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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风雪忆故人

    第二天拂晓,周小白就急忙带着李三安在城里城外逛了起来,誓要给这位金陵贵公子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兴盛多年,如今留在慕北城的居民要不是居住多年,要不就是军户家属,虽然人数不多,但可以看出来每个人都对周小白没有太大的善意。尽管周小白努力的朝着众人打招呼:“李婶好,今天怎么早就起了,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但纵然是朝夕相处的邻居,却可以在相行而过时,形同陌路。

    从小生活在京都天谕城的李三安以为这是边疆之人特有的气性,再看到周小白脸上毫不在意的神情,李三安也没太放在心上。

    又去找了一趟老汪头,结果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啥时候启程回京,李三安眼见着三叔伤势好转,守军的汪将领也催促着自己赶紧回京都,于是决定明早便出发回京,而闻此言的老汪头也是终于笑了起来,告诉李三安从徐州城采购物资的小队今天就回来,晚上会有篝火晚会环节庆祝。

    眼见老汪头变脸变得如此之快,李三安也是不好拒绝,而听到这个消息的周小白却是脸色一沉,在两人还在寒暄的时候,默默的退了出去,周小白走到城墙上,眺望着远方逐渐清晰的人影,而循迹而来的李三安看到平时嬉皮笑脸的周小白今天突然性情大变,也是十分奇怪,直觉告诉他周小白的背后其实隐藏着很多秘密。

    于是抓着喂猪的李婶询问起了到底为何如此,在面对手掌大的银两时,纵使李婶那因为杀了几十年猪的内心也不由地颤抖了起来,连忙收了起来,跟李三安讲述了一段十年前的往事。

    周小白其实并不是慕北城的原住民,就在十年前,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费力的拖着一句军人打扮的尸体来到了慕北城外,一个人也不说话,问什么也不答,两只眼睛空荡荡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这个小孩拖着的尸体才是真正的慕北城守将小队长周小白,尽管已经三十岁了,却是这寂凉慕北城里的开心果,风趣幽默的同时待人和善,是周围数座城里有名有姓的大名人。

    回想起当年的周小白,李婶脸上不由地露出了崇拜之色,只可惜这样的一个风云人物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还是一个不对劲的小屁孩拖来的,当时大家都很伤心和激动,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屁孩,李婶仍然记得最伤心的莫过于周小白的父亲和他亲同手足的驻城将领。

    之后,老汪头就把周老爷子和那个小孩叫进了主事府,就在众人都等着一个说法的时候,老汪头却牵着周老爷子和小孩的手宣布,以后这个小孩的名字就叫周小白,就是周老爷子的儿子。

    其实当时大家都很不解,但之后大家都开始孤立周小白的时候,老汪头还是说出了事实,当两人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时,默不作声的小屁孩却是开口了:

    “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之后便再也不做声了,事后,老汪头也检验出当时周小白是被寒武国的修道者给杀死的,于是,没有嫌疑的小屁孩就成为了新的周小白,周老爷子也愿意将他养在身边,直到他说出真相。

    但是随着现在的周小白越长越大,他却对于当年的事情闭口不提了,于是,大家对他的态度也就越来越差了。

    了解到这一段往事的李三安看向城楼上的少年,不由地心里感慨,看来书上说的没错,----凡众生,皆有过往,不可与人语。

    而城楼上的周小白看着越来越近的采购队伍,也是急忙蹲了起来,藏在了高大的城墙下,不一会,带着一筐筐食材货物的采购小队就已经进入城内,寂静的小城也是逐渐的热闹了起来,一个个稚童从土屋跑出来,纷纷围着货物大框不撒手。

    负责押送的几位将士打扮的大汉也是拿起了框中的货物开始逗起了小孩:

    “胖小宝,你还吃呢,你爹给你从仓库里偷的东西还少吗,你看看你八岁都啥体格了,改天跟你爹说说,要你跟我们一起巡逻”

    为首的彪形大汉朝着拼命舔着糖葫芦的小宝调侃了几句,围观的众人顿时哄哄大笑。

    而此时的大汉也注意到了李三安这群新面孔,想到又是周小白这个祸害给弄来的,不免得开口调侃了几句:

    “呦,这又是那个小犊子从哪里捡来的倒霉蛋呢,是不是嫌我们买的食物太多了,早说呀,他自己不吃不就好了吗”。

    李三安听闻此言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看来周小白的人缘的确不太好,而按照以往的情况,周围的人当然是会继续附和大汉,但老汪头早就吩咐下去了,这些都是京都天谕城的贵客,大家一定注意分寸,眼见气氛有点不对,大汉一脸疑惑。

    而这时一阵追捧声打破了尴尬:

    “哎呦,赵哥,辛苦了辛苦了,又麻烦你押送货物,附近的盗匪看见威武的赵哥那就像鼹鼠钻被窝----根本不敢露头,我都不知道没有赵哥,这慕北城该怎么办!”

    周小白打着哈哈就来了,虽然周小白的马屁很到位,但大汉还是想回怼几句,旁边的妻子赶紧扯了扯袖子,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大汉借着向老汪头汇报的原头,带着物资和众人离开了这里。

    而送走瘟神的周小白却是毫无轻松之意,径直的走向队伍最里边,从一个须白发中年人的身上接过了娄匡,而那人的眼神却是从来没有在周小白身上停留,眼神漠然的离开了人群,而平时活蹦乱跳的周小白也是安静的跟在老者的身后。

    李三安看这架势,猜想这一定就是当年丧子的周父了,看着这父子不相容的画面,李三安似乎想到了什么。

    时至傍晚,周小白烧好了饭菜,朝着二楼的周父喊道:

    “老爷子,饭好了,我说今天你可有福了,前几天我救了一帮从北宣国来的人,给我送了几大包香料,不客气的说,我现在这做菜水准绝对是比你去那徐州城里任何一家酒楼大厨都棒”

    听见楼下周小白的呼喊,周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折起了一件破破烂烂的秋衣,每次从徐州城采购的时候,周父都会顺路去儿子的墓上祭拜,这也就是为什么周父每次从徐州城回来,周小白都神色凝重,一改常态的原因。

    而周小白在摆好碗筷之后,看着厅堂里的牌位,也是思绪万千,就在周小白出神的时候,周父缓缓下楼的声响打断了他,为了缓解气氛,周小白便开始喋喋不休的讲起这些天拯救李三安一行人的经历,并直言自己的做菜水准已经得到了京都贵公子的肯定,要是我们去京都开个酒楼,一定会挣大钱的·····

    这是周小白第一次向周父提出离开慕北城的想法,不知是这些天和李三安的相处让他对外面的世界更加向往,还是说他内心深处早就向往那个所有修道者向往的最高城------南离国京都天谕城。

    但也就是这随意的一句话,引出了两人内心深藏许久的矛盾,本就情绪不好的周父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直接将碗里的饭菜扔了出去,多年未吐露心声的周父再一次和周小白摊牌:

    “我早就说过了,你去哪里我都不在乎,你只要告诉我我儿当年是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上,你立马就可以走,天地之大,你一个大好儿郎任你闯,你是想去京都开店还是前往军队参军,我都没意见,咳咳咳·······”。

    似乎是多年沉寂不语,让这个半旬老人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是有些力不从心,周小白递过清水,默不作声的收拾起掉落的碗筷,他心里明白,真相也许有时候也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沉默这一招太好用了,这么多年他屡试不爽,因为沉默就代表着没有结果,没有结果就是没有改变,保持现状就好了,现在的生活不就挺好的吗,但为什么自己还是会下意识的说出想要离开这里的想法,看来是和那个书呆子待久了,被传染了。

    说来人来人就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父子的尴尬,李三安抱着一匹上好的丝绸敲了敲门,本来李三安就对烧了细水扇,没法给周小白离别礼品而苦恼,直到今天看见周父的衣服有点补丁,这才注意到周小白虽然整理的干净,但是身上布匹的质感却是不敢恭维,这种布料放在京都那是连乞丐都不穿的程度,于是李三安特地让三叔将货物里的丝绸都送给慕北城的居民,而自己则是挑上了一款符合周小白的素布前来拜访。

    却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听见了两人吵架的声音,自觉有些情商的李三安觉得自己要打破一下僵局,于是果断的出手敲门。

    而周小白此时觉得这位不懂事的贵公子有了那么一丝可爱,跟周父告辞之后,急忙拉着李三安出门去了,拖拽着李三安大步流星的走着,而身后的李三安却是连连吃了好几口土,终于是到了城墙上,李三安也是终于歇了一口气。

    眼见着李三安毫无疑惑的大脸,周小白也是试探的问道:

    “你都已经知道了?”

    李三安闻言双手一摊,故作无奈说道:

    “没办法,李大婶的嘴太严了,我用了一百两才让她说出来”

    周小白只能无奈苦笑,转头望向荒凉的沙漠,在这件事情上,他所坚持的立场从来都是一样,保持现状就好,不要打破原有的和谐。

    李三安也是有眼色的不去打扰,而是讲起了向周小白讲起了故事:

    “以前有个小孩,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他和他母亲,尽管后来母亲凭借自己的人脉和打拼,成为了富商,但同时也在越害怕儿子会离开她,于是,她切断了儿子所有的交友渠道,读书时,国子监大儒请到家里一对一教学,修行时,一个个修士排着队给他指导,就算是长大后修行求学,他也必须只能在城内的学院上学。

    小时候海通一直不理解父亲这样做的原因,直到成长为少年才明白自由的重要,不愿被任何枷锁所束缚的滋味,于是少年和母亲大吵了一架,一个人不顾劝阻跑到了外面的大千世界,世界远没有母亲口中的危险遍布,但也远没有少年心中的意气风发,经历挫折的少年开始想念母亲的关怀,你说这时候这个少年是改而认同母亲的保护,还是继续认同父亲的自由”。

    周小白听着李三安的故事,从其讲述的情感早已知晓这就是他的前半生,本以为这个京都的贵公子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却没想到心中有这么多的枷锁,但为了不扫兴,周小白还是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他应该会都不认同吧,即不认同父亲的自私,也不认同母亲的过分保护,他应该会走一条全新的路,自己的路”

    李三安闻言有些惊讶也有些释然,即惊讶于这个道理是自己经历生死才悟到的,却没想到周小白的想法也是如此清奇。又释怀于周小白比自己经历的更多,但李三安还是给出了不同的看法:

    “说对了,又不对,那个少年是要走一条全新的道路,但却是即认同父亲向往自由的决心,又明白母亲对自己的全方位保护,而这个人世间上之所以有那么多的冲突和不理解,就在于不了解对方的想法,就像说中所说的那样:‘父子之间的隔阂在于-------子不知父、父不知子,这是万古不易的规律’,周兄,你觉得这句古人所说如何呢”

    周小白听完李三安的故事,心中想了很多,但一听见他在哪酸唧唧的拽诗文,就不免得呛了一句:

    “我觉得,我觉得那个少年是傻子,说这句话的人也是傻子”

    说罢,周小白一跃上了城墙顶,躺在茅草上盯着月光若有所思,而李三安也是识趣的立马跑路,就在下楼处,却是迎面差点撞上了一个人,清幽月光照在周老爷子的脸上,让他的眉毛和胡须都染上了一层雪白。

    李三安见状有些吃惊和羞恼,想着周老爷子应该不会是听到自己和周兄的谈话了吧,但接着莞尔一笑,反正是自己的肺腑之言,就算是听到又怎么样。

    李三安向周老爷子作揖之后便准备离开,等到走进了周老爷子仔细一看,原来须发上的雪白竟是雪霜,走下城楼的李三安望着边域的飞雪,仔细用手捻了捻,果然比天谕城的雪更不容易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