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柳条嫁人
我和父亲吴老六回到家，母亲丁红之并没有在，我从衣袋里掏出张喜给的那个白布包，放到大柜上。
“别！别！翠哈！放那儿丢了呢！”父亲奔过来，拿起白布包赶紧塞进自己的衣袋里，还用手在外面摸一摸，生怕不见了。
“爸，在家里，谁能来偷啊？再说了，除了你和我，谁知道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啊？不过，也行，你揣着吧，更把握！日落咱俩就去把事儿办了！你想着喊我！”看到父亲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他就是那样，心里装不了事情。
这时候，母亲进来了，我注意到了，母亲头上一直扎着的黑头巾换成了一个暗绿色的同款头巾，还是那样随意地系在下颌。她进了屋，没吭声，蹲下身子收拾灶台前的柴禾。
“妈，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给老孙家送坐席的钱了，你们把钱送去了？”母亲看我没有主动说去张喜家送钱的情况，自己忍不住问起来。
“送了，张大爷给了一个白布包起来的五个小包，让日落之后去埋在姥爷坟的周围，东南西北各一个，墓碑下一个，不知道什么意思。”
“不用知道什么意思，就按他说的办，东西放好！别弄丢了！”母亲没有过多地追问。
“放我的兜里，我看着，不会丢的！”吴老六拍了拍衣袋，有些自得。
“给我看好！弄丢了脑瓜子给你拧下来！”母亲翻了个白眼，说了一句狠话。
“那我还是拿出来吧！万一......”吴老六被丁红之一说，又从衣袋里掏了出来，扔在大柜上。
“万一？没有万一！我放大柜里，翠哈想着，日落以后和你爸去办了！”母亲打开大柜的盖，把白布包放进去，盖好。
“知道了！”我答应着。
我回到我住的东屋，屋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收拾的，炕上的小桌擦得锃亮，书包还在一旁放着。看到书包，我的目光停住了。那个书包是新书包，还没有背过几次，学就不上了。这么说，我从此就真成了无所事事的人了。
想到班里的那些同学，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反倒是那个抢了我的发卡的房瑞霞，让我第一个想起来。我最近忙得都差点忘记了这件事。
我上了炕，靠到炕里的墙上，抱住自己的双膝，把脸埋在腿上。短短的这么几天，就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我的人生，以后会是什么样的？还有房瑞霞，平日里就爱抢我东西的房瑞霞，脑袋上的伤好了吗？我砸她的时候，其实没有敢使劲儿，砸下去的时候，还是担心了，怕真的会砸伤她。我就算不上学了，老师会不会来家里找我算账啊？
那也不能全是我的责任，房瑞霞的妈，那个李大秀，还动手推了我，张嘴闭口的都在说“野孩子”，这个女人实在太坏了！捡来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捡来的孩子就低人一等吗？那个坏女人！不过，其实房瑞霞也没有那么坏，虽然抢了我的东西，可平日里还是经常和我一起玩，一起玩就很好啊！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母亲丁红之说过，她捡我回来的那段时间，柳家也生了一个孩子，说是死了，不会是他家嫌生太多女孩了，扔掉一个，等着下一个生男孩。这个念头冒出来，我的气血往上涌，脸开始涨红。
我如果真的是柳家扔掉的孩子，那么柳条应该是我姐，柳丁就是我的弟弟，我是柳家的孩子！我是柳家的孩子？那么，柳丁的父母，经常看到我在他家出入，会是个什么心情呢？我怎么没看出来他们看到我有些异样的感觉呢？他们不应该看到自己扔出去的孩子，心里有些愧疚吗？我怎么没有感觉到啊？不行，等柳条跟李强走了以后，我还要找理由去他家，好好观察观察，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内疚。
我感觉自己有些热血沸腾，我就这么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我不禁有些沾沾自喜。耳边又想起丁红之说的话，有人来认我，我要不要相认？相认了丁红之和吴老六怎么办？他们，没有孩子。我不能认！坚决不能认！我否定了心里燃起的那么点希望。他们好意思把我丢在垃圾堆，我为什么要认？他们不仁，我就要不义！
柳条这么摇身一变，变成我姐了，她要嫁给那个秃头李强，怎么办？我要不要救她于水火中？要不要眼睁睁地看着她飞蛾扑火？柳丁是我弟弟，他的焦急，他求我时的目光......等林林总总，都出现我面前，让我头痛。不行！我要出去看看，万一能偶遇哪个至亲呢？
我想到这儿，窜起来跳下炕，冲了出去。
母亲正蹲在灶坑前烧火，看到我出来，奇怪地问：“哈呀！你没睡觉啊？我以为你睡了，给你烧烧炕，别凉着！”
“没睡！我出去溜达溜达！”我说着就跑了。
我家大门外，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我家住的地方本来就是村头，不特意经过，一般不会有到这边来的人，柳家的大门也紧闭着，里面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有些忐忑，再见到柳家的人，我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坦然了。我是怎么了？就凭着人家孩子死了这一点线索，就判断我是人家的孩子，我是不是疯了？我是有多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啊？我不是答应丁红之了吗？绑都绑不走，我这是做什么？想到这儿，脸热得像烫熟了一样。
我在内心开始责备自己，想什么想，即便是，他们都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至于柳条，爱嫁谁嫁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她是死是活，都活该！我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回去！马上回去！回到我的炕上，我妈给我烧得热乎乎的，我睡觉，什么也不管！
我想着想着就有些气急败坏，是跟自己生气，就在我一只脚已经迈进大门的时候，柳家的大门开了，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哭声。我忍不住摒弃掉我前一刻的想法，退了回来，歪着头向柳家那边看去。
最先出来的是李强，李强显然是看见我了，小眼睛白了我一下。跟着出来的是柳条，柳条胳膊上挎着一个红布包，身上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外衣，头发盘了起来，还插了一朵小花，整个人看着非常喜庆。看着这意思，柳条这是结婚了。
柳条也看见我了，看到我的那一刻，她昂起了头，不屑一顾地走出来。柳丁红着眼睛出来了，看到我的时候，一副漠视的样子。柳丁的后面是他的父母，柳父柳母看到我，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进而把眼神挪到柳条身上，当作没有看到我。柳条的大姐柳翠，二姐柳之，和妹妹柳旭都在后面跟着送了出来。
“走了，柳条，快点！别赶不上火车！火车哪里能等人啊！“李强大声说，像是怕人不知道，他要带着柳条坐火车似的。说完又看了一下周围，只有我一个人在看热闹，顿感无趣。
“柳条，到了给妈写封信报个平安！李强，答应我！要好好对我闺女！”柳母擦着眼泪，哽咽的说。
“哎呀，我都说了，你们就放心吧！走了，赶火车呢！”李强有些不耐烦，时时刻刻提醒着，坐火车在那个时候，是可以说出来显摆的。
“别！别！翠哈！放那儿丢了呢！”父亲奔过来，拿起白布包赶紧塞进自己的衣袋里，还用手在外面摸一摸，生怕不见了。
“爸，在家里，谁能来偷啊？再说了，除了你和我，谁知道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啊？不过，也行，你揣着吧，更把握！日落咱俩就去把事儿办了！你想着喊我！”看到父亲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他就是那样，心里装不了事情。
这时候，母亲进来了，我注意到了，母亲头上一直扎着的黑头巾换成了一个暗绿色的同款头巾，还是那样随意地系在下颌。她进了屋，没吭声，蹲下身子收拾灶台前的柴禾。
“妈，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给老孙家送坐席的钱了，你们把钱送去了？”母亲看我没有主动说去张喜家送钱的情况，自己忍不住问起来。
“送了，张大爷给了一个白布包起来的五个小包，让日落之后去埋在姥爷坟的周围，东南西北各一个，墓碑下一个，不知道什么意思。”
“不用知道什么意思，就按他说的办，东西放好！别弄丢了！”母亲没有过多地追问。
“放我的兜里，我看着，不会丢的！”吴老六拍了拍衣袋，有些自得。
“给我看好！弄丢了脑瓜子给你拧下来！”母亲翻了个白眼，说了一句狠话。
“那我还是拿出来吧！万一......”吴老六被丁红之一说，又从衣袋里掏了出来，扔在大柜上。
“万一？没有万一！我放大柜里，翠哈想着，日落以后和你爸去办了！”母亲打开大柜的盖，把白布包放进去，盖好。
“知道了！”我答应着。
我回到我住的东屋，屋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收拾的，炕上的小桌擦得锃亮，书包还在一旁放着。看到书包，我的目光停住了。那个书包是新书包，还没有背过几次，学就不上了。这么说，我从此就真成了无所事事的人了。
想到班里的那些同学，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反倒是那个抢了我的发卡的房瑞霞，让我第一个想起来。我最近忙得都差点忘记了这件事。
我上了炕，靠到炕里的墙上，抱住自己的双膝，把脸埋在腿上。短短的这么几天，就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我的人生，以后会是什么样的？还有房瑞霞，平日里就爱抢我东西的房瑞霞，脑袋上的伤好了吗？我砸她的时候，其实没有敢使劲儿，砸下去的时候，还是担心了，怕真的会砸伤她。我就算不上学了，老师会不会来家里找我算账啊？
那也不能全是我的责任，房瑞霞的妈，那个李大秀，还动手推了我，张嘴闭口的都在说“野孩子”，这个女人实在太坏了！捡来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捡来的孩子就低人一等吗？那个坏女人！不过，其实房瑞霞也没有那么坏，虽然抢了我的东西，可平日里还是经常和我一起玩，一起玩就很好啊！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母亲丁红之说过，她捡我回来的那段时间，柳家也生了一个孩子，说是死了，不会是他家嫌生太多女孩了，扔掉一个，等着下一个生男孩。这个念头冒出来，我的气血往上涌，脸开始涨红。
我如果真的是柳家扔掉的孩子，那么柳条应该是我姐，柳丁就是我的弟弟，我是柳家的孩子！我是柳家的孩子？那么，柳丁的父母，经常看到我在他家出入，会是个什么心情呢？我怎么没看出来他们看到我有些异样的感觉呢？他们不应该看到自己扔出去的孩子，心里有些愧疚吗？我怎么没有感觉到啊？不行，等柳条跟李强走了以后，我还要找理由去他家，好好观察观察，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内疚。
我感觉自己有些热血沸腾，我就这么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我不禁有些沾沾自喜。耳边又想起丁红之说的话，有人来认我，我要不要相认？相认了丁红之和吴老六怎么办？他们，没有孩子。我不能认！坚决不能认！我否定了心里燃起的那么点希望。他们好意思把我丢在垃圾堆，我为什么要认？他们不仁，我就要不义！
柳条这么摇身一变，变成我姐了，她要嫁给那个秃头李强，怎么办？我要不要救她于水火中？要不要眼睁睁地看着她飞蛾扑火？柳丁是我弟弟，他的焦急，他求我时的目光......等林林总总，都出现我面前，让我头痛。不行！我要出去看看，万一能偶遇哪个至亲呢？
我想到这儿，窜起来跳下炕，冲了出去。
母亲正蹲在灶坑前烧火，看到我出来，奇怪地问：“哈呀！你没睡觉啊？我以为你睡了，给你烧烧炕，别凉着！”
“没睡！我出去溜达溜达！”我说着就跑了。
我家大门外，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我家住的地方本来就是村头，不特意经过，一般不会有到这边来的人，柳家的大门也紧闭着，里面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有些忐忑，再见到柳家的人，我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坦然了。我是怎么了？就凭着人家孩子死了这一点线索，就判断我是人家的孩子，我是不是疯了？我是有多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啊？我不是答应丁红之了吗？绑都绑不走，我这是做什么？想到这儿，脸热得像烫熟了一样。
我在内心开始责备自己，想什么想，即便是，他们都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至于柳条，爱嫁谁嫁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她是死是活，都活该！我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回去！马上回去！回到我的炕上，我妈给我烧得热乎乎的，我睡觉，什么也不管！
我想着想着就有些气急败坏，是跟自己生气，就在我一只脚已经迈进大门的时候，柳家的大门开了，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哭声。我忍不住摒弃掉我前一刻的想法，退了回来，歪着头向柳家那边看去。
最先出来的是李强，李强显然是看见我了，小眼睛白了我一下。跟着出来的是柳条，柳条胳膊上挎着一个红布包，身上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外衣，头发盘了起来，还插了一朵小花，整个人看着非常喜庆。看着这意思，柳条这是结婚了。
柳条也看见我了，看到我的那一刻，她昂起了头，不屑一顾地走出来。柳丁红着眼睛出来了，看到我的时候，一副漠视的样子。柳丁的后面是他的父母，柳父柳母看到我，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进而把眼神挪到柳条身上，当作没有看到我。柳条的大姐柳翠，二姐柳之，和妹妹柳旭都在后面跟着送了出来。
“走了，柳条，快点！别赶不上火车！火车哪里能等人啊！“李强大声说，像是怕人不知道，他要带着柳条坐火车似的。说完又看了一下周围，只有我一个人在看热闹，顿感无趣。
“柳条，到了给妈写封信报个平安！李强，答应我！要好好对我闺女！”柳母擦着眼泪，哽咽的说。
“哎呀，我都说了，你们就放心吧！走了，赶火车呢！”李强有些不耐烦，时时刻刻提醒着，坐火车在那个时候，是可以说出来显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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