生气而赶走妳,而是给妳自由,随时可以回来,给妈妈唱唱歌、跳跳舞、聊聊天⋯⋯”

    还没告知被音乐名人发掘签约并正在录唱片一事。妈妈的自豪,从来不在于女儿的名气,而是单纯来自女儿的身分。

    然而她却为了当明星而整容,为了金钱而出卖身体,为了光鲜亮丽的外表而埋葬朴实无华的内心。

    妈妈一直相信女儿、维护女儿、支持女儿,她决不能让污水染黑妈妈心中发亮的自豪泉源。

    错了一次,就不能回头了吗?然后只能继续错下去吗?为了一些录像而一生负罪吗?

    不行!别人不给路走,就自己创造道路。

    这么大型的科技公司,必定有自己庞大的数据处理系统。要妥善管理,必定有自己的伺服器。十九和二十楼都是禁地,既然二十楼没有超级电脑的物体,那么所有数据就只有收藏在十九楼这道门后!

    为了不再被要胁的未来,为了她的歌唱事业,她必须亲手打破过去的枷锁。如果可以,她希望杀了过去的自己。

    还有三首歌,把那三首歌曲录完,她就有专属她的唱片。看似很快,可每次要进录音室的那天,总被连老板传召,不得不把录音拖延,一再把梦想压后。

    三组密码都错了,然而警报系统没有响起,她感到庆幸,不知何来的信心傲然覆盖紧张。似乎上天被她感动,在为她开路,送她好运,直通各关。她努力回想连老板在二十楼门前数字键上移动的指法,逐一尝试。

    只要进去,破坏了主要伺服器,那么所有的正副档案,所有的数据资料都化成云烟,过去便真正的过去。

    “19921108。”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使她吓得全身僵硬。

    “要进去不用鬼鬼祟祟,直接问我就是。”连老板的手从她的肩上跨过,按下密码,大门打开。她却走不动,在原地颤抖。“妳不是要消灭证据吗?来啊。”

    她被老板粗暴地扯掉口罩,拉进黑漆漆的房内,不敢拒绝,不敢眨眼,甚至不敢呼吸。关上门,只有耳朵最清晰,在强烈的心跳声中,她听到重物划过空气的声音,伴随着微风,然后附近传来阵阵闷响,最后是碎片散落地上的声音。

    “我帮妳。”重物撞击地面的巨响随着老板的话毫无防备地袭来。

    如困在龙卷风中央,被黑色包围,一声声尖锐惨叫近在咫尺,如离心力的恐惧一下下抽扯着心脏,好像已经把脚也割伤了。

    “现在是什么世纪?公司所有的资料数据都有几处备份,妳以为破坏主伺服器就什么都没了吗?别那么天真。”灯亮了,满地电脑零件残骸,如她的心一样,破烂、凌乱、肮脏、被废弃:“就算是,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妳找到主机。有时间不如直播,多招揽生意。”

    泪如主人一样身不由己地落下来。

    只差三首歌⋯⋯破碎的梦想如满地的零件尸骸,永远困在这楼层里,成真遥遥无期。

    ***

    脑袋快要沸腾爆炸,炽热的对话像熔岩在颅内疯癫地冲撞打架,血腥的气味和粉碎的语言随时刺穿头骨,把眼球灼盲,把呼吸堵塞,把皮肉扯破。世上要是有一种止痛药可以医治灵魂被五马分尸的窒息,那一定是物理上的死亡。

    条子衬衫虽然唯利主义,但以他对电台的付出看来,还不至于犯罪,除非逼不得已⋯⋯但是哥哥绝对不会是自私和独揽功劳的人,也不能接受抑郁症的说法⋯⋯

    每想到自己喜欢的人把意识模糊的哥哥一手推下海里的时候,泪就潸然而下,浸满视野,如硫酸灌注身心,遽痛满泻,淹没前路。

    曼晨第一次听到灵魂跳出神经的爆破闷响,痛楚到极致的声音,原来是这样。

    看不见星星,看不见哥哥,看不见明天,看不见自己⋯⋯

    听到夜空静谧的混沌,听到间断的喘息和泪流,听到爱如沙砾渐渐流走,听到细胞透支地呐喊,听到手机震动⋯⋯

    “亲爱的用户您好,您关注的星格好友弦律发布了新的清唱歌曲,相信您不会舍得错过。点击进入星格收听。”

    吉他音韵流利又温柔,低呜的主旋律犹如一声声叹息的雨滴,又像一片片歉意的雪花,然后间奏即兴的编曲如背后日出的暖阳,把泪晒干,蒸发黑暗与哀伤。

    短曲名为《对不起》,曼晨瞬间凝住,脑海停止翻腾,忽尔感动不已。

    “谢谢你的提醒⋯⋯你的用心创作,叫我明白,我也不要放弃音乐!”

    对不起!要跟自己说,为了哥哥和他,竟然忘掉了音乐的存在!含着重拾方向的泪,跟自己搁置了的梦想道歉。

    沙发旁的电子琴仿佛感应女生的呼唤,此刻闪着幻彩迷光,勾上命中注定属于彼此的眼眸。

    曼晨慢慢走向不敢靠近的电子琴,心跳是惊喜的起伏,手指悬在键盘上空,缓缓呑下口水,屏住呼吸。她知道即将会迎来一埸恶斗,但她没有退缩的打算,因为她知道这次的恐惧必须克服。

    如酷刑中紧闭双眼,不管跟前是毒蛇蟾蜍,一鼓作气放下手臂。触及琴键的一刹,昔日遗落的玻璃碎片四方八面地札进十指之中。

    血红沾满白键。

    就像摘下喜欢的玫瑰不惜割裂双手;就像在地震后的颓垣败瓦之下不理血流披面和断肢乏力去救援至亲至爱。

    痛,但不能抽离。因为爱!

    为了喜欢的音乐,比起哥哥的死,比起爱人的谎,这痛算什么?

    眼睛没有张开,努力摒除杂念,回想曲谱上的音符,如星星一样的音符,用手描绘星星的歌。

    跟溺海的恐惧不同,纵使感觉如水一样多变,但双手不会被虚拟的感情粘附不下。把脑袋腾空,手指自然而然游走黑白浪潮上。而现实中海水要没顶的话,做什么都徒然。

    血红的水花一层一层地被信心击退,由轻浅的白头浪堆叠,变成汹涌澎湃的喷泉。

    曼晨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把琴弹得那么自如流畅,不单奏出所有哥哥的曲,连那些不知名的旋律,也许在心底储存的声音,全部倾倒而出。

    不知道弹的是什么,但她能听到星星重新散发的光:雀跃、炽烈、澄明,那是自己的未来!

    心里草拟了两封信:一封辞呈,一封入学申请表。

    如果亲近只摸到阴暗,那就远远眺望发光的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