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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桃下之邀【三】

    是啊,睿智如黄九州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他这样一个十一岁的孩童,格外起了重视?

    他不相信是因为所谓的聪明才智。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案例,未必只伤过方仲永一人。即便再怎么聪明的孩子,在未读书、明事、立志,这三件事未做完之前,三观与未来,皆属于极度不可控之物,黄九州又如何敢断下拯救大月的言论?

    但或许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黄九州对范旭的欣赏,远远不及宋松竹所言那般重要,方才对方所说的一切,只源于求人时的客套。

    可没由来的,范旭心中还是忍不住悄悄升起了一丝寒意。

    任凭他绞尽脑汁,将现有所知道的一切串联在一起,统统在脑海中走过一遍后,仍还是想不通,黄九州为何会对他起了在意。

    丢下脑海中无用的思索,范旭收起笑容,伸手将矮桌上抓起,一饮而尽:

    “承蒙松竹兄厚爱,旭深感荣幸。”

    缓和了一下语气,范旭在脑中反复仔细的斟酌着用语:

    “我是清明节后,三月初七进到的书院。

    如今刚过立夏,算一算时间,在书院内,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度过了四十来日……

    也不瞒松竹兄,因为我身上这病,时至今日,我都还没来得及看遍整个书院……我对咱们书院的了解,恐怕都不及咱们山门前,那位看门的老者来的更清楚,甚至可以说是浅薄到,近乎一无所知。”

    范旭的一席话,没有提到过一字拒绝。

    但在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无不在反复强调,他的婉拒。

    用这样委婉的方式,也是想表明,他并不想因此事,与宋松竹的关系产生交恶。

    宋松竹当然能听懂范旭的意思。

    尽管脸上写满了惋惜,但在片刻后,谦谦如玉的笑容,还是重新出现在了宋松竹的脸上。

    “此事,却是我考虑不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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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宋松竹之后,范旭屏退阿福,安排了他出门帮自己去采买物什。

    随后,这才急匆匆一个人跑进房间,门窗紧闭。

    独自一人坐在桌上,面前摆着的,是刚从书架上找来的景历。

    而正前方的位置上,则分别铺着几张铺展整齐的白纸。

    随后,范旭将生平有记忆以来,发生、知道的所有事情,逐一书写在了纸上。

    【景,武烈历二十九年五月,王师兴兵二十万,耗时三个月大破云中城,灭杀岩氏王朝,得胜凯旋。】

    【十一月,王都中京城迎军宴当晚,二皇子范烨疑遭岩氏王朝余孽刺杀,生死不明。中旬,传嫡长子晨身染重病,不治而亡。】

    【武烈历三十年三月初三,尚膳司小太监不慎引发祝融,大火烧毁皇城宫殿百余间。当夜,景帝病危,群臣惶惶不安。】

    【次年五月,七皇子范泓持遗诏登基称帝,并改年号:政和。】

    “这是……夺嫡?”

    范旭迟疑片刻,按下笔锋,在那条长子晨不治身亡的记载上,画了一个圆圈做标记。

    从目前现有的资料来推断,范旭怀疑,当今的圣景帝,很有可能在登基之前,采用了某些极其恶劣的手段,来达到自己做皇帝的目的。而当时长子晨的突然亡故,也很有可能是景帝派人暗下的毒手。

    随后,在桌上那张拼凑出的,写满了各种分门别类信息的宣纸上,范旭尝试着将这条信息,与他出生后不久,便被祁王狠心弃养在王府外多年的那条相连……

    没由来的,原本还燥热的房间里,仿佛有一股刺骨的凉意,自下而上向着范旭直冲袭来!

    皇帝,

    想要杀自己?!

    范旭被突然窜入自己脑海的这个念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为什么?

    一个逻辑思维正常的人,所做出的的每一件事,都应该符合他身份、地位的思维准则逻辑。

    就好比如,

    假使曾经的王子晨的死,真的是出自景帝之手。那么不难猜出,对方的目的一定是为了夺嫡。

    可杀他?

    范旭试着去代入景帝的思维。

    在范旭出生的时候,当年的范烨已经登基为帝六年,如果一定要杀,那就应该只有斩草除根这一个理由。

    可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又有什么用?

    如果真的斩草除根,那又为何这么多年来,不直接对祁王动手,反而是一直将他圈养在神都城,任由他流连花街酒巷,胡作非为?

    即便是抛开这些都不谈!

    如果景帝非要以某种莫须有的理由,必须杀掉他,那即便是让忠叔带着他躲进西山,祁王又是怎么保证,一定能躲过对方的毒手?

    如果有保护,那又是什么,能让身为堂堂一国之主的景帝,都为之忌惮!