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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天药院张邈逸

    而此时的临安城外,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从风雪中艰难前行,身披黑袍、背负长布条,胸前的衣襟似乎被鲜血染成了另一个颜色。但即使步履阑珊,来人却是没有停住自己的脚步,仿佛身后有什么人在追赶着,片刻后有两道身影出现在了刚才来人的位置,眼见着靠近了京都,两人也是不打算追击了,其中一人将密信绑在信鸽上,一箭射向了京都。

    第二日,不寻常的气氛便悄悄席卷了京都,此时的北城门里,守将王羽林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接近半月的时间,自己都是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终于是在昨夜等到了从北境传来的密信,赶紧送往了宫中,回来时已是深夜,此时王羽林发誓自己定要睡个三天三夜,却没想到就在入睡两个时辰,天色刚刚亮起时,急促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王羽林伸手一指,房门却是自动打开。

    还是熟悉的副将,还是熟悉的尴尬笑脸,不过身旁却是站着数位气息远超于自己的修行者。正当王羽林决定,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能让自己起床时,副将手中的圣令,却是让王羽林不由地睁开了双眼,随即一道略带疲惫却又洪亮的命令声便响彻了北城门城楼:

    “圣皇令,近日有敌国奸细潜入京都,各城门加强盘查,万不得放任何可疑之人入城。”

    同时刻的巡城司内,数百身披黝黑甲胄的将士正在集结,而后两道一老一少的身影缓缓走出,拿出圣皇的虎符朗声道:

    “圣皇谕,京都内有敌国奸细潜入,责令巡城司三日内将此人抓捕归案,可先斩后奏,!”众将士明显对于面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两人毫无认知,自然也不会应答。

    而一旁的巡城司主事、夜家家主---夜凌风此时却十分配合的恭敬的站在两人身侧,连忙跪地领命,见此,众将士也齐齐下跪领命。

    所有人认为他夜家即是南方士族,又握有兵权,必定自视甚高,但其实自从大女儿夜雨秋嫁入圣皇宫的时候,夜家的命运就和皇室绑在了一起,在外人看来夜家对皇室的不满,都是为了制造明面上的两家不和,从而让夜家在士族和北城将士之间打探更多的消息。

    与京都城的喧嚣不同,此时的周小白正赶着装酒的牛车,走在前往南城的路上,跟着宣璐夫人纸条上的地址,周小白在高楼耸立、街道繁华的南城里居然发现了一处十分不起眼的店铺。

    门口挂着破烂不堪、许久未擦拭、布满灰尘的牌匾,推开布满虫洞的木门,吱悠悠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庭院中,还未至院中,周小白就闻到了一股十分刺鼻的药味,在见着眼前晒满庭院的药材后,觉得屋中所住之人可能是一名大夫,但既然是大夫,又为何不开门做生意。

    但还没等周小白走进院中半步,一个酒瓶便从二楼房间飞出,似乎夹杂着灵力一般,尽管周小白奋力躲闪,却依旧被酒瓶击中,仅仅一击,周小白便觉得手臂被击处失去知觉,而后整个右手便全然不听使唤了,这还是周小白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而这时,一道白色身影从二楼阁楼里缓缓走出,脚步声十分虚浮,好似喝醉一般,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回廊处,双手交叉无力的撑在栅栏处,目光无神,满脸胡渣,好似对一切都不在乎,不停摇晃着手中的酒瓶,摸了摸鬓角处的龙须,朝着摔倒在地的周小白嘲弄道:

    “这年头阿猫阿狗都敢来闯空门了,不知道你是哪来的小毛贼,又或是谁派来找我的狗腿,我只说一句‘滚’”。

    随后来人便转身离开,依旧晃晃悠悠、依旧对一切莫不在乎,就好像此时的他没注意到周小白已经站起了身,拖着麻痹的右手,用单独的左手一坛一坛将牛车上的酒搬到庭院内,低着头,像门口的老黄牛一样,直到将最后一坛酒搬进院内,周小白紧抱着麻痹的右手关上了大门。

    微风带动着少年凌乱的发丝,站在这破烂不堪的木门外,周小白不知道在低头想着什么,这时,一滴带有温度的水球从周小白脸颊下滑过,在寒冷的东风中下落,落在了积了一夜的厚雪上,一层一层的融入冰层,最后消逝不见,惟留下一个空洞。

    在千里青山面对褚先生的死亡时,他没哭;

    在初入京都就被叶知秋困在酒楼时,他没哭;

    寒冬腊月跳入冰冷刺骨的朝圣河时,他没哭;

    在得知褚先生令人遗憾的一生时,他没哭;

    在面对自己无法修行的事实时,他没哭。

    可就是这陌生人的一击,让周小白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奈,也许注定无法修行的自己只是这沧海的一粟,可有可无,一个落寞的身影拉着一头老黄牛行走在漫天飞雪的街道上,就好像十年前,周小白拖着另一个周小白穿过漫天黄沙。

    他真的很讨厌这种无力感,从十年前就开始讨厌了。

    这时在阁楼里昏睡的白衣胡渣男,缓缓睁开了双眼,扯下了身上的腰带,依旧晃晃悠悠的走到栅栏处,伸手一挥,手中的腰带好似活过来一般,朝着庭院中的酒坛就飞了过去,缠绕在光滑的酒坛上,手腕抖动,数十坛美酒便在腰带的扯动下,像云被牵引一般飘向了阁楼处,随后胡渣男顺势将手中的腰带放下,继续慵懒的朝着房间内走去,这套动作他已经重复了三年,似乎已经深刻于心了,只是不同的是,以往都是自己买酒,今日多了一个送酒的黝黑少年。

    回到三安酒楼,周小白无力的躺在床铺上,明明···,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在给我希望时,又让我绝望,也许我真的不是修行的材料,也许我真的应该回去慕北城了,徐州城的美酒、老汪头的笑容、李婶的乳猪,以及十年前村庄的那场大火。

    想到这里,周小白惊醒了过来,也许那场大火会烧到徐州城,烧到慕北城、烧到埋葬褚先生的千里青山,到时候,自己还要像十年前那样躲在地窖里昏睡过去吗,自己又要拖着他们的尸体,感受再一次的绝望吗?

    不!这种事决不能再发生了!周小白此时的眼神散发了许久未见的亮光,名为坚毅的决心!

    第二日,虽然是年关将近,街道上是人潮汹涌,但更多的是巡城司的将士在四处奔波,而与繁华的南城格格不入的是,一辆满载食粮的牛车正行走在喧闹的街道,不过还好,他去的地方也会南城格格不入。

    望着眼前破烂不堪、布满灰尘的牌匾,周小白忽然想知道这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于是在白雪皑皑的清晨,一道道“咯吱咯吱”的声音传到了白衣胡渣男的耳中,不耐烦的皱了皱眉,赤着脚晃晃悠悠的朝栅栏处走去,一道身着青衫的身影正在忙碌的擦着布满虫洞的木门,在周小白仔细擦拭完牌匾之后,也是露出了三个大字“长毛兔”

    胡渣男的庭院里没有水,周小白只能跑到一里开外的朝圣河里去打水,刺骨的河水将周小白的双手冻的发紫,就这样胡渣男站在二楼看着周小白一趟趟的换水擦拭,终于是将破旧的庭院清洁的焕然一新。

    “喂”一道沉稳的声音从阁楼处传来,正准备去倒水的周小白端着水盆回头望去,两道饱满少年朝气的双眸对视了起来,两人隔空而立,冷风轻轻吹过两人的脸颊,带动了衣裳,白衣青年注视青衫少年的画面,仿佛穿越多年的画卷,如今再次重现,胡渣男看着这清澈却又充满希望的双眼愣了起来,似乎多年前在这座阁楼里,他与一名老者也是这样对视的。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胡渣男对周小白第一次这么温柔的谈话,因为曾经有一位老人告诉他拥有这双眼睛的人绝非坏人,就是不知道他在说胡渣男还是周小白。

    “周小白,慕北城周小白!”周小白放下了手中的水盆,恭敬的行礼作揖道。

    “张邈逸,天药院张邈逸!”刚说完,张邈逸就后悔了,自己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把名号说出来呢,这不都把人都引过来了吗?张邈逸一边懊悔的拍打着后脑,一边继续晃晃悠悠的回到了阁楼呼呼大睡。

    而此时的周小白却是丝毫没有认出来他来,只是望着门口的牌匾若有所思口里不停念叨:

    “张邈逸,张邈逸、弓长张,怪不得叫长毛兔呢!”周小白微微笑了起来,将牛车赶到了马棚后,关上了木门,而就在关门的一刹那,一道身影便从长毛兔附近窜出,随即直奔圣皇宫而去。

    不一会,那道身影就出现在三殿下府中,听着属下传来的消息,那座阁楼从外面看起来好似稀松平常,但却大有文章,因为自己无论从那个角度观察,阁楼内都是空无一人,而且无论风雪刮的多大,那座阁楼雪层的厚度却丝毫没有改变,这是探子无意间偶然发现的,闻言的三殿下却是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跑向了书柜旁,从里面翻找出了一本阵法秘籍。

    “须弥芥子阵,真的是他,张邈逸,我的病有救了!快,备马!去南城。”

    不一会,三皇子的步撵就出现了长毛兔门外,此时的周小白还正在清洗马棚,听着门外的马叫声,心想着是不是自己洗马棚洗出了幻觉,而这时,传来的敲门声证明自己并没有听错,脱下手中的工具,拍了拍青衫上的尘土,望向天空,不禁疑问,这风雪为什么就飘不进来呢。

    而阁楼上的张邈逸也似乎被敲门声吵醒一般,打着哈欠坐了起来,看来不速之客这么快就来了。

    不一会,周小白、张邈逸、李承乾三人便围坐在了阁楼的火炉旁,此时的周小白略有些尴尬和气愤,不用猜也知道,三皇子肯定是跟踪自己才找到张邈逸的,而李承乾才不管周小白的感受,赶紧从袖子内抽出了一个锦盒,打开盒身,便有少许的光芒从盒中露出,等到盒身全部打开,一株碧绿色的草药便安静的躺在其中。正是绝世稀草---青藤草。

    眼见这青藤草的模样,张邈逸原本松懒的眼皮似乎有了精神,这还是自己第二次见到这玩意,在张邈逸的眼神示意下,周小白顺势接过了锦盒,李承乾见此也是狂喜,当即就将手臂伸到了张邈逸的面前。

    “中毒,不用号了,十几年前师傅便跟圣后说过了。”张邈逸并没有号李承乾的手臂,一是因为自己答应为师傅守孝三年,不动手医治,二是因为师傅诊的脉不可能出错。

    “十几年前?什么时候?为何母后从未告知我?”虽然自己已经找人诊治过了,确认是中毒,但听闻母亲早已经知晓了这件事,心中还是有些惊讶的。

    “那这毒?”李承乾刚想要询问。

    “不知道毒是什么,没法解,师傅找了十年都没找到是何毒,你就等死吧!”张邈逸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这些话却好像是阎王下的催命贴,直击李承乾的心中,自己才刚过三十二生辰,自己未来还要登基圣皇,自己未来还要为母后册封。

    想到这,李承乾不由地气急攻心,急促的咳了起来,咳出了鲜血,这是周小白第一次看见李承乾发病的样子,没想到心狠手辣的他却是重病缠身。

    “一定是···,一定是叶倾城!”还没等李承乾说完,便昏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回到了母后去世的那晚。

    刚刚娶亲的少年李承乾跪蹲在母亲床前,握着病危的母亲双手,眼中噙满了泪水,李承翊猜测李承乾大婚是为了夜家的兵权,其实不然,他更想让自己的母亲在离世前,看到自己成家,很小的时候,李承乾的体质还是很好的,直到李承乾的诞生,自己和母亲的身体就越来越差,自己曾一度怀疑过是李承翊的母亲叶倾城所为,但都被母亲给否认了,直到母亲离世,叶倾城继位圣后,李承乾对于叶倾城的怒火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毒害自己和母亲,最大的受益者难道不就是李承翊和叶倾城吗?所以从母亲离世的那天前,他便与两人势不两立了,如今再次梦见了母亲,依旧是在后花园中与自己嬉笑的母后。

    望着眼中越来越模糊的身影,李承乾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眼前竟是出现了一口大白牙,正是周小白,而他的手中正端着一碗黑乎乎、十分粘稠的东西,正是这玩意护住了李承乾的心脉,让他不至于那么早死。

    其实在李承乾昏迷期间,都是张邈逸指导周小白写药方、抓药、煎药,自己倒是从未动过手。看来这有本事的人都是有一些怪癖的,而此时的李承乾虽说小命保住了,但得知自己中毒已深的事实时,疯狂的李承乾会做出什么,不敢想象。

    而远在西城的三安楼上,李承翊此时已经得知了李承乾前往了长毛兔,想着凭借那人的本事应该能治好三哥,也能平息一下三哥心中的怒火。

    “你就这么肯定张邈逸那小子能治好承乾,连老院长都治不好的毒,他一个只知道喝酒睡大觉的废柴哪有这本事,再说他不是对外宣布了三年内不医吗?”从屏风内走出的宣璐夫人不是很是时候的嘲弄切断了李承翊心中的侥幸。

    “就算三哥对我的恨意更盛了,但在当前的局势下,他此时也不会动手,还记得昨晚的来信吗?我原以为京都的异变是南方士族近些年来逐渐占领朝廷和各个学院,想要借此向国子监出手,索要翰林碑,却没想到是北境出了问题。”此时的李承翊也是犯了嘀咕,纵然是北城的将士因为立功而目中无人,但为了抵抗南方士族的影响力,还需要他们的力量,该不会···,该不会是父皇其实是想对北城的将士出手,不会的,遮掩南城的士族就会一家独大的,不会的···。

    而远在圣皇宫内的晋安帝,正在焦急的等待着某人,此时的王德正脚步飞快的领着一位身穿红袍朝服的老者朝未央殿内走去,虽然来人是老者,但身形依旧挺拔,甚至颇有些少年英姿,与王德的急躁不同,此时的老者只是依着自己平常的步速踏在圣皇宫内的每一块砖上,原本作为圣皇身边的红人,王德几乎对很多大臣没有那多规矩,甚至还有刃对自己毕恭毕敬,但面对眼前这位老者,王德愣是升不起半点骄傲的性子。

    只等红袍老者一步一个脚印走到未央殿时,已快至黄昏了,昏暗的夕阳正斜照在未央殿内,在将老者领进殿内之后,王德也是识趣的退了出去。

    而晋安帝此时一见红袍老者,竟不顾帝皇形象的瘫坐在地砖之上,手中握着寒武国特制的毫纸,语气中都带有一丝颤抖:

    “怀儒啊,我们错了,他没死,他没死啊,他还成了圣人!他一定会回来报仇的。”

    被晋安帝如此称呼的红袍老者正是当朝的群臣之首-----御史张怀儒,推行新政、兴办学院的执行者。

    而年过六旬的张怀儒此时却是没有晋安帝的慌张,拿起其手中的毫纸,见到了上面信封的内容:

    “韩之文未死,已于落神涧入圣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