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玄幻奇幻 » 万里追圣 » 第三十章:须弥芥子阵(下)

第三十章:须弥芥子阵(下)

    月明星稀,寒气逼人。

    周小白依旧端坐在房顶之上,休息数天的他此时破碎的幽府已经修整完毕,便迫不及待的修炼了起来,而拗不过周小白以晚饭相威胁的张邈逸,此时正在为周小白施针。

    “你这是嫌自己死得快是吗?先说好了,你要是再强行吸收灵气,我可就真的不管了,谁知道你这个愣头青会不会···”还没等张邈逸说完,周小白就感觉穴位处产生一阵刺痛,回头看去,此时的张邈逸像失了神一般,丝毫不管手上的银针在周小白身上扎出了血。“喂,你想谋杀吗?”周小白的话语将张邈逸从失神的状态拉了回来,“抱歉,抱歉!”回过神来的张邈逸急忙收起了心思,开始专心为周小白施针,只是眼神时不时瞟向木门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循着张邈逸的目光,在“长毛兔”宅院之外数十米之远的一处高楼房顶,楚南歌的干爹楚如海正恭敬的站在一旁,而在他的身前,是那位身穿星空鱼龙服、脸戴红白色面具的神秘人。

    “刑极大人,不知探查的如何了。”眼见身前之人收回了神识,一旁的楚如海连忙询问。

    “一个通幽境,两个刚修行的初阶修行者。”与其神秘的外表不同,该人的声音极其的空灵,颇有些少年的稚嫩秀气。

    “一个是张邈逸,一个是重伤的韩之文,还有一个初阶修行者是谁?”听着神秘人的回答,楚如海仔细的掰着手指头,细数宅院内的人数,瞧着楚如海憨态可掬的样子,神秘人不由地的嘲弄道:“这是五百年前阵法大家荀夫子所创的须弥芥子阵,你问我我又问谁?莫不是指挥使嫌弃在下的境界低微,不能探查清楚吗?”

    “属下绝无此意啊!”听着神秘人略带不悦的话语,楚如海连忙恭敬了起来,而神秘人则是转身朝着楚如海一步步逼近,感受到来人带来的压迫,楚如海脸上顿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而神秘人眼见楚如海慌乱至此,随即大笑了起来,笑声穿透了密林,将周围的鸟雀都惊的四散飞去。

    “我听说你有一个收养的义女,已经到了通幽境,不如就派她前去查看一番,这些久经世间人性的老人,总是对少不更事的年轻人没有防备心,听说,她还是你从三哥手里面换过来的,真可惜,如果放在三哥手里调教,她的境界肯定不止如此,当然···,也不会这么水灵。”

    听着面具人渗人的话语,楚如海吓的连忙跪了下来,不停的磕头认错,“刑极大人,小女顽劣,难当此大任,还望千万不要向苦极大人提起此事,属下愿将这些年京都所得,全部献于大人。”看见楚如海如此的害怕,面具人很是满意,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他不光喜欢通过处刑他人来获取快乐,他更愿意通过使别人恐惧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在捉弄完楚如海后,面具人心满意足的腾空而起,飞往不知处,正当楚如海松了一口气时,耳旁却传来了熟悉而又可怕的声音:

    “别以为我刚才是说笑的,组织在京都的人都被李晋安那老头清理的差不多了,就剩你这个废物了,大哥这次对这韩之文很看重,要不然也不会派我来了,希望指挥使不会让我们失望,不然····。”听着这令人瘆得慌的警告,胆小的楚如海此时已经萌生了远走天涯的想法。

    第二日的清晨,“长毛兔”宅院内的雪花还没融化,一阵敲门声就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一道红色身影出现在了木门外,红色与白色交相辉映,画面很美,睡眼朦胧的周小白从揉着疲惫的眼睛走向门口,而阁楼的两人虽然表面睡着,但幽府内的灵气已经运转了起来,寒冬清晨的街道很静,静到只能听到周小白“唦唦”的脚步声,当周小白打开木门,一道红色的衣袖便掠过还未清醒的周小白眼前,薄纱、长过腰间的青丝、佩剑、明眸皓齿、赤蓝双瞳,所有熟悉而又有代表性的特征,让还未清醒的周小白顿时认清了来人----楚南歌。

    木门外的楚南歌呆了,“怎么是这个傻子?”红衣少女和青衫少年相隔一道木门,互相望着熟悉而又震惊的脸庞,呆立原地,注视着彼此,还好是阁楼内的一道声响叫醒了两人:“小白,让客人进来吧,天怪冷的,可不能让别人家长辈说我张邈逸没有待客之道。”周小白从愣神中醒了过来,看着楚南歌身后带着各种货物的马车,周小白熟练的将马车牵进来拴在马棚上,迫不及待的翻找货物中的好东西,可惜只有一些药材,没用!而进入宅院内的楚南歌此时正一脸警惕的打量着庭院内的格局,随后,便将目光盯上了紧闭的阁楼大门,而楚南歌没有注意的是,就在她踏进宅院的那一刻起,异变悄然发生,一道道蓝色的波纹源源不断的从宅院四周浮起,从中聚拢,宅院周围顿时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屏障,随着波纹的循环,屏障的模样越加清晰,屏障上方刻画的飞马图案也越加明了,这便是须弥芥子阵,全开的模样。

    “上人,须弥··,须弥芥子阵它····,开启了。”宅院对面的阁楼上,儒生慌张的向坐在中间研究阵法的刀疤老者禀告,藏锋上人嘴角抽了抽,完蛋了,看来韩之文真的在里面,要不然对方也不会搞出这么大阵仗,看这防守的架势,韩之文的伤势必定是还没好透,这下遭了,自己昨晚错过了最佳的攻打时机和立大功的机会,悔恨像雨点般飞来,藏锋上人欲哭无泪。

    而阵内的楚南歌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旧盯着阁楼,神识想要穿过大门寻找些什么,然而在她神识探查到一半的时候,一阵惊天的寒意出现在楚南歌的幽府当中,好冷!这是楚南歌修行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冷,而等到她一查看,原本灵气涌动的幽府世界,此时全部覆满了冰霜,楚南歌也渐渐失去了意识,眼前的阁楼在其眼中也逐渐旋转起来,身体像是悬空了起来。

    这时,如果从宅院外望去,一道青色的光团正包裹着红色的少女,缓缓的将其从大阵中剥离出来,不到片刻,红衣少女便出现了原先的木门外,仿佛她从来没进来过一样,但楚南歌看见身后消失的马车,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是被发现了。

    心想着自己第一次出任务就失败,楚南歌充满了不甘心,握紧手中的佩剑,愤怒和羞耻占据了楚南歌的理智,佩剑横空,拔出了藏锋于内的宝剑,青色的剑柄、赤红的火鸟图案围绕着剑身,似是要迎空翱翔,“荧羽”-----这把剑的名字,正适合脾气火爆的楚南歌,幽府内灵气运转,楚南歌腾空而起,灵气沿经脉游走,眼神中有火焰形状,一股火热的爆炎之力从周身散发,朝着平静无澜的须弥芥子阵一剑刺去,炎热的气息像是刺激了手中的荧羽,一股热浪在空中炸裂,一条浑身染着赤红色焰火的火鸟缓缓凝出形状,径直向大阵飞去!

    “嗡····”

    半空中的楚南歌眼神中尽是震惊之色,自己的一击没有产生效果,火鸟一碰到阵法屏障,就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没有任何声响就消失不见。

    不,并不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同时空气中还出现着一阵古老的声音,在声音的加持下,蔚蓝色的大阵显得更有神秘和底蕴感。

    楚南歌望着毫无反应的大阵,再看向手中冒着些许热气的佩剑,和不断闪烁的火鸟图案,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是徒劳无功,楚南歌眼眸中的焰火也逐渐消失,收起了荧羽,悻悻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嘟囔一句:“为什么那傻子就能呆在里面,我就不能!”

    而此时正翻找宝物的周小白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喷嚏,摸了摸鼻子,想起楚南歌还在外边,立即跑到了庭院,却是空无一人,而在庭院的中央,却有一根青铜色的杵横在半空,不停旋转,定睛一看,青铜杵上的花纹像是自己读过,修行古籍上的凶兽。

    而阁楼内,张邈逸正盘坐在地板之上,一脸严肃,仔细观看,会发现其幽府内的灵气正被庭院内的青铜杵一直牵引而出,让青铜杵上的图腾更闪亮,大阵的光芒也就越闪。

    感受到须弥芥子阵散发的威力,从四周隐蔽处突然窜出数道身影,各自奔向四周,离开了南城。

    察觉到周围探查之人的离开,张邈逸切断了和青铜杵的联系、停止了灵力输送,此时满头大汗的张邈逸早已没了治病时的泰然自信,驾驭这样古老的大阵,仅凭自己通幽境的实力,还是太勉强了,看来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人就该干专业的事。

    而周小白虽然实力低微,也是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急忙跑上阁楼,推开房门,张邈逸惨白的脸庞证明着他灵力的耗尽。

    “你没事吧?”这是周小白第一次关心张邈逸,因为他看起来不像是装的,平时的他可不会露出这幅虚弱的样子,而此时的韩之文依旧在凝神打坐,没有理会旁边身体虚弱的张邈逸,“韩将军,这人都出事了,你总该管管吧,都说您是南离军神,总不能老是让一个大夫保护您吧。”周小白有点生气,甚至不爽,虽说自己的脸皮够厚了,但总归是有原则的,别人帮你,你没有舍命相救,但好歹不能见死不救吧。

    像是被周小白的话语刺激到一样,韩之文结束了静坐,眼神中射出的精光让人不寒而栗,周小白有点后悔自己说的话了,对方可是南离军神,日照境巅峰的强者,即使受了重伤,也不是我能招惹的,毕竟瘦死的骆驼终归是比马大。

    韩之文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虚弱的张邈逸身边,将幽府内恢复的灵力输送到张邈逸身体里,周小白刚想帮忙,但看着自己那微弱的灵力,顿时感觉无比丢人,原来自己才是累赘的那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周小白就准备前往厨房做饭。

    而宅院外的藏锋上人自然是观察到了这一切,看着古老神秘的须弥芥子阵,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一名通幽境强者的攻击轻松化解,陷入了沉思,如今京都内除了各学院和南方的士族内还有一些高手,能归晋安帝掌管的强者已经没有几人了,这样的攻击,破掉大阵无疑是痴人说梦,不过管这么多干嘛,一切禀告给圣皇,自己找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交给圣皇决断吧。

    片刻过后,一只带有信封的雄鹰从南城飞往了圣皇宫!

    看着手里藏锋上人汇报的最新消息,晋安帝一时之间失了神,就算自己得知了韩之文的消息又如何,是继续集结强者围攻那座宅院。

    不!不可能成功的!

    六个顶峰强者都没有杀掉韩之文,自己又拿什么来杀,如果动手了,那韩之文不就会发现自己是主谋。

    可是万一错过韩之文受伤的时机该怎么办?但谁又能保证已经过了一个月,在那个人的调理下,韩之文又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而且如果闹太大的动静,被京都的百姓和东城的学子觉察到了又该怎么办?

    “唉!”

    被众多选择逼疯的晋安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突然回想起了父皇对自己的教导。

    “人啊,一旦犯错,就会想方设法的遮掩过错,但只要你一天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个错误就会变成一个黑洞,慢慢侵蚀一个人的内心,让你失去自我。”

    晋安帝艰难的站起了身,原本挺拔的身躯不知为何,变得佝偻起来,望着南城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是朕一开始就错了吗?”

    片刻之后,那只清晨飞向圣皇宫的雄鹰,又在晌午时,飞出了皇宫,朝着热闹的南城飞去。

    京都南城,梅林庄内。

    望着手中“静观其变”的字条,藏锋上人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如释重负,拍了拍胸口,露出了得意之色,既为自己没有揣度圣意而开心,也为自己没有轻举妄动而庆幸。

    摸了摸口袋里这些天众属下孝敬的银钱,大方的甩出了一锭黄金,交代徒弟今晚买点好菜。

    而与藏锋这里大鱼大肉,好酒好菜的开心畅饮不同,今晚的京都很多人都吃不下饭,南城的几位士族代表是焦虑的无法下咽,只是看着书房内的字条,一个劲的乱转;而秦楼楚馆的楚南歌是气的吃不下饭,当然她生气的是楚如海没告诉她“须弥芥子阵”的事,导致她第一次出任务就无功而返。

    但同样吃的很香的还有飘着面条香的南城破宅院···!

    端着碗筷的两道人影并排坐在阁楼前的木板上,望着庭院内撒下的清辉,就着月色吃面,格外的香,而周小白则是时不时望向身旁一言不发的韩之文。

    印象中,自己与韩之文的谈话几乎说是没有,一方面是韩之文一直在疗伤,另一方面当然是韩之文并不爱说话。

    这是第一次周小白和老汪头口中的大人物、南离军神、十顶峰之一、王枪洛雪的拥有者独处,要不是张邈逸意外虚脱,周小白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瞟了瞟身旁的韩之文,周小白发现他虽然在吃面,但眼神一直望向空处,很明显在思考着什么,为了和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拉进关系,周小白还是决定打破这气氛,清了清嗓子说道:

    “韩将军,不好意思,清晨时对您说的话有点重了,我这个人就是容易说话不过脑子。”

    道歉是一门学问,很明显周小白还没有学会,听到周小白的歉言,韩之文依旧是没有做任何的反应,只是眼皮动了一下,眼神也不再望向空处。

    也许每个人都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就算他是传奇人物也不列外!

    这次周小白很识趣的没有打断韩之文的沉思,只是很疑惑.....,为什么身旁的韩之文和老汪头口中的不太一样,故事中那个在京都城门口,斩杀敌将,大喊“谁敢与我韩之文一战”的少年将军,终于也是会变的,变成如今沉默寡言、被人追杀的中年大叔。

    “你说的没错,我总是....总是躲在别人的身后,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什么都没干,却总有人想害我。”

    就像韩之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和父母什么都没做错过,敌人却要烧毁他们的村庄,杀害他的父母,就像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六位同境界的强者要一起伏击自己,明明自己和他们毫无交集。

    这个五六岁便上山修行的孩童,从小身旁围着慈爱的师傅、友善的师兄,他从来都不知道人心险恶,也从都不知道功高会震主,他只知道自己快要带来和平!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和平,不光是百姓、徒弟、自己、师兄、师傅、还有小师妹,是所有人的期望,可就是这近在迟尺的胜利,为什么就差那么一步,他想不通,所以一直在想,从落神涧逃回京都的路上在想,从自己昏迷的时候也在想,现在仍然在想。

    “因为在有些人眼里,韩前辈的存在本身对他们就是一种威胁。”

    虚弱的嗓音从门内传来,张邈逸虽然已经行走如常,但话语中的疲惫之感,还是很清晰,靠在房门口,张邈逸望着圣皇宫的方向,继续说道:“在四十年前,京都内国子监一家独大,独揽朝政和军队,圣皇无实权,所以才会有当初曹元明发动京都之难;后来叛乱平息,南离便推行了新政:兴建学院,但当今的圣皇为了巩固皇位,拉拢南方士族,明里暗里扶持着士族的子弟,帮助他们入学、为官;久而久之,士族的子弟开始占据学院和朝廷,而家境不好的寒门学子大多数都进了军队,随着韩前辈近些年来,屡立战功,北方的将士开始有了压制士族的趋势,如果这次韩前辈和寒武国签订盟约,那么将士的威望一定会空前高涨,可能这是那些士族不愿意看到的。”

    张邈逸说的很慢,不知道是因为虚弱,还是因为怕韩之文听不明白,事实上,韩之文真的还不理解当中的道理,不过无所谓了,他只要知道一个道理就够了。

    “杀人!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