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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桃下之邀【二】

    无论曾经的大月,曾遭受过何种苦难,对于当下来说,都已是成为过去。

    而过去,往往不可挽回。

    范旭相信,似宋松竹这样的,不可能只是单纯来找他讲述这些,与他根本毫无关联的过去。之所以长篇大论的谈论大月国曾经的苦难,必然是为了接下来的请求做铺垫。

    不过,偶尔能这样坐下来,听一听别人讲故事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毕竟同文书院是不允许有探视的,而这次陪他进到书院的,也只有木讷的阿福。因此往日里除了温书练字以外,日子总是显得有些过于无聊了些。

    但宋松竹也并不是一个习惯感情外放的人,简短的收拾好情绪后,他终于还是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其实这次来,我是询问过老师的,才得知范九兄弟你对杂学知识涉猎极广,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因此便起了,想让你在书院里成立一个专门的组织,将诸如蒋子和那些人全部整合起来的想法,不知范九兄弟你意下如何?”

    “为什么松竹兄会忽然想将这些人全部整合到一起?我看他们研究的挺好的啊?”

    说老实话,范旭对蒋子和那些人研究的东西也很感兴趣,闲暇时分,也会跑去跟其谈论一番。

    但感兴趣归感兴趣,要他统领那么一大帮人,而且对于这种空降过去,直接管辖对方的行为,其中有些人肯定不服气。届时必然需要让他出面一个个收拾服气。

    对于他这种怕麻烦的性格来说,这未免也太麻烦了点。

    跟范旭的相识也有月余,范旭又从未对他怕麻烦的性子有过遮掩,心思如宋松竹,又岂会猜不出他婉拒的原因?

    “为兄又岂会不知范九兄弟的担心?可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放下手中的茶碗,宋松竹站起身,走到高台崖前向下俯瞰:“一直以来,我大月国子民中,凡精英善学之士,皆有随使臣到圣景朝学的习惯。

    十余年来,光是经由官方统计在册的,入景人数不下万人之多,而至于那些因海难、强盗等一系列原因未能到此的,人数更是难以估量。

    可范九兄弟又可知?

    在这来到景都万人之中,有多少人是因所谓的门第之见、不传外邦,而被那些所谓的大儒拒之门外,

    又有多少人为求一技,苦苦长跪他人门前而不得,

    为此,甚至有些人,不惜改头换面、背宗弃祖,只为能够彻底在景国扎根,成为景人……”

    范旭点点头:“门户之见,古皆有之。看来不光是黄山长,松竹兄这些年,怕是也没少为这些大月学子之事,奔走操劳。”

    “范九兄弟说笑了,为兄这点辛苦,又哪里能跟老师相提并论。”

    看得出来,宋松竹对于山长黄九州的尊崇,绝对的由内至外,发自内心的,就连与范旭不经意的谈起时,语气、眼神,无不透露着浓浓的崇敬:“老师为人面冷心热,但却极为爱才,这些年来光是经他的手,在各地资助救济的寒门子弟,数量就不下上百人之多。也正因此,这几年在我同文书院之中,才慢慢有了景人学子、乃至讲师的存在。”

    宋松竹说的得意,这也的确可算得上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老实说,在景国,不乏有许多外来的学者,想在此开宗立派。

    可凡事都由它各自的规矩。

    入乡随俗、进庙拜佛,想在中京城这种地界创立学派,难度之大、阻力之大非常人所能想象,因此这么多年来,能在京都里扎根立学的,也只有黄九州这独一人办到。

    “莫非松竹兄,是看上了我这层祁王府的身份?”谈了半天,范旭也有些累了,干脆直接将话挑了个明白:“老实说,山长的仁人善举我看在眼里,也十分愿意出一份力,可也需要先跟松竹兄说明,我这庶出的身份,怕是在中京城里起不到几分作用,更不会得到王府的任何帮助,松竹兄若是打这个算盘,怕是要小心落空了。”

    “哈哈,莫非在范九兄弟心中,就是这样看为兄的?”

    见范旭将话挑明,宋松竹知道今日若是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怕是很难让范旭将事情应下来:“不错,为兄刚才之所以点明自己的身份,确实存了借祁王府之势的想法。而且范九兄弟你虽是庶出的身份,但也无须妄自菲薄。”

    “何解?”

    “当然是因为你来拜师时,拿的那份王爷亲书的拜帖。”

    “一份拜帖而已……”范旭不以为然。

    “或许在范九兄弟眼中,那只是一份普普通通拜帖,但在旁人眼中,可不止如此。”

    想要合作,最基本的原则便是要双方开诚布公,现如今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宋松竹干脆将话掰开揉碎了讲给范旭:“早在五年前,先生便有了在王府收徒之意,却迟迟没有得到王爷的点头……这一等,便是五年。

    古人曰:天地君亲师,你既拜师老师,那往后,与同文书院便是一体同脉,无论遇上什么事,落在别人眼中时,都总要与你身后的王府扯上一丝丝的关系。

    况且,这只是其一。

    而其二……”

    宋松竹踌躇了一阵:“或许范九兄弟你不知道,尽管你进入学院的时间尚短,但老师对你格外关注,说句夸张点的话,老师对你重视,甚至到了让我这位亲传弟子,都忍不住起了妒心的程度。”

    “重视?”

    “对。非常格外的重视。”

    “呃……”范旭想了想,随后笑了起来:“松竹兄怕不是搞错了,我这样一个整体逃课的人,山长会对我重视?怕不是嫌我影响学院风气,想着如何将我早日赶出去吧,哈哈……”

    看着范旭大笑,宋松竹的眼神中的谈笑之色,却开始逐渐褪去。他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在开玩笑:“为兄也知道这话听起来有些荒诞,甚至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老师会对你如此的在意,但老师却告诉我,哪怕是我与两位师兄加在一起,对我大月的来说都比不上你。”

    说着,他自嘲一笑,表情中显得有些失落:“说真的,当老师说这话时,我甚至在心里怀疑过,他是不是被你给蛊惑了——毕竟我们西来到景的一路上,船队也确实见到过那种,利用蛊虫惑人的勾当——但我仔细研究过之后,并没有在老师的身上发现那些被蛊惑过的迹象,他依旧是那个睿智如深明之人……可这也正恰恰是我最想不通的一个地方。

    为什么睿智如老师这样的人,会认为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比我等师兄弟三人,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