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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风雨

    这两天,王没有睡好哪怕一觉,白天在军队里紧盯训练,不敢有闪失,晚上又不断地去各个警戒点转动,还常常在夜里惊醒,他总梦到那个眼睛发着绿光的毛头小子操控着神树做成的箭矢向他射过来,小白若像是雨点一般在空中飞来飞去,连天空都不是晴朗的,负责联络将军和格桑的士兵每次都无功而返,听国医说,神树力量对格桑有了感应,他应该正在经历非凡的事情,但对将军一无所知。

    “红树国王乱了分寸了,不该啊,不就是一个名不副实的所谓勇者,一个实力不及的将军。”黑树国王坐在国王的椅子上嚼着烟树叶,他面前的跟从刚刚偷偷拜访了经历了火箭雨的打击后开始修建的红城,大姐死命控诉厚土那心上人的罪行,让自己丢了一只手,用的还是黑树国王族的暗器,黑树国王对这些自然在意不起来,只是询问里面女子们的伤势,又询问了修建的日期,“让她尽力维持红城的运转,两个女犯,丢了也就丢了,只当死了,厚土伤势仍重,此次红城的所有收入几乎都用到了修建上,已经无力再支出了,王族这边不能露脸提供钱财,要她想办法。”

    黑树国王说罢便吐出烟树叶残渣监督士兵的训练,后到建造室督促铠甲打造。

    “材料要更好的,外面用神树上的藤蔓缠一圈,材料不够就先把王族的主要战斗力保护起来,不能出任何闪失。”

    花树国这边面色凝重地召开了权贵会议,引发了激烈讨论,一权贵站起,那是花树国老探险者的后代:“王与神树皆神圣!我花树国立足之基是神树力量的使用,这也是咱们的保国之本,可以协助,但万万不得全盘教与!”

    这个想法得到了包括王在内的所有人的共识,花树国王当即站起,所有人跟着她一同站起。

    “我本不想参与,战事一起,生灵涂炭,神树定不愿看到此事,但一是树根城屡屡以下犯上,那日险些置我于险地,公开挑衅三个国家的国王,此举再忍已无法;二是神树隐隐告诉我,此战若袖手旁观必经亡国之痛。”

    会场上所有人听到这里都紧绷着脸,如临大敌的恐怖氛围笼罩着这里。

    红树国王总算听到了两个好消息,一是那火箭雨后不辞而别的将军终于有了消息——据士兵报告有情报称在临冰城看到了类似将军的身影,王喜怒交加,当即命人前往临冰城寻找将军,务必将其带回,二是另两个国家的国王同意在开战前再紧急聚首商议秘密行动,不过此次行动安排在了黑树国,国医听到这个消息总感觉不放心,多次提出要陪同王前去,那黑树国是何等环境,若在此时想要玩一出扣留那红树国是有苦不能说的,王同意国医的想法,最终决定带两个最强悍的士兵前去,虽然王知道一旦黑树国真的想搞小动作,这两个士兵是完全不够看的。

    王没想到这次会谈如此顺利,他郑重地走出白若鸟的箱子踏上黑树国的土地时就感觉出黑树国的气氛不是特别对劲,黑树国王一改往日惯有的傲慢,眼睛里多了一些慌乱,这让红树国王感到心里一凉。

    花树国王于他之前就已到达,她的神情倒是不惊不乱,这稍平复了红树国王的心情。一行人跟随黑树国王来到议事的房间,红树国王不禁感叹,自己自当上国王,便再也没有来到这里,只是小时候听老国王讲过黑树国是个尚武的国家,邋里邋遢地就连王宫的墙上都有苔痕,而今一见果真如此,沿路上黑树国那发散的腥臭的味道倒是已消失不见。

    黑树国王想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他活动活动僵硬的肩膀,像是刚刚处理完一个棘手的事件。

    “两位,今天喊两位过来,真的对不住。”花树国王轻抚一下她的权杖,微点头表示理解,黑树国王也回了一下点头示意。“我有个想法,或者说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反正我不擅长表达,树根城临近黑树国的部分,前天来闹事了。

    两个国王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实际上树根城如若没有动作大家才会意外,应对常态化的大小骚扰已经是三个国家共识。

    “我知道二位想的什么,如果仅仅是骚扰我不会在这个时候请你们过来,之前的小型骚扰我都不放在眼里,那个程度连我们的农民都可以应付,但最近的骚扰越来越难打发,尤其是今早,你们赶来之前,是我派出两个跟从才平定的,但这也让我付出了一个跟从的代价,另一个也丢了个胳膊,而对方甚至连军队都不是。

    黑树国王像是阐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样,这反而比慌里慌张更让另两位国王感到不安,这表明在黑树国王这里这已经是个稀松平常的事情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搞。”红树国王紧皱着眉头。

    “我们大规模战斗前必须有行动,我想的是,突袭。”

    “突袭?怎么突袭,对方能够在你耳边讲话,就一定会知道你在哪。”

    “他们不知道的,我试过,两个人翻过树根城的边墙去混进中心地带袭击了一个守卫,拿着他的头颅回来的,回来后整整两天他们才有反应,这次其实就是报复行动。不然力度不会这么大。”

    “你需要花树国怎么做?”花树国王问道。

    “花树国对神树力量的运用,大概最多到什么程度?”

    “不及他们,但范围内的传声、简单的占卜、范围内隔空挪动神树材料制品、帮助医治都可以做到。”

    黑树国王思索了一会:“这样,你要派一个最精进的人加入,这个小组不能太多人,黑树国负责袭击,花树国负责神树力量,红树国王,你们负责医治是最保险的,你可以让国医加入吗?”

    这个请求打了红树国王一个措手不及,他即刻拒绝:“万万不可,国医对于红树国,比我对于红树国都要重要。”

    “我了解,将军回来了吗?”

    红树国王轻叹一口气:“我让格桑前去吧。”

    谁知这句话竟让黑树国王笑了出来,在这么严肃的场合,这让红树国王感到了难堪。

    “那个勇者是吗?你也知道,他在你们红树国目前也就是个吉祥物,他不会医术,又不会格斗,让他去做什么?你不是有个新国医吗,让她去不就行了?”

    “那个新国医对于神树力量的运用还刚入门,她这种情况去了我担心出问题。你我都知道,这种行动九死一生,就这么说吧,活着回来的概率极低。并且,我并非对红树国没有合适人选开脱,我赞同这次行动,但我们要偷袭谁呢?现在的树根国国王吗,你们到底有多少情报?”

    “红树国王,一旦我们请你们过来,就证明我们确实有了情报,树根国国王就是我们攻击的对象,据我们的情报,树根国国王一旦出现问题,那树根城就会土崩瓦解,临战前我们搞这一出,他们反应不过来。你国医不许去我理解,新国医也不去,也行吧,那你们派谁去?不会真是那个吉祥物吧。”

    会场里出现了窃窃私语和低声嬉笑的声音,黑树国王好像听不到这些,但这些声音像是一根根针刺向红树国王的心,他深吸一口气,眼睛眨了眨:“那我让国医的那些医生中的最佼佼者前去,这总可以吧。”

    黑树国王有些不耐烦了:“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对树根城了解不是很多,对,是我们在过去对他们太过于宽松,现在黑树国出的是最顶尖的战士,可以说仅次于我,你红树国却只想出一个王族的普通医生?”

    红树国王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不知道是窘迫更多还是愤怒更多,他忽地站起盯着黑树国王,然后发觉自己不能在这种场合失控,于是平定了一下心情:“国医的那些医生团队,每一个都是顶尖中的顶尖,他们经验比新国医丰富的多,并且人仅中年,行动能力也不是很差,和花树国的力量一结合绝对要比新国医要更能派上用场,新国医为何被我重视?因为年轻有能力,展现出了对神树力量的使用能力,在我们红树国这很难得,但并非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你们二位想一想,真到了用医生的时候,你们想让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主治,还是希望一个年轻的希望力量?考虑到这次行动必须万无一失,我会承诺给你们提供一个国医之下万医之上的医生,这是我对神树世界的承诺。”

    这一番话下来,红树国王自认理由充分,黑树国王也不好再说什么,甚至他觉得自己武断了,红树国的医学不止属于红树国,还属于这个世界。他有些尴尬,忙转移着话题:“花树国王,你们能不能占卜一下,这次行动成功几成。”

    话一出他便后悔了,幸好花树国王摇摇头:“简单的占卜是可以的,我只能说,方向是好的,剩下的尽是神树的旨意。”

    两位国王连夜回到自己的国家,紧急约见了确定的人选,国王细说之下,对方都是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红树国王安排好这一切拖着疲累的身体来到国医的房间,国医见状忙给其备好药材泡脚,艾依国医一旁忙里忙外,后来开始给王按摩肩膀,始终不敢开口询问格桑的消息,芽芽躲在艾依身后,此时的芽芽在红树国王眼里竟变得略微刺眼,他支开艾依和她的小朋友,国医接着艾依的动作开始按摩,王感激地说了句谢谢,他的语气因为疲累展现出了些许虚弱:“国医,格桑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王,我不知道,他和将军都消失了,目前将军……。”国医不知道这时王为何突然问询起格桑,此时王打断了国医的话:“我不是说现在,他出现到红树国后,他有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地方?”

    国医停下动作移步到床前坐下,忍不住用手抓抓头:“我们以往只看到了他的精神价值,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他没有什么特殊之地,医学,我没看到,艺术也不可能,战斗力更不用提,医治黑树国王时他的天分好像只是比新国医强点。王,你怎么想?”

    “我倒想听一下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嘛,目前格桑还是这个国家的一针兴奋剂,世界会谈失败民众并不知情,我们即将面临战争,他不能缺少,我们可以公开说格桑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已经可以成为将军,甚至天资更强。”

    王一听就笑了出来,他活动活动筋骨,心里赞叹国医的药方,好像对于国医的医术他怎么也挑不出半点毛病,只能用神奇形容:“这个谎一扯出去,我们再圆可就难了。”

    国医惭愧地笑了笑:“那……就让他做个吉祥物,喊几次话,鼓舞士气。”

    “目前问题是他人呢?”

    国医愣了愣,突然想到格桑目前仍处于失联状态,王倒是好像受到了启发,他兴奋地起身踱步:“对!没错!国医,格桑与他人交流甚少。”

    国医一下就明白了王的意思,他大笑一声便出门去了,王在后面连连赞叹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一场风云突变正在预谋着席卷整个神树世界。

    两人,两眼,两只手,穿着腥臭破烂的衣服,拖着仅是躯壳的残躯,互相搀扶着艰难在泥沼和杂草遍地的路上移动着身体,她们面无表情,拿着垃圾堆捡来的食物残渣草草兑付着早餐午餐晚餐,她们看到过漫天的箭雨,幸好躲在一处石头垒成的屋子躲过一劫,世界被烧焦的味道占满,她的耳朵机械地接收着远处的叫卖声,河流湍急的噪声,虫叫鸟鸣的杂声,甚至是躲在偏处尽享男女之事的欢笑声,日升又日落,风起又风停,伴随着雷电的暴雨急匆匆落下,仿佛那暗处不知到底存不存在的神明刻意想置人于死地,她也见过仇人的身影,那血红的眼睛发了疯地找寻她们的影子,后来那双眼睛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惊得夜夜难以消停。现在自己的身躯愈发机械,她知道她睡一觉就会恢复几成,但自由的希望就在眼前,她劝着同伴再坚持一下,实际上她更怕一闭眼就是死,在不经意之间交代了性命,不行!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臭虫遍地,污秽漫天,男性刀下鬼拳中肉、女性夜中玩物日间卑鄙的地方,再进一步,就离自由又再进了一步……

    “你杀了我吧。”

    同伴绝望地向她讲到:“我已是废人,你带着我也是累赘,杀了我,求求你,然后吃了我的肉,就当我陪你一起回到家乡,带着我的那份。”

    她悲愤地看向自己的同伴,心里极力压着怒火,那手生出几分力气抓紧了对方腰部的肉,惹的对方惊叫一声。

    狂风四起,狂雷惊炸,雨点如拳头从天而降,砸的这两个弱女子身体如溃堤内心如将倾之大厦,她们被击溃了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瘫坐下来彼此靠着躺着,在这四处无人的地方,只有野草和野花陪着她们,她说不清是花草的淡香更多还是泥土的腥味更多。

    她尝试着给爱人联络,但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回音。

    就死去吧,死在这荒郊野破里,死在那半路上,她们明明逃出来的,明明逃过那数只野狼的眼睛逃出来的。她苦笑一声,但好在与花草为伴,死的还算体面。

    她们几乎同时闭上了眼睛……雨水的声音渐次模糊,面临的那些黑暗是梦啊,还是那虚空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