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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留门了吗

    “十班的孩子今天怎么回事?都这个点了,居然都没回宿舍呢,马上该打熄灯铃了。”男生宿舍A栋的生活老师一边查看着十班的宿舍,一边发问。

    搭话的是合宿舍106的九班同学,“我也不清楚,不过晚自习,隔壁十班一直没动静,课间都没人。尤其是下了晚自习,十班整个班居然都不在,我还说呢,他们飞回宿舍的吗?”

    这时候,路过的别的班同学,嘴里念叨着,“还好我们教官不是那个活阎罗。”

    “对,对。幸好不是他。真是个变态。”

    “你说说,明天就该阅兵了,今天晚上还加训,这要是拿个第一,他是不是有奖金拿。”

    “咳!有没有奖金拿,我不知道,反正啊!我是受不了,今天太阳还毒,这十班的人啊,从大中午的,到现在了,这不,还在操场上。”

    ……

    这一行几人说的很苦闷,就好比自己亲身经历了一样。

    此刻是晚上九点半,正在加训的是十班,这事说起来,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事件。刘燕燕看着几番被折腾的学生们,纵然是刚刚认识,但一个个娇嫩的孩子,心里泛起怜爱,替他们几次求情。

    “阎教官,您看这天都黑了。差不多得了,再说了,明天就该阅兵了,把孩子们熬坏了,怎么办?”刘燕燕说得很婉转。

    “天是黑了,但是操场上这些新安装的照明灯,是亮一夜的。这点,我跟汪主任咨询过了。”阎教官说得是有理有据,丝毫不慌,似乎已经笃定,没有人能阻止这场训练了似的。

    十班自打开学第一天陈十三退学后,就剩65个人了,本来是分为四个队伍,男女比列,两队男生,一队女生,一队混合,这队混合的多一个人。但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为什么每队的最末都是吴程?

    刘燕燕自打午休过后,一直想问,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吴程的位置,合着吴程一个人要做四遍全套动作。

    “稍息、立正、蹲下,跑步走、齐步走,立定。报数!”阎教官还在一板一眼地说着这些耳朵都听出茧子来的口号。

    吴程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遍了,一开始他还抱着希望,以为晚饭过后,能结束这该死的训练,后来,他便明白了,得罪了阎罗王,根本就只剩死路一条。

    可是,吴程究竟是怎么得罪阎教官的呢?这事儿要从午饭时说起了。

    一食堂虽然小,可是饭菜的确要比二食堂要好吃得多。

    吴程与蒋帅俩人碰巧遇到几个小学同学,有三班、八班、十二班,几个人分别打一个菜,伙着吃,多个菜。一边吃一边唠起了家常,说是家常,无非就是近些天来哪个班有哪个傻叉出了笑话,哪个班的小闺女长得带劲。

    说到这,十二班的苏舵很神秘地说,“你们都错过了,比咱们高一届的初二的李冰冰,那才叫一个好看呢?”

    听到他说“李冰冰”的名字,吴程不禁对这个叫苏舵的黑小子多重视了几分,这人跟自己差不多的身高,戴副黑框眼镜,说起话来,跟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根本就是停不下来。

    “能多好看,怎么我来这都好多天了,也没看到你说的那美女学姐。”三班的小胖子张口了,这人吧,矮胖,眼睛眯成一条线,鬼都知道他在遐想些什么。

    苏舵也不吃饭了,开始讲起了这李冰冰是如何漂亮,如何被男生追,说得看过人家前世今生的所有故事似的,就差说句,自己也追来着。

    吴程听了听,全当下饭的八卦,不是很在意,因为他知道的关于李冰冰的故事要远比这个精彩。

    “你就编吧,你说的再好,有什么证据。”

    “咳!我直说了吧,我有个姐,跟她是同桌,就是我这个姐跟我说的,本来李冰冰有降班的想法,谁知道,怎么折腾了一暑假,到了新生入学了,她就转学了。”即便是如此,苏舵也不忘把自己带上,“不过,我是真的见过她,她可来过咱们楼层教室,是九班,还是十班来着。”刚端起饭碗,饭还没下嘴,又问蒋帅,“我说,蒋委员长,你不就是十班的吗?你们班肯定有人见过她吧!那么好看一女的,走哪不被多看俩眼啊!”

    蒋帅傻呵呵笑了两句,逗了逗吴程,“对,我是没那傻福,这傻小子就有。”

    “你见过!!!”其他三人马上开始了八卦。

    “吃饭,吃饭。”吴程想打消他们的好奇心。

    可是,一个人动筷子,三个人紧紧盯着,这种感觉,吴程哪受得了这个。“好了,各位大哥,饶了我吧!”

    苏舵可是不依不饶,“你说,是不是,她来过你们班。”

    “嗯,嗯。”吴程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吃饭。说来奇怪,蒋帅从哪知道的李冰冰那天来找陈十三的事,那天,教室里明明没有他。

    妈的,这小子诈我。吴程总算琢磨过味来了。

    “行了,她是个仙女,心肠极好的那种,说话也特别温柔,然后不属于咱们这凡间,回仙界了。吃饭!”吴程说的是一本正经。

    可听这回答的人,有几个是正经的呢。就连附近几桌人,都凑了凑耳朵,听到这句,不免叹了口气,那个离得近的,好像还说了句:“豹哥,听了半天,没劲吧。”,那个豹哥又不屑地瞥了吴程几人一眼,那用上眼皮耷拉着的半张的眼睛透出的鄙视不言而喻,仿佛在说,“就你们几个货,还敢惦记着李冰冰!”。

    李冰冰啊,李冰冰,你这人究竟成为了多少人的朝思暮想啊。吴程心里不由地又想起了陈十三。

    他。他们,应该,应该在一起了吧?吴程的这个疑问,仿佛成了一块心病。是艳羡也是祝福的并发症。

    “换个话题吧。再不说会话,待会一下午又要加紧训练了。”八班的韦迪是吴程的小学同学。这人嘛,吴程记得肖田曾经用这么一句话来描述过,从小就是个存在感极低的人,韦迪就是属瓜子的,遇见谁跟谁嗑。

    苏舵不知道这人啊,接了话题:“谁说不是呢?明天就该阅兵了,可算是熬出来了!”

    吴程随了句:“是啊,明天阅兵完,就放假回家了。”

    三班的也说:“真是没想到,能活着撑到回家。”

    “得了吧,属你们三班好运了,训练场地紧挨着图书馆大楼,一天能见几次太阳。”韦迪开始唠唠叨叨了。

    “你们八班也可以了,教官没那么严,你看看我们十二班,哪有空歇着啊。”苏舵也不耐烦地诉苦。

    蒋帅自然是最大的嗓门说了句,“都别说话了,这可有俩十班的,吴程,你说,咱们怎么过来的!”

    说到这个兴头上,吴程也是一瞬间闪过这些天的被训练的各种苦逼画面,流汗到湿透衣襟,站在下午的太阳下快要中暑,训练课时是整整一下午,能喝水休息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五分钟,越想这些,后槽牙咀嚼得也带了几分劲道,终是不吐不快——

    “你们都歇歇吧!我们这教官,真的不是人!他那不是严厉,那是严重,非把人们都练成小鬼,给他这阴曹地府的阎罗王做伴去!”

    苦水吐完了,吴程轻松了。吃到这个时候,一食堂的人已经少了很多,隔着几桌,蒋帅一个回头看到那阎教官、七班教官正陪着孙队长、汪主任坐在不远的角落里。用手指碰了碰吴程,让他回头,吴程一看,阎教官几个人正吃着饭,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吧,吴程心里尴尬极了,生怕这阎教官听到刚才说的这几句过头的话。

    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吴程啊,吴程,你怎么就这么倒霉。

    想想也知道,一食堂本来就没多大。吴程说得声音不小,离得又不远,阎教官当时没翻脸,找过去,是因为孙队长、汪主任都在呢,自己要这么堂而皇之冲动,那才是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可是这口气,自己还是要出的。我不生气我不是男人!我让你看出我的手段来,我就不叫高人!

    于是,到了下午训练。

    “你们这十班怎么搞得,明天就要阅兵了,就一个个的这么个菜鸟样子,怎么搞!”、“你们几个排头走慢点,全队都是以你们几个为标准的!别跟奔丧去似的!”、“吴程、肖逍、蒋帅、段飞、李健,你们几个过来,就你们几个个头高,还这么拖沓,嫌校长看不见你们是吗!给我认真点!”、“还笑,吴程,就你练得最差,《冲出亚马逊》白看了,还是这几天的训练就着午饭吃光了。”……就连刘燕燕这班主任都以为是阎教官的要求严格,想顺利通过明天的阅兵仪式。

    可是,吴程听明白了,这阎罗王啊,是都听到了!一个字不差的听到了。

    “你们女生别歇着了,没看到那些男生喝水只用了几秒吗?”阎教官看着偷懒的几个女生,厉声斥责,甚至把这过错怪罪到羌菲蓝头上。

    看着这曾经为自己解围的女体委,脸色也不好看,头耷拉地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吴程更是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喊了句:“报告!”

    “菜鸟!什么事!”阎教官竟然很不客气地这么叫吴程。

    “报告!教官,我不叫菜鸟,我叫吴程!”

    阎教官那眉毛一下有了动力,一个向上的大挑眉,走得慢,但一步步走在吴程颤栗着的心脏上,走近一步,心骤然加速、骤然停止一秒,有过这种体验的,大多都不想再去回忆。

    “你叫吴程是吧!”

    “报告!是的,教官。我觉得这些女生已经做的很好了,是我们几个男生做的不好,这几个男生里面,是我做的最差,单独训练我就好了!没必要拉着大家伙受罪。”

    “呦!你这菜鸟是想当英雄是吧!”阎教官正与吴程面对面,身高上,体格上的优势,让吴程在阎教官的眼里是那样渺小。

    吴程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没再怕的了。

    “报告!教官,英不英雄的!起码我想当个人!”

    “好好好!,真是个好样的!”阎教官一只大手飞速拍在吴程的右肩上,所有人都不禁为吴程捏把汗,有个叫张薇的小个子女生甚至不敢抬头看这一幕。只有吴程知道,那一掌啊,很轻,轻到足以蒙骗众人的眼睛。阎教官就是要从心理上战胜吴程,你小子啊,在我的手掌之中,看你怎么翻过我的五指山。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人群会选择不同的门,有的女生觉得终于能喘口气了,赶忙歇着去了,大口喝水,喘气;也有的男生心里骂开了花,阎教官的不是人,吴程的装男人;也有肖逍这样的,竟然主动要求和吴程一起加练,吴程都没想到,会有人陪自己一起扛枪,这人还是肖逍。

    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两个12,3岁的少年能坚持多久,十班的同学都有些于心不忍,看了看表,才四点多,离晚饭铃还很有很长时间。

    俩人的动作,越做越慢,眼神也开始涣散,看起来就要到极限的时候,李健带头,喊起了:“加油!加油!”

    羌菲蓝一开始也带动女生们去呐喊:“加油!”,可后来看到俩人那副要死的样子,嘴里自言了句:“傻叉,没那两下子,装什么装!”

    “报告!教官,我是十班体委,他俩练不好,我有责任,我申请加入他们,一起练。”

    李健看到这情况,先是不解,你说你没事,把我也架上,干嘛?得咧!老子也歇够了!干!

    “报告,教官,他们是我男生方队的,我负责带他们!我也申请加入。”

    “报告!教官!刚才你说我们几个高个男生练不好,我也要一起练。”此时还是呈半蹲姿势的吴程听到是段飞的声音,还有之前的两个体委,心里暖暖的,腰板又挺直了几分。

    “报告!教官103许少铎,申请加入!”

    “报告!教官!女生宿舍112全体,申请加入。”羌菲蓝听到自己宿舍的女生来陪自己,心里满是感激。

    渐渐的,申请入队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只剩下蒋帅。

    蒋帅是谁,道理看清得甚至比吴程还要透,从下午阎教官的语气里,早就猜到这是公报私仇。可是,人比谁都懒,能多歇一分钟,也是好的。

    好了,俺也不能让十班栽面。你一个人,我们可是65个人。

    刘燕燕几次找到孙队长、汪春龙主任诉苦,说阎教官这一下午的不人道做法,都被婉转驳回。

    眼见晚饭铃声响起,所有人都以为结束了的时候。

    快无力站着的肖逍抬头遥看,从办公楼走出一人,那人走路一扭一扭,能看得出来的是个男的,因为是个平头。

    刘燕燕以为霍主任是来宣布什么好消息的,忙打断了最后几分钟阎教官的训练。

    “霍主任,您是有什么话要对同学们说吧。”刘燕燕这时表现得很机敏。

    “OH~YES~OK!刘老师说的对,是这样的。”只见这个娘娘腔的霍主任,清了清嗓,“是这样的,学校领导在巡查的时候,看到十班训练热情高涨,团结友善,十分看好明天的阅兵仪式上能取得优异成绩。”

    刘燕燕以为这是解放的讯号,能让同学们喘口气,但霍主任的话可没说完。

    “OH~YES~OK!对了,学校领导特意吩咐,十班可以不上晚自习,晚饭过后继续在操场训练!”

    这一消息,是击垮整个十班的最后一根稻草。

    别说肖逍恨死这个OK哥了,这个一点不OK的消息,十班是再也不想见到这个霍主任了。

    既然如此,吴程听到铃声后,是第一个冲进食堂的,他喊了一嗓子,“快吃吧,我要做全年级最强的军训新生!你们追不上我的!”

    “臭小子。”阎教官无奈地摇摇头,好像在意志这方面,吴程的表现有点超出了阎教官的预期。

    然后,一窝蜂的十班饿狼,都冲进食堂、超市。一个小时的吃饭,休息,珍贵到有人在看表数秒。

    有的人甚至在想,“这加训得到几点啊!宿舍会留门吗?”

    关于那晚的事,十班的人都不曾忘记。

    他们记得那晚的星空很美,而那些星光照亮了回宿舍的路,星星陪着自己入梦,一个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