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房瑞霞与发卡
柳条回头看了看父母、家人，心里纵有万般不舍，还是咬了咬牙，跟在李强的身后，走了。
她的身后，是母亲小声的啜泣声，父亲的叹息声，还有弟弟追赶着的脚步声，柳条哭了，眼泪都不敢擦一下，挺直了后背，怕母亲看到自己哭更加难过。路是自己选择的，以后到底是福是祸，她心里其实是没有底的。柳条心里知道，吴翠哈的话是对的，李强这个人看着就不是靠得住的人，长相就不用说了，人品也不太说得过去。可是，柳条就是想走出去，不想像父辈那样，祖祖辈辈待在这个小屯子里，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
两个姐姐出嫁了，嫁的人家还是这样的农户人家，过的日子就是在重复母亲的人生，柳条不想这样，即使跟了这样的一个人，柳条也下定决心离开这里。她甚至想到，死也要死在外面。
家里最舍不得她的是母亲和弟弟柳丁。她在确定下来要走的那一刻，就没有再敢坐在母亲的身边，也刻意地离弟弟柳丁远一点，她不能听到他们的挽留，听到了，就会没有决心走出去了。
她在心里暗暗下决心，如果自己以后过得好，就把母亲和弟弟接到自己的家里，让母亲和弟弟过上好日子。这也可以说是柳条心中的救命稻草，一想到以后可以带着母亲和弟弟过上不一样的生活，柳条感觉，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了。
柳条和李强渐渐地远去，身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柳家的人开始回去，而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
我仔细观察着柳家的每一个人，想从我看到的表面揣摩柳家人的内心，没有避讳。柳父进去的时候，看都没看我一眼，柳母亦是如此。柳条的两个姐姐急匆匆地走了，没有再进柳家的大门，想必她们自己家里还有一大堆农活等着他们，庄户人家的女子，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计，她们走的时候，只有大姐柳翠看了我一眼，我瞧见了，柳翠的眼角已经有了些许皱纹，二十几岁的她，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地道的农妇了。
二姐柳之从我的身旁走过，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我知道，她是一个心气很高的女子，嫁到农户家，每天干着没完没了的农活，早早地生儿育女，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看着妹妹柳条勇敢地嫁出去，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对自己的选择后悔不已，要是有机会，她真想重新嫁一回，离开这该死的屯子。
柳旭比我小一岁，我们以前是经常在一起玩的。柳旭学习是班里最好的，我是不爱学习的，演变到后来，我和她弟弟柳丁一起玩，柳旭独自在屋里学习，和我慢慢地就没了话说。
他们一大家子人都进去了，“咣当”一声，柳家大门关上了，外面空留下我一个人。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空气，自己这么大的一个人，在柳家人的眼里如同空气一般，心里非常失望。
我耷了脑袋像被霜打了一样进来了，母亲丁红之手里捧着两个烧得黑乎乎的土豆站在院子里。
“翠哈，来呀，吃烤土豆！刚烤出来的，烫嘴呢！给你！”
我从母亲的手里接过烤土豆，真的是热乎的，我扒开外面烤得焦黑的皮，里面露出来黄黄的土豆，张开嘴巴，咬上一口，真香啊！秋天的新土豆，在灶坑里烤熟，拿出来吃，那可以说是人间美味。
一口气吃了三个烤土豆，肚子里就有了饱腹感，我算是明白了，无论多么难受的事情，把肚子吃得饱饱的就都过去了。回到屋里，躺在炕上，再盖上大被，美美地睡一觉，心里的症结就都解开了，我想，我完全可以确定，柳家不是我的至亲，我不是他家扔掉的那个孩子，心里竟然有了欣喜，幸亏和他家没有关系。
下午两点多钟，日头正旺，太阳光洒进院子里，照得暖洋洋的。父亲吴老六搬了一个长板凳到院子里，坐在板凳上闭着眼睛晒着太阳。晒了一会儿，他可能觉得有些困倦，便躺在了长条板凳上，拿过来一个草帽盖住自己的脸，整个人在太阳地儿里沐浴着阳光。
“翠哈！翠哈！”我在东屋听见父亲在叫我，慌忙跑出来。
“爸！怎么了？”
“待会儿太阳一落山，咱爷俩就出发！你想着拿着那个东西！”吴老六的脸还在草帽的下面，声音从草帽的下面传出来。
“这可真不能让你干点啥！日落之后的事儿，大晌午头上就开始惦记，这一天什么都干不了，就等着日落呢，日头不落，今儿都要过不下去了！”丁红之趿着鞋子从西屋走出来，嘴里抱怨着。
吴老六立刻坐起身，看着丁红之说：“我这不是得了令，就要把事儿办好嘛！红之，你说我这个认真劲儿是不是挺招人喜欢的？”
“呸，你别躺这儿了！去上地看看，把白菜收了，放在院子里晒两天，我就要腌酸菜了！痛快儿去整，哪里不支使到了都不行！”
“那你跟我去！我不自己去上地！”吴老六忽然耍起无赖。
“走走！走！挺大个老爷们儿，上个地还得我陪着，你还能不能干点啥了？去把车推着，白菜起了好推回来！”丁红之说着话转身回屋，不一会儿就换了一件衣服出来了，他们两个去地里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家里又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把大门关上，里面用锁头锁上，回到东屋，躺到炕上，蔫蔫的，什么都不想干。
“笃笃......笃笃......”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吴翠哈！吴翠哈你开门！我是房瑞霞！”
房瑞霞突然来找我，我竟然有些紧张了。要不是她，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这个时候，她跑来找我，还要找事打架吗？我才不怕她呢！我跳下炕，趿着鞋子走了出来。
“吴翠哈，我一猜你就在家!开门！”房瑞霞从院子的两扇大门中间的缝儿里看见了我，她兴奋得脸通红，看这样子，不像是来打架的。
“你怎么来了？你不上学吗？”我一边打开锁头，拉开门，一边问。
“老师让我下午最后一节课不用上，责令我把你找回去！”房瑞霞有些激动。走进大门她还张开双臂抱了一下我，我是有些诧异的，我们俩这么要好的话，为啥还要打到老师办公室啊？可是看到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散发出的光，她似乎还真挺想念我，我的心里渐渐地把之前的不愉快抹掉了。
房瑞霞跟着我来到我的东屋，自己就脱了鞋子上了炕，拿起桌上的烤土豆大口吃起来，那个烤土豆已经凉了，是母亲怕我还想吃放在那儿的，我动了动嘴，想告诉房瑞霞，那个可以热一下再吃，她已经狼吞虎咽的进肚了。
“吴翠哈，你来上学吧！老师说，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请回去！你就大人有大量，回来上学吧！真的!我还挺想你呢！我，我以后再也不抢你的发卡了！这还不行吗？”房瑞霞手里把玩着我枕边的几个发卡说道。
“唉！吴翠哈，你这个发卡真好看！借我戴几天总可以吧？过几天就还你！一言为定！”她说着就把我的发卡戴在了自己的头上，还拿起炕边儿的小镜子，一边照镜子，一边露出满意的微笑。
她的身后，是母亲小声的啜泣声，父亲的叹息声，还有弟弟追赶着的脚步声，柳条哭了，眼泪都不敢擦一下，挺直了后背，怕母亲看到自己哭更加难过。路是自己选择的，以后到底是福是祸，她心里其实是没有底的。柳条心里知道，吴翠哈的话是对的，李强这个人看着就不是靠得住的人，长相就不用说了，人品也不太说得过去。可是，柳条就是想走出去，不想像父辈那样，祖祖辈辈待在这个小屯子里，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
两个姐姐出嫁了，嫁的人家还是这样的农户人家，过的日子就是在重复母亲的人生，柳条不想这样，即使跟了这样的一个人，柳条也下定决心离开这里。她甚至想到，死也要死在外面。
家里最舍不得她的是母亲和弟弟柳丁。她在确定下来要走的那一刻，就没有再敢坐在母亲的身边，也刻意地离弟弟柳丁远一点，她不能听到他们的挽留，听到了，就会没有决心走出去了。
她在心里暗暗下决心，如果自己以后过得好，就把母亲和弟弟接到自己的家里，让母亲和弟弟过上好日子。这也可以说是柳条心中的救命稻草，一想到以后可以带着母亲和弟弟过上不一样的生活，柳条感觉，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了。
柳条和李强渐渐地远去，身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柳家的人开始回去，而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
我仔细观察着柳家的每一个人，想从我看到的表面揣摩柳家人的内心，没有避讳。柳父进去的时候，看都没看我一眼，柳母亦是如此。柳条的两个姐姐急匆匆地走了，没有再进柳家的大门，想必她们自己家里还有一大堆农活等着他们，庄户人家的女子，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计，她们走的时候，只有大姐柳翠看了我一眼，我瞧见了，柳翠的眼角已经有了些许皱纹，二十几岁的她，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地道的农妇了。
二姐柳之从我的身旁走过，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我知道，她是一个心气很高的女子，嫁到农户家，每天干着没完没了的农活，早早地生儿育女，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看着妹妹柳条勇敢地嫁出去，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对自己的选择后悔不已，要是有机会，她真想重新嫁一回，离开这该死的屯子。
柳旭比我小一岁，我们以前是经常在一起玩的。柳旭学习是班里最好的，我是不爱学习的，演变到后来，我和她弟弟柳丁一起玩，柳旭独自在屋里学习，和我慢慢地就没了话说。
他们一大家子人都进去了，“咣当”一声，柳家大门关上了，外面空留下我一个人。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大口空气，自己这么大的一个人，在柳家人的眼里如同空气一般，心里非常失望。
我耷了脑袋像被霜打了一样进来了，母亲丁红之手里捧着两个烧得黑乎乎的土豆站在院子里。
“翠哈，来呀，吃烤土豆！刚烤出来的，烫嘴呢！给你！”
我从母亲的手里接过烤土豆，真的是热乎的，我扒开外面烤得焦黑的皮，里面露出来黄黄的土豆，张开嘴巴，咬上一口，真香啊！秋天的新土豆，在灶坑里烤熟，拿出来吃，那可以说是人间美味。
一口气吃了三个烤土豆，肚子里就有了饱腹感，我算是明白了，无论多么难受的事情，把肚子吃得饱饱的就都过去了。回到屋里，躺在炕上，再盖上大被，美美地睡一觉，心里的症结就都解开了，我想，我完全可以确定，柳家不是我的至亲，我不是他家扔掉的那个孩子，心里竟然有了欣喜，幸亏和他家没有关系。
下午两点多钟，日头正旺，太阳光洒进院子里，照得暖洋洋的。父亲吴老六搬了一个长板凳到院子里，坐在板凳上闭着眼睛晒着太阳。晒了一会儿，他可能觉得有些困倦，便躺在了长条板凳上，拿过来一个草帽盖住自己的脸，整个人在太阳地儿里沐浴着阳光。
“翠哈！翠哈！”我在东屋听见父亲在叫我，慌忙跑出来。
“爸！怎么了？”
“待会儿太阳一落山，咱爷俩就出发！你想着拿着那个东西！”吴老六的脸还在草帽的下面，声音从草帽的下面传出来。
“这可真不能让你干点啥！日落之后的事儿，大晌午头上就开始惦记，这一天什么都干不了，就等着日落呢，日头不落，今儿都要过不下去了！”丁红之趿着鞋子从西屋走出来，嘴里抱怨着。
吴老六立刻坐起身，看着丁红之说：“我这不是得了令，就要把事儿办好嘛！红之，你说我这个认真劲儿是不是挺招人喜欢的？”
“呸，你别躺这儿了！去上地看看，把白菜收了，放在院子里晒两天，我就要腌酸菜了！痛快儿去整，哪里不支使到了都不行！”
“那你跟我去！我不自己去上地！”吴老六忽然耍起无赖。
“走走！走！挺大个老爷们儿，上个地还得我陪着，你还能不能干点啥了？去把车推着，白菜起了好推回来！”丁红之说着话转身回屋，不一会儿就换了一件衣服出来了，他们两个去地里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家里又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把大门关上，里面用锁头锁上，回到东屋，躺到炕上，蔫蔫的，什么都不想干。
“笃笃......笃笃......”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吴翠哈！吴翠哈你开门！我是房瑞霞！”
房瑞霞突然来找我，我竟然有些紧张了。要不是她，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这个时候，她跑来找我，还要找事打架吗？我才不怕她呢！我跳下炕，趿着鞋子走了出来。
“吴翠哈，我一猜你就在家!开门！”房瑞霞从院子的两扇大门中间的缝儿里看见了我，她兴奋得脸通红，看这样子，不像是来打架的。
“你怎么来了？你不上学吗？”我一边打开锁头，拉开门，一边问。
“老师让我下午最后一节课不用上，责令我把你找回去！”房瑞霞有些激动。走进大门她还张开双臂抱了一下我，我是有些诧异的，我们俩这么要好的话，为啥还要打到老师办公室啊？可是看到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散发出的光，她似乎还真挺想念我，我的心里渐渐地把之前的不愉快抹掉了。
房瑞霞跟着我来到我的东屋，自己就脱了鞋子上了炕，拿起桌上的烤土豆大口吃起来，那个烤土豆已经凉了，是母亲怕我还想吃放在那儿的，我动了动嘴，想告诉房瑞霞，那个可以热一下再吃，她已经狼吞虎咽的进肚了。
“吴翠哈，你来上学吧！老师说，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请回去！你就大人有大量，回来上学吧！真的!我还挺想你呢！我，我以后再也不抢你的发卡了！这还不行吗？”房瑞霞手里把玩着我枕边的几个发卡说道。
“唉！吴翠哈，你这个发卡真好看！借我戴几天总可以吧？过几天就还你！一言为定！”她说着就把我的发卡戴在了自己的头上，还拿起炕边儿的小镜子，一边照镜子，一边露出满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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